打發桐言帶著兩個靈獸去交差後,靈羽迴到房間躺下。


    她有些累了,很想睡覺。


    計蒙屬於是下手沒有輕重,直接闖進了她的神識海裏麵。


    如果她是一千多年前的自己,別說闖一個神獸進來,再來十個也沒問題。


    或者根本就無人能強行闖入。


    但她現在隻是殘魂一片,計蒙差點沒讓她死在妙光境。


    靈羽連衣服都沒脫,直接倒在床上睡著了。


    這一覺依然很不安穩。


    但她沒有夢到明淨山,而是夢見了那個有些愚蠢的大師姐。


    夢中那片森林還是那麽蒼翠,穿著道袍的男男女女在其中禦劍而行。


    忽然天空中陰雲翻滾,黑壓壓的天穹裏偶爾還有幾道電光閃起。


    然後就是悶雷炸開。


    大家都抬頭看天,他們知道,是他們的大師姐要破境了。


    她的本命金烏焦躁不安地在低空盤旋,等待著渡劫的天雷。


    那時候的靈羽正躺著一顆大樹上看天,樹下還有新進門的弟子在嘰嘰喳喳。


    夢裏的靈羽看著這一切,複仇的急切感,似乎得到了片刻慰藉。


    她也和大家一起,看著即將降下天雷的蒼穹。


    若他們的大師姐渡劫成功,就是一件光耀門派的大事。


    但天雷沒有劈往它應該去的地方。


    一道道天雷在森林裏胡亂落下,仿佛在尋找什麽,又仿佛隻是天神在無端泄憤。


    生長了千萬年的遠古森林被點燃,四處都有火光衝天而起。


    不少弟子都被打中,從半空中掉落下去,栽進了森林大火之中。


    靈羽不是菩薩心腸,但眼看一道雷即將劈中自己七八歲的師妹,她還是閃了過去,想要帶她走。


    黑雲之中,所有蓄勢待發的天雷似乎一下都找到了目標,全都朝著她打過來。


    痛。


    她如今凡軀一副,被數十道天雷擊中,她除了痛,什麽都沒感覺到。


    靈羽也是此時此刻,發現她是在做夢。


    因為當年真真切切被劈中的時候,她是沒有知覺的。


    在她看見天雷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意識。


    但現在在夢中,她的痛又是這麽真實,像有幾十號人拿著小刀在刮她的骨頭。


    她在睡夢中緊緊皺眉,額頭上滿是汗水。


    明知道在做夢,她卻醒不過來。


    以前在明淨山的每一個夜晚,她都是這樣過來的。


    隻要入睡,就有千奇百怪的噩夢等著她。


    每一個夢,都有她真實的經曆,卻又比過往更加細膩具體。


    那些為數不多的安穩覺,都是在明淨山的靈脈旁邊睡的。


    靈羽感覺自己快要無法唿吸了,就在快要窒息的前一秒,忽然又有什麽靈氣注入了她的體內。


    她胸腔中那種千鈞重負一下就鬆緩不少,紊亂急促的唿吸也逐漸平穩。


    但她還是沒辦法醒過來,她的眼皮很重,用了很大的力氣依然抬不起來。


    “睡吧。”有個溫潤如玉的聲音在她頭頂輕輕說。


    這聲音很熟悉,她好像聽過了千萬遍。聲色溫柔,語調極盡安撫之意。


    她無數次想要掀開夢裏層層疊疊的紗簾,去看看說話的人到底是誰。


    可惜的是,夢境裏的紗簾掀不完,聲音的主人也永遠離她寸步之遠。


    不能近,但也不會遠。


    文靜禪就坐在她的床邊,默默地將安撫她的靈力傳進她的神識海中。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些越界了,尾隨女弟子就算了,還趁著沒人夜闖她的住所。


    這事但凡說出去,兩個人都會身敗名裂。


    但他也不知道怎麽的,就是控製不住自己往屋裏走的那雙腿。


    他看見了靈羽的神識海被闖入,所以跟了過來。


    這個小弟子,還沒正式拜師,先是偷偷跟著自己跑進妙光境,再是放了封印的兇獸,後又抓走了玄弋。


    他非但沒有一絲慍怒,反而關心起她是否安好。


    確實也如他所想,靈羽的一切都不安穩。


    神識海裏波濤洶湧,周身血脈也混亂不堪。


    文靜禪沒有找到她的靈根在哪裏,隻能盡力調好她的內息,穩住神識。


    做完一切,他甚至還拉過被子來給她蓋上。


    原本此時文靜禪應該立馬離開的,但他駐足停留了很久。


    她也叫靈羽,在玄弋的攻擊下,也會化成一隻小黑鳥。


    是她嗎?


    文靜禪自問,修行一千七百年,日日問道,心中所求皆是有朝一日登仙成神。


    若他凡塵未了,那心中牽掛必定就是那隻無端失蹤的小烏鴉。


    它與自己,沒有半點正式的告別,他重傷出關後,小烏鴉就不見了。


    文靜禪為此真真切切地傷情了十餘年。


    這十多年裏,他的修為毫無精進,道心也是一塌糊塗。


    恕辭真人讓他下山走走,他又在俗世間走了三十年。


    這三十年裏,他看了很多的凡人愛恨與生離死別,自以為能夠重新修道時,才返迴明淨山。


    但那日他恰巧有事在大殿中耽擱,撞見了趁夜前來測靈根的靈羽。


    文靜禪躲進了自己的畫像裏,在暗處觀察著兩個人的舉動。


    那顆自以為穩固的道心,突然又生出許多的情緒來。


    有困惑,有不甘,有惱怒。


    他想不明白小烏鴉離開的理由,也不肯承認自己悉心照料的小鳥能狠心離開自己。


    並且埋怨它不告而別。


    但他心裏,還有失而複得的欣喜與有驚無險的慶幸。


    他既希望是自己的靈羽,又害怕她真的是自己的靈羽。


    如果不是,那他捧在手心的小烏鴉一千多年前就已經死掉了。


    如果是,他想不明白為什麽靈羽不迴來找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和靈羽麵對麵,她竟然裝作不認識他。


    他怕靈羽討厭自己,所以一心離開,並且不肯與他相認。


    經過一千七百年,高高在上的真君還是如孩童般內心赤忱。


    他再看了靈羽一會兒,就轉身離開了這間小院。


    不論她願不願意承認,文靜禪覺得,這肯定是他當年救迴來的小烏鴉。


    他不會認錯的。


    本以為是他們的緣分到頭,如今看來,上天為他們安排的羈絆糾葛,還遠遠沒有了結。


    這沒心沒肺的小鳥,還知道路自己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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