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深重,靈羽離開妙光境,正好是最冷的時候。


    她從石門裏走出來,被風迎麵吹了一道,竟然冷得打了個寒戰。


    玄弋被她拎雞仔一樣,抓著兩個翅膀提在手裏。


    “這鳥不是被關在這裏的吧?”計蒙問她。


    靈羽覺得計蒙跟桐言某些方麵上來說,也算是相配。


    比如說喜歡問問題。


    而且是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


    察覺靈羽不搭理自己,計蒙從袖口鑽出來,盤在她的手腕上。


    “你把人家的鳥抓了,”計蒙說,“不怕找你麻煩嗎?”


    靈羽剛剛有想過這個問題,她估計玄弋是星魂的。


    之前入山門的時候,這鳥還在門口等文靜禪,大家都見過。


    今天又莫名其妙出現在妙光境裏麵,她覺得她說是自己在山裏收服的也可以。


    反正玄弋來去自由,她在山裏碰見,覺得跟它緣分匪淺,剛好它也答應,那也是非常合理。


    反而是計蒙不好解釋。


    “你一點也不記得以前的事情?”靈羽邊走邊問他。


    “當然啊,”計蒙理直氣壯,“你該不會以為我騙你吧?”


    靈羽恰好走到了梨水溪邊,她看了一眼冒著些許寒氣的水麵。


    “那以後有人問你來曆,”靈羽說,“你就答你在梨水溪邊和桐言一見如故。”


    “桐言是誰?”計蒙問。


    靈羽居高臨下地斜它一眼:“你的契主。”


    她暫時不打算告訴計蒙他到底是個什麽玩意,說不好他要是知道自己是能操控風雨的神獸,就不願跟桐言一起修煉了。


    雖然也沒辦法背叛或者傷害桐言,但契主和靈獸心不往一塊兒想,修煉的路走起來就會頗為坎坷。


    但想來計蒙也算是被她擺了一道,看他在妙光境裏的本體模樣,道行應該不淺。


    此後百年,要跟人間的小公主一起修煉,其實對他的增益並不大。


    反倒是對桐言百利無一害。


    靈羽覺得,自己以後對計蒙需要多些耐心,就當是補償他的損失。


    還沒走到院子門口,靈羽遠遠地就看見有人提著燈籠在石板路上等自己。


    桐言一直朝著靈羽的方向張望,所以她一出現,就立刻看見了她。


    入夜後,山裏很冷,桐言的肩膀上還搭著一條短毛披風。


    她抓著燈籠提手的指節被凍得有些發白,但不妨礙她站在外麵等靈羽。


    一見她出現,桐言就一路小跑過來,用冰冷的手去挽靈羽。


    “我醒來就沒看見你,”桐言說,“你去哪裏了,我等了你好久。”


    她第一反應不是關心自己的靈獸有沒有著落,而是問靈羽去了哪裏。


    靈羽穿得不多,桐言手掌的寒冷穿透單薄的衣料,觸達她的胳膊。


    “晚上冷,”靈羽說,“你可以在屋裏等。”


    “誒?這是什麽?”桐言終於注意到被靈羽拎著的玄弋。


    她感覺有點眼熟,仔細想想後迴憶了起來:“這不是山門上那兩隻神鳥嗎?”


    “靈羽,你從哪裏抓的?”


    “你不怕被他主人發現嗎?”


    “它身上沒有任何印契,”靈羽說,“應該是被放養的。”


    “被誰放養?”桐言問。


    靈羽實話實說:“不知道。”


    “那你把人家的鳥抓了,不怕主人找你麻煩嗎?”桐言又問。


    這話有點耳熟,好像剛剛計蒙也問了。


    看來這倆,是有些機緣的。


    正好靈羽也想起來計蒙,於是抬手讓桐言看:“你的。”


    計蒙盤在靈羽的手腕上,像一隻黑色的鐲子。


    隻是這鐲子還有腦袋,腦袋上還長角。


    “好醜。”桐言發出真情實感的感歎。


    這是計蒙認為的第一次見桐言,他還在試圖抓住腦海裏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沒想到先被人評價了一句好醜。


    他氣急敗壞地從靈羽手上跳下了來,落地化成了人形。


    這次他整個泥鰍都變成了人。


    跟妙光境裏其他的兇獸不一樣,計蒙的氣質算得上獨特。


    有些張狂,但整體更多的是內斂強大的感覺。


    雖然他不記得自己的事情,但他是天生神獸,有些刻在血脈裏的東西是不會變的。


    計蒙人身時,寬肩細腰這種男子氣概十足的身形,配的卻是一張有些稚嫩的臉。


    下巴短圓,臉頰有點帶嬰兒肥,眼睛也像顆暗紫色的黑葡萄。


    如果有機會,桐言是想收迴那句好醜的。


    “俗話說狗不嫌家貧,”計蒙說,“兒不嫌母醜,你沒見過我為什麽說我醜?”


    靈羽:?


    看樣子是個文盲。


    桐言被他著前言不搭後語的話給整懵了,這幾句話之間有關係嗎?


    “你在說什麽啊?”桐言不解。


    “我醜嗎?”計蒙非常在意這個問題。


    這個自稱少昊的人,讓他變個人樣,這個叫桐言的人,又說他醜。


    他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


    “你們兩個是不是很閑啊?”靈羽問,“如果很閑的話,麻煩跑一趟明鏡台交一下靈獸。”


    對,桐言差點忘了,今天就必須把靈獸都交過去,一一驗證。


    “我這個是什麽?”桐言問。


    “你得問他自己。”靈羽說。


    她不是不想說,是被這麽突然一問,也不知道給計蒙編個什麽名字好。


    總不能說是計蒙。


    他的大名,可是在山海異聞錄上記載著的。


    比玄弋還出名。


    “你是什麽東西?”桐言轉而問計蒙。


    計蒙愣住,有點像罵他,不確定,再看看。


    “不知道。”計蒙說。


    “你就寫你是在梨水溪遇到他的,”靈羽說,“一條將要化蛟的小水蛇。”


    計蒙化做帶角泥鰍的時候,確實是有點像快要化蛟的水蛇。


    “他有名字嗎?”桐言又問。


    靈羽搖頭,就算有也不能說。


    “它叫什麽?”桐言指著玄弋問靈羽。


    “玄弋。”靈羽說。


    桐言看神鳥的樣子,算了算五行,發現玄弋這個名字取得非常妙。


    “那叫他白凡吧。”桐言說。


    正好跟靈羽的契約靈獸相對應。


    弋屬火,凡屬水,白對玄。


    “隨你。”靈羽說。


    “你呢,”桐言最後才問計蒙,“你有別的想法嗎?”


    計蒙倒是想有別的想法,但他現在一切都隻能聽桐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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