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


    從未見過這麽多人的百鬼丸踉蹌的從地上爬起來,灰褐色的瞳孔裏沒有半點光芒。他看向那一團團灰色的靈魂火光擁擠著漸行漸遠,有綠色的光火裏麵包裹著灰色的以一種百鬼丸從未見過的移動速度飛快離開。


    綠色是沒有具體靈魂所折現出來的顏色。


    所以,是人類帶著什麽東西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前進。


    並不知道什麽叫做汽車的百鬼丸歪了歪頭,便不再對那一團團格外擁擠的灰色光火感興趣,反而朝著另一個沒有光火的方向走開。


    百鬼丸走到人跡稀少的小巷子裏,便不知道該去哪裏了。他的世界裏往往都是或深或淺的綠色,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大群人類的情況。


    密密麻麻的灰色靈魂讓百鬼丸躊躇,他左右看了看,身後是那一片的人類靈魂,前麵則是他所熟悉的黑暗。


    百鬼丸並不知道,這一步跨越了百年。他一直在這個巷子周圍打轉,心眼看到了附近若隱若現的猩紅色——這附近有魔神。但是百鬼丸除了每天邁出巷子,又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嚇迴來,什麽都沒發現。


    直到現在——


    【扭曲吧!】


    百鬼丸一直以來安靜的世界裏突兀的出現聲音,這讓他原本流暢的動作僵硬了一瞬間。


    攻擊向百鬼丸後背的幾根觸手瞬間扭曲消失,百鬼丸也迴過神跟著跳了起來,剛才被他斬斷魔核的鬼神再一次聚集起來,張牙舞爪的朝著百鬼丸攻了過來。


    分神隻是一瞬間的事情,百鬼丸的全部注意力又鎖定在了鬼神身上。


    『剛剛應該,已經殺了的。』


    百鬼丸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他再度翻越跳起,義無反顧的砍向鬼神。


    無所謂,一次殺不死,就再來一次。


    奇蹟永遠不會因為罪惡的淤泥而失去光華。


    百鬼丸就是生命所能夠綻放的全部奇蹟。


    狗卷棘驚愕的瞪大雙眼,他看著正在和詛咒戰鬥的百鬼丸來不及放下帳,就再度扯下衣領,吼道:「爆炸吧!」


    第2章 已捉蟲


    「爆炸吧!!」咒言所帶來的副作用撕扯著聲帶,但是熟悉的疼痛沒有給狗卷棘帶來什麽過大的影響,倒不如說嗓子帶來再怎麽嚴重的疼痛都沒有眼前這幕來的震撼。


    咒靈的殘值斷臂混在粘稠的血液裏,站在殘軀中間的少年緩慢的轉過身,血液順著他的下巴滑落,靜靜望過來的灰褐色的瞳孔裏一片空洞。


    短短幾十秒的畫麵映在狗卷棘的眼睛裏,瞳孔緊縮成一條直線,劇烈的顫抖著,最後停留在對方袖子下的兩把鋒利的刀刃上。


    狗卷棘的喉頭滾了滾,嘴張合了半天,最終隻是擠出來一句幹巴巴的鰹魚幹。他今天和往日一樣在高專領取祓除任務後來到了東京市裏。這一次的任務目標是一級咒靈,在東京站旁邊的一個廢棄工地裏。那個廢棄工地是爛尾工程,據說包工老闆突然去世,不僅工程停工,連僱傭工資都沒有付清。


    而且東京站本就是人流量很大的地段,人類的負麵情緒簡直是幾何倍增長,工地裏誕生的咒靈層出不窮。


    就這個爛尾樓的祓除工作,狗卷棘就來過兩次了,上一次祓除的是二級咒靈來著。


    隻不過,上一次可沒有這種級別的突發情況。


    狗卷棘向上扯了扯衣領,不知所措快要把他給埋了。


    百鬼丸根本不知道狗卷棘的不知所措,他又餓又困,忍不住又朝著火光的方向靠了靠。在離開壽海之後,百鬼丸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溫暖的火光。


    狗卷棘努力仰頭,試圖躲開對方快貼到自己臉上的腦袋:「大芥?」


    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


    狗卷棘聲音又大了些:「大芥??」


    他還是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狗卷棘隻覺得唿吸變得困難,一個更加不妙的想法在他的腦子裏浮現出來。


    ——總……總之,還是先幫他把手臂安上吧。


    壓下從心底漫上來的情緒,狗卷棘想要將百鬼丸的斷臂撿起來,剛走兩步身後就傳來了腳步聲,他迴過頭發現,那個一直沉默的男生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


    狗卷棘深深的看了眼再一次貼在自己身邊的人,將撿起來的手臂遞給百鬼丸,卻發現這個人依舊是直勾勾的看著自己,沒有對他的動作做出任何反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狗卷棘摩挲了一下手裏的假肢,聲音幹巴巴的:「木魚花。」


    眼前這個人就像是一個隻會唿吸的木偶,被人設定好固定的程序完成固定的事情,完全沒有自我行動意識。


    狗卷棘托起百鬼丸的刀,將那截手臂輕輕的套了上去。他現在也說不出自己到底是個什麽心情,從剛見到這個人的震撼到現在,莫名其妙的心裏就像是被一團團棉花堵塞。


    唿吸變得沉重,就連給百鬼丸套手臂的手指也開始輕微顫抖了起來,又被他克製住。他注視著套在刀劍上的兩節手臂,瞳孔劇烈的收縮著。


    待機的百鬼丸本來已經昏昏欲睡,卻突然發現原本平靜燃燒的米白色火光變得激烈,火光的邊緣劇烈顫抖著。


    『好大的,波動。』


    『也,餓了麽。』


    百鬼丸突然掙脫了狗卷棘托著他雙臂的手,他朝著狗卷棘又走進了些,抬起手臂,將手心貼在了狗卷棘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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