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金髮男人應聲,擼起袖子就去抓少年的手,卻被反手抓住了胳膊。


    百鬼丸很早之前就發現了身後有人跟著,那是兩個灰褐色的,摻雜著星點紅光的人類。因為是人類,所以百鬼丸發起攻擊。他現在很累,還很餓。比起身後兩個跟著他的人,百鬼丸現在更想要找一個沒人的地方睡一覺。


    那兩個人一路跟著他來到了巷子裏,又把他按在了牆上。百鬼丸不明所以的看著那堵在自己前麵兩團並不好看的火焰,一會兒大一會兒小,很明顯的劇烈情感波動,也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


    『紅色,變大了,他們要攻擊。』


    『為什麽。』


    百鬼丸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還是將眼前試圖對他攻擊的人摔倒。


    不堪一擊,為什麽還要來攻擊他呢?


    百鬼丸還是好餓,這個地方和他因相關中的並不一樣,以前隨處可見的可食用生物都不見了,隻有密密麻麻的人類。百鬼丸到今天為止已經兩天沒有找到食物了,為了節省體力,他坐迴了原處,抱著膝蓋發呆。


    『好餓。』


    臉朝地趴在地上的兩個人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裏讀出來了恐懼,他們踉蹌的爬起來就要跑,沒看見身後那片屬於廢棄工地的地方,人眼難見的黑色濃霧開始蔓延。


    「啊啊啊啊——!!!!」正急匆匆往外跑的金髮男人慘叫一聲,被看不見的東西甩上了天,重重的砸在了牆壁上。與此同時,一直抱著膝蓋發呆的百鬼丸豁然起身,在他的眼裏,猩紅色的火光充斥了這一片土地。


    那是並不同於人類的,猩紅色的濃烈火焰。


    『鬼神!』


    百鬼丸沒有一絲猶豫,他一腳將腳邊瑟瑟發抖的同夥踹開,甩掉雙臂,在兩人男人震驚到驚恐的目光下,露出藏在裏麵的鋒利刀刃。


    這個鬼神和他以往所見的有些不同,猩紅色蔓延了一片,散發著讓人不安的氣息。


    但是百鬼丸沒有對此產生一絲一毫不安的情緒,或者說百鬼丸很少會有情緒。他揮刀砍掉觸手狀到處亂撞的猩紅色,踩在牆壁上翻越,在半空中終於看到了那個藏在一片猩紅色裏的正跳動著的濃鬱血色。


    是這個鬼神的核心。


    他借力在空中跳躍,義無反顧的朝著那塊核心砍去,觸手打在百鬼丸的身上飛濺出血液,也沒有阻攔他半分攻勢。


    百鬼丸沒有痛覺,這些不致命的傷口根本起不到半點阻攔他的作用。這個鬼神不算強大,百鬼丸一刀穿透那跳躍的核心落在地上後這樣想到。


    名為『百鬼丸』的少年離開了一直撫養他長大的壽海,百鬼丸不知道壽海的麵孔不知道壽海的聲音。


    但壽海有著百鬼丸絕不會認錯的潔淨的純白色靈魂。


    壽海在百鬼丸的腰間安裝上一把武士劍,明知道百鬼丸聽不見自己說話,壽海還是不放心的一遍遍撫摸著百鬼丸的頭,「離開我之後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人騙了,也不要亂跟人走。」


    壽海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個罪人,在他決定結束自己罪惡的一生之時,上天將百鬼丸送給了他。


    這到底是什麽樣的奇蹟呢?


    壽海抱著比鬼神還可怖的繈褓時,淚流滿麵。


    壽海帶走了百鬼丸,他一天天的看著名為奇蹟的孩子長大,在百鬼丸斬殺第一個鬼神之時,壽海就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呆在百鬼丸的身邊了。


    壽海按照百鬼丸的身體給他打造了虛假的身體,木質的手臂裏藏著的是臉鬼神都可以斬斷的利刃,就連百鬼丸這張清秀到漂亮的臉也是一張麵具。


    百鬼丸生來便被鬼神奪走了一切。


    百鬼丸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的世界一直都是如此,沒有聲音沒有感覺,一片黑色。隻有靈魂的火光燃燒構成了漆黑裏的色彩。


    而一直在他身邊的那抹純白色火光離開了,百鬼丸四處張望,入目的卻隻有黑暗。早已習慣了黑暗的百鬼丸隻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就再一次邁開了前進的腳步。


    然而,他眼前的世界天翻地覆。


    百鬼丸的臉在這一步間迅速恢復,麵具掉下,缺失器官沒有皮膚的臉上被覆蓋上了屬於人類的麵孔,手腳的假肢落下,新生的手臂觸碰到地麵的觸感是百鬼丸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他的視線驟然從漆黑裏解放,高聳的大樓,烏泱泱的人群還有數不盡的喧鬧一齊衝進了百鬼丸的耳朵裏,拂過臉頰的微風甚至給他帶來了刺痛。


    『奇怪,這個世界,原來是這樣的嗎?』


    百鬼丸抱著頭跪在地上,突如其來的光明喧鬧突然而至,頭痛欲裂,讓他本能的抱緊了自己。


    『這個世界,原來是這樣的嗎?』


    百鬼丸再一次在心中發出疑問,他張開嘴卻隻能吐出兩聲幹澀的音節。


    奇蹟隻發生了一瞬間,在這一步的距離徹底邁過去之後,那些曾經被鬼神詛咒奪走的屬於百鬼丸的東西,僅僅在這奇蹟一般的一秒鍾全都迴到主人的身上。奇蹟過後,詛咒再一次生效,殘忍的剝奪走剛剛還給百鬼丸的一切。


    從黑暗到光明又從光明墮入黑暗,隻在一瞬間發生,百鬼丸低著頭安靜的倒在地上,還在迴味剛才發生過的所有。


    『剛才,那是什麽。』


    百鬼丸掙紮的坐起來,腦子裏是一片混亂的轟鳴。心眼再一次生效,他的世界裏布滿了灰色昏沉的靈魂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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