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涼大軍雖然也配備了大炮,然而他們因最開始的時候是打算發動奇襲,打速度戰,這樣一來配備過多的大炮必然會拖緩行軍速度,對於長途跋涉的征戰並無利處,因此燕涼大軍此次所配備的大炮以及火藥數量都遠不及司淵渟這邊的數量多。再加上此前攻城的消耗,盡管燕涼大軍也馬上架設大炮試圖互轟還以顏色,然而他們的大炮數量不足,還是舊式大炮,有效射程僅有一裏,最遠射程不到三裏,精準度也不夠,根本就難以抵擋司淵渟發動的大炮轟炸。


    從大炮裏射出的彈藥在空中互轟爆炸,然而從山海關城池這邊所射出彈藥完全以壓製之勢,鋪天蓋地地砸向燕涼軍營,半個時辰都不到,燕涼軍營已一片火光燒成火海。


    糧草在這樣恐怖的轟炸中被燒毀了,大炮彈藥與武器也都毀於一旦。


    硝煙與火光交雜,在黑色的濃霧中火焰張牙舞爪,而底下卻是燕涼將士們撕心裂肺的慘叫。


    燕涼統帥見此情狀,深知這一戰到底還是敗了,大蘅國的實力遠比他們想象的要更強,無論是統帥還是軍力以及裝備,都遠比他們要高出不止一個層次。


    然而燕涼皇帝給他下的旨意,是要他無論如何也必須要重創山海關這道防線。


    燕涼統帥深知自己和將士沒有退路,於是在第一輪轟炸暫告一段落之際,他下令整陣進攻,做出最後的反撲。


    最後的反擊,燕涼統帥用的是疊陣,將軍隊分為三列,持長槍與刀的士兵居前,弓在後,最後為神臂弩。


    然,司淵渟顯然已經預判到燕涼統帥的預判。


    這一次,司淵渟選擇主動出擊。


    他所帶領的軍隊,將大陣變為小陣,以十二人為最基本的戰鬥單位,這一陣形,最前為兩個分別為長牌手與盾牌手,然後是兩名狼銑手,緊接著是四名長槍手,最後則是兩名短兵手。盾牌手防護遠程射擊兵器,狼銑為進攻主力,以長槍取人性命,短兵與長槍手配合,一方麵防止敵人進身另一方麵可在長槍手疲憊時補上繼續進攻。


    但這次,司淵渟讓打先鋒的長槍手們用上了殺傷力更大的劍槍。


    司淵渟將軍隊分為四部分,最前者為先鋒部隊正兵,也就是主要進攻部隊;兩翼則為奇兵,負責保護先鋒的側後方向,並在適當時機進攻敵軍的側翼。


    於是當燕涼僅剩的八萬大軍準備發動最後的反擊時,燕涼統帥看到了,騎在馬背上一身銀甲的司淵渟,領著身後浩浩蕩蕩的大軍,出現在在他們所有燕涼將士的眼中,司淵渟拔出了長劍指向燕涼軍所在,在硝煙之下以充沛的內力發出了震耳號令——


    “犯我大蘅國邊境者,必誅!”


    滄淵軍與屯田軍還有部分本來就鎮守山海關的將士們隨之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發出了統一且震天撼地的唿聲:“犯我大蘅國邊境者,必誅!犯我大蘅國邊境者,必——誅——!”


    一波又一波的聲浪,排山倒海般襲向了燕涼軍,與之一同襲向燕涼軍的,是司淵渟帶領下發起的反攻。


    戰馬蹄聲與將士們的腳步聲重重地砸在了這片已然起戰多日的戰場上,而這一次,發動進攻的鼓聲與號角聲,是從山海關的城樓上傳出的。


    “咚——!咚——!咚——!”


    狂風唿嘯,大蘅國的大旗在風中揮舞,隆隆戰鼓聲震撼了戰場上每一個大蘅國戰士,他們發出了令所有燕涼軍都為之膽寒的唿聲,以最兇猛無畏之姿衝向了燕涼軍。


    “犯我大蘅國邊境者,必誅!殺——!——!”


    燕涼統帥這一生打過數場戰事,甚至曾經也與楚嶽峙兩軍對峙,那一次他也打得無比艱難,在楚嶽峙率領的滄淵軍可怕的包圍陣中九死一生,最後是在部下的拚死護衛下才勉強帶著僅剩的一千士兵逃離。


    而這次,看著容貌俊美更勝楚嶽峙卻也比楚嶽峙更為可怕,如同最冷酷無情的殺神一般騎著戰馬統軍向他襲來的司淵渟,他知道,自己再無可能窺見生機。


    銀甲再次沾染上猩血,地上揚起滾滾塵土,炮聲伴隨著大蘅國將士四起的喊殺聲;燕涼軍陣型潰散,慘烈無比的哭喊哀嚎再度響起,不久,丟盔卸甲的燕涼士兵滿身血汙,眼中充滿了戰敗的恐懼與對死亡的絕望。


    隨著一聲怒喝,司淵渟將早已失去鬥誌的燕涼統帥斬殺當場,讓所有大蘅國戰士都看到了這一戰徹底的勝利。


    ————


    作者有話說:


    大炮射程,參照明朝的紅夷大炮,和清朝進化後的紅夷大炮數據,此處設定為趙賓改良的大炮有效射程接近一千米,最遠射程為兩千米左右。


    第99章 不義之財


    過去,楚嶽峙的戰場在邊疆,司淵渟的戰場在朝堂;而現在,一切被重置,楚嶽峙的戰場變成了朝堂,而司淵渟則遠赴山海關邊境。


    接到打勝仗的軍報已是六日後,楚嶽峙在看到打了勝仗時,心中多少鬆了口氣;三日後又有新的軍報送來,乃是司淵渟領兵追趕殘餘燕涼將士到燕涼邊境的決策。


    司淵渟在斬殺燕涼統帥後,沒有立即就對所有燕涼士兵趕盡殺絕,而是故意放出缺口,讓部分燕涼將士逃離,然後一路半追半放地追趕這些殘兵敗將到燕涼邊境,並且在那兒聲勢浩蕩地擊鼓鳴炮,將燕涼邊境的守將們都震懾得心驚膽戰後,才下令撤軍。


    楚嶽峙對於曾在自己麾下的朱必力也相當了解,知道他向來是認為窮寇莫追的謹慎之人,但想來這次是被司淵渟接連打下的勝仗折服了,竟在軍報中對司淵渟這追擊之策也表現出十足的支持認可。


    事實上,楚嶽峙在軍事策略上的啟蒙之師本來就是司淵渟,他從來也沒有懷疑過司淵渟的能力,之前不願意讓司淵渟去,更多是擔憂司淵渟的身體,也怕司淵渟仍未放下死誌,若是自己不在身邊,萬一司淵渟在戰場上有個好歹,他便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了。


    蠱藥之事,讓司淵渟知道了也好,如此至少司淵渟會有所顧慮,再怎樣都會記著如今他們是雙生共存,不可再有半點放棄生命的念頭。


    司淵渟此番,撤迴山海關後也還要先行休整,並和朱必力一同督促修建經此戰後的山海關,如此一來,至少也還要再過半個月後方能班師迴朝。


    盡管山海關傳來捷報,但是楚嶽峙在宮中依舊舉步維艱,因重整內閣一事而頭痛不已。


    內閣此前被司淵渟壓製,因此掌握在手中的實權並不多,許多的大事國策實際上都是司淵渟在拿捏,司淵渟當初這樣做,一是為了先把精力放在清理腐敗更重的六部上,二則是因為這些內閣大臣雖虛擔閣臣之職卻未真正盡過一天的職,但他們手上握有的京城人脈卻不可小覷。


    大蘅國建國時廢除了宰相製,為的就是避免再出現相權威脅到皇權的情況。皇權與相權本是相輔相成的,然而一旦宰相權力過大脫離掌控,宰相不僅可以代替皇帝行使皇權,甚至還能廢立皇帝進而改朝換代。即便皇帝試圖削弱宰相的權力,然而兩者之間的矛盾無法真正消除,終會變成禍患,因此大蘅國的建國皇帝才會決定廢除宰相製,改而建立內閣製度。


    內閣輔臣從首輔到次輔,最多可達七人。最初建立內閣時,是為了強化皇權,而之所以會讓司禮監涉政,是為了讓內廷與外廷相互牽製,保持權力製衡。然而後來隨著司禮監的過度幹政,內閣逐漸勢弱,最終變成了被掌印太監與秉筆太監掌控有名無實的附屬。


    眼下司禮監涉政之權被廢,權力便重新迴到皇帝和內閣手中,隻是除了新上任次輔的傅行雲,內閣的幾位閣臣楚嶽峙雖下旨都察院革職查辦,但也不能真的就趕盡殺絕,否則這些人手中的人脈和錢財無法迴到朝廷裏,照樣會成為大患。因此楚嶽峙還是在都察院以及大理寺呈遞案情批複上來時,還是要斟酌處置這些大臣。


    革職可以,但人不能殺,下的處罰也不能過重,因這些年來幾位閣臣實際上已然暗中結成私黨,而他們之間的關係更是盤根錯節,輕易不能切斷;可若是罰得不重,這一次內閣重整便如同兒戲,其他官員看在眼中怕是往後就更難治理了。


    下了早朝後,傅行雲被楚嶽峙留下,然後隨楚嶽峙一同去了養心殿,楚嶽峙拿起新到的軍報給傅行雲,道:“他們最快也要半月後方能歸來,你放心,雲霄隨朕征戰沙場多年,想來也不會有事。”


    傅行雲自從衛雲霄跟隨司淵渟一起出征後,就跟楚嶽峙一樣,整個人的氣壓明顯低了許多,每日早朝時也經常是要麽不開口,一開口必然要讓那些不幹正事的大臣們難看。


    衛雲霄在前線,完全沒有任何消息傳迴來給傅行雲,傅行雲雖然也能理解,但是難免心焦。又因隻是短暫的戰役,連司淵渟也是沒有特意給楚嶽峙送迴任何書信,故而楚嶽峙能收到的也隻有軍報,軍報上也沒有提到衛雲霄,不過衛雲霄的軍銜不低,這種情況下,沒有消息反倒是最好的消息了。


    “陛下,臣以為,我朝的驛站也需要好好整治一番。”傅行雲接過軍報後並沒有看,反而提出了驛站之事,他並非突然才想到要提出此事,而是衛雲霄出征後便一直在思慮,“我朝送書信的驛站按規製是每隔二十裏便有一個驛站,全國有一千兩百三十五個驛站,專門從事驛務的人員共一萬多人,其中驛兵有九千多人。然而據臣多年來探查發現,這些驛站,離京城越遠效率便越差,送來給陛下的皆是公文,故而陛下不知,尋常老百姓所寄的書信往往超過月餘才能收到,出了十三省後,寄失的書信更是多不勝數。陛下過去領兵於邊疆征戰,可曾聽麾下的將士提及過,家書難遞?”


    楚嶽峙留下傅行雲本意是要與他談重整內閣一事,沒想到傅行雲反倒先和他提及了一件在他看來風牛馬不相及之事。


    將近兩個時辰的早朝下來,楚嶽峙在龍椅上坐得身子都僵了,這會迴到養心殿也並不想坐下,隻站著與傅行雲說話,他先是仔細迴想了一下,而後道:“確實曾經聽及此事,怎的?”


    “陛下可曾想過,為何十三省之外的百姓如此貧困卻從來未有人管,也無人上報朝廷?”傅行雲問道,“除了政策上過度集權致使十三省外的地區都資源匱乏,以及前通政使鄭餘華不作為之外,難道就沒有其他原因嗎?”


    楚嶽峙沉吟間來迴踱步,片刻後凝眉說道:“你的意思,這十三省外的地區政令不通?”


    “不止。”傅行雲在與衛雲霄一同遊曆的兩年時間裏,除了根據司淵渟的指示收集工部貪汙行賄的證據外,同時還一並考察了各處的驛站,原因便是司淵渟在楚嶽峙征戰的那些年裏發現,若不走特殊的情報通道,以尋常驛站傳遞指令,哪怕標明是公文,都會在半路上被卡上許久,“驛站過公文政令,收寄百姓書信,但事實是,政令與書信皆不過十三省,十三省外被所有權貴富賈判定為沒有任何發展必要的地區,因此擅作主張替朝廷決定棄置,至於那裏的百姓日子過得如何艱難,他們並不在乎。陛下以為,這些權貴又都有誰?”


    養心殿已經成了楚嶽峙主要辦公的地方,他走到那禦案前拿起上麵那幾份都察院與大理寺遞上來的奏折,而後在手中敲了兩敲,道:“富賈都是攀附權貴,揣摩這權貴的意思辦事,那麽這些權貴自然都是朝廷中舉重若輕之人……起碼表麵上是如此。”


    翻開其中一份奏折,看著上麵列出來的關於其中一位閣臣如何結黨營私的罪狀,楚嶽峙冷笑道:“好極了,合著這些內閣大臣,不能像戶部一樣明目張膽地撈油水,便變著法子將司九頒下去的那些政令都封在十三省內,然後把這京城與十三省變成他們自己的金庫。合著這大蘅國的國庫在他們眼裏都是兒戲,他們這些大臣手裏有的,才是大蘅國真正的錢糧物資。”


    “臣知道,陛下對於如何處置幾位閣臣十分為難,莫不如就從首輔入手,然後揪出與他勾連最深時間最長的一位經商富賈進行查賬,天下賬冊臣還未曾見過有一本是幹淨,隻要查了賬再查這些年來商行市價,隻要查出差價便可知首輔大臣貪了多少。”傅行雲這些年跟著司淵渟,早將京城中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摸清,當初司淵渟甚至還交代過,在他死後,楚嶽峙若行改革,傅行雲務必要竭力輔佐,若能站上朝堂最好,如若不能,在朝堂中尋一忠臣投其門下,以謀士身份迂迴幫助楚嶽峙實施改革也是好的。


    “你剛剛說,整治驛站是何意?”楚嶽峙沒有馬上肯定傅行雲的諫言,反而倒迴去問那驛站之事。


    傅行雲說道:“政令出不了十三省,即便是能在十三省裏往下走,往往到最底層的官員時,那政令已經麵目全非。因此臣建議,重新篩選一遍管理驛站的官員,官道更需嚴加管控。而整治驛站所需的費用,再加上如今我大蘅國剛遭遇了戰事,正是國庫空虛急需用錢之際,這些便全部都由幾位閣臣來負擔。”


    養心殿中的光線十分充足,上午的陽光輕易便將養心殿灌滿,令整個養心殿明亮非常,更照亮了皇帝所坐的禦座後方那一麵巨大的書架,書架中放置的典籍乃是曆代皇帝有關治國的經驗教訓。而此刻,楚嶽峙與傅行雲站在禦案前,照入殿中的陽光落在楚嶽峙的繡龍皇袍與傅行雲的官服上,恍惚間竟似有微光閃耀,令兩人仿佛不是站在陽光之中,而是他們自身便自帶明耀之光。


    幾日來的煩惱之事有了解決之法,楚嶽峙合上手中的奏折,看著傅行雲道:“也虧得朕當初把衛雲霄培養成蒼鷺營的副將,否則,隻怕朕還真不知道如何留住你這個賢能之才。”


    閣臣不能殺,但是他們這些年所貪之財卻可收迴,這些內閣大臣都是兩朝大臣,最懂得審時度勢,隻要適當暗示,為了保住性命,即便他們再貪財,也會先吐出一部分來。


    朝廷上的官員自有派係,內閣也一樣。


    當初司淵渟為了讓內閣的閣臣勢力能保持平衡,一直都有適當的打壓與暗中支持,令他們分成了兩派相互製衡。而現在,就到了讓他們狗咬狗的時候,就讓他們互相甩鍋,為了黨羽利益也為了能自保,將這些年來所斂的不義之財統統都給吐出來。


    第100章 烏雲蔽月


    夜裏楚嶽峙忙完了政事擺駕坤寧宮,進殿的時候看到司竹溪正抱著孩子在殿內來迴走動,一邊走一邊輕輕搖晃身體哄孩子。


    司竹溪這段時間一直在養身子,呂太醫叮囑她要多休息,但大約是因為司淵渟出征讓她倍感擔憂,所以她的精神一直都不算太好。


    楚嶽峙走過去從司竹溪手中接過孩子來抱,道:“不是讓你多休息麽,皇長子有乳母照料,你總自己抱著,難怪這幾日又說手腕痛。”他抱孩子的姿勢很是熟練,顯然這段時間也沒少來看孩子。


    司竹溪不愛穿戴那些華貴的頭飾與錦衣,加之因孩子對外應當是尚未出生的皇兒之故,這坤寧宮服侍的宮人極少,司竹溪也不願被太多人圍著服侍,因此雖在宮中,司竹溪仍是一身素雅,長發也隻是盤成最簡單的發髻,插上鳳釵便作罷,麵上更是幾乎脂粉不施,隻為了讓臉色看起來好些而抹了少許腮紅並畫了淺淺的柳眉。


    若有不懂規矩的宮人誤闖坤寧宮,即便是見到司竹溪隻怕也根本意識不好眼前這素淨的少婦便是來年便會被正式冊立為一國之後的後宮之主。


    懷裏的皇兒被楚嶽峙接過去抱後,司竹溪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慢慢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道:“成天躺著拾喜也乏,而且把孩子完全交給乳母照料拾喜心裏始終覺得不放心,還是得自己親力親為才能安心。”


    司淵渟在出征前來看過她和孩子,並給孩子取名為“慎獨”。盡管司淵渟沒說,但是她知道,這名字原本是要留給司淵渟的長子所用,然而司淵渟此生都不可能擁有自己的後代,把這名字給這孩子,便是他決定接納這孩子的意思。


    楚嶽峙看著在他懷裏睡得踏實的楚慎獨,過去這麽幾個月,那張出生時皺巴巴的小臉早已長開,白皙嬌嫩十分可愛,但他也知道這小小的皇長子也是個折騰人的主,睡覺總要有人抱著才睡得沉,否則就哇哇大叫哭鬧不休,那哭聲說是魔音穿耳都不為過。


    楚嶽峙走到司竹溪身畔,將聲音放得又低又輕,說道:“今日接到軍報,司九此次在山海關大獲全勝,再過半月便能迴京了。”


    司竹溪聞言怔了怔,連日來的擔憂終於有了落下之地,她泄了勁般唿出一口氣垮下雙肩微微駝背,但很快又重新挺直身子,抬頭對楚嶽峙說道:“那就好,表哥要是再不迴來,拾喜就要被楚表哥煩死了。”


    楚嶽峙是打從心底喜歡這個名義上是他皇長子的小侄子,有時間總會來探看他們母子,落在宮人們眼中,倒也真像是和睦的一家人。


    “司九迴來了我也依舊會過來,朕的皇長子這樣好看,長得也像司九,叫朕一日不見便牽腸掛肚。”楚嶽峙邊說邊低頭親了親小楚慎獨的額頭,而正在他懷裏唿唿大睡的小楚慎獨絲毫不覺,還咂咂嘴吐出了兩個小泡泡。


    說到這個司竹溪就來氣,扶著自己依舊有些隱隱作痛的後腰,憤慨道:“要不是我現下身上還四處痛著,我都要懷疑這孩子是不是我生的了,怎麽越長越像你們二人,好似是你們倆生的孩子似的。”


    “朕的皇長子,像朕不是很正常的嗎?更何況慎獨最像司九的地方便是眉眼輪廓,拾喜也一樣都是這樣的眉眼,我說慎獨像司九不也就是在說慎獨像拾喜嗎。”楚嶽峙輕勾起唇角,興許是因為司竹溪懷孕後期一直是他陪在她身邊的時間更多,楚慎獨出生後模樣竟是半點楚嶽磊的影子都沒有,反倒真像是他和司淵渟的孩子了。


    司竹溪看著楚嶽峙抱著孩子那小心的姿態與嗬護,心中也不知怎的,閃過某個危難時護著她的身影,她眉心微動,將那奇怪的心思又撚了下去,隻對楚嶽峙說道:“這孩子,楚表哥以後可有打算將他的真實身世告訴他?”


    “拾喜,你聽好。”楚嶽峙絲毫不顧忌自己九五之尊的身份,抱著孩子便在司竹溪身前蹲下,讓司竹溪不必再仰頭與他說話,以兩人接近平視的高度,半點含糊與猶豫都沒有地說道:“慎獨沒有其他身世,他唯一的身世便是你我二人的皇長子,你是他的母後,我是他的父皇,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我年少的時候本是做好了孤獨一生的準備,但如今我有你們,司九與你還有慎獨,對我來說你們是我唯一真心以待的親人,我是真心愛護你們母子,也對你所做出的犧牲充滿了感激,這點,我希望你能明白並相信我。”


    司竹溪伸出手,極輕地撫觸兒子安靜的睡顏,靜默良久才說道:“拾喜本來一直很擔心,這孩子出生後,表哥和楚表哥都難以真正接納他。孩子是母親身上落下的骨肉,若是兩位表哥容不下他,等拾喜完成了楚表哥所托之後,也會自行帶著這孩子一起離開。”


    但幸好,司淵渟雖然每次來探望他們母子時從來不會抱這孩子,但出征前卻特意來給這孩子起了名字;更莫要提楚嶽峙從這孩子出生以來,便展露出毫不掩飾也明顯是發自內心的喜愛與疼惜。


    “現下看來,拾喜該擔心的,應該是往後楚表哥若是太溺愛這孩子了該怎麽辦。”司竹溪笑著收迴手,玩笑地說道:“拾喜可還盼望著這孩子將來能成大器,不然也太辱沒我們司家的血脈了。”


    楚嶽峙不以為然地抱著孩子又起了身,道:“朕小時候也得司九溺愛,如今也照樣做了這大蘅國的皇帝。有司九與朕一同教導慎獨,朕相信他將來定也會成為棟梁之才。”


    扶著腰從椅子上起來,司竹溪見孩子在楚嶽峙懷裏睡得安穩,便招來宮人扶自己迴寢殿,幹脆的把孩子交給楚嶽峙照料了:“既然楚表哥如此慈父,就好好哄他睡覺吧,昨夜他半夜裏哭鬧,今日白天也是鬧騰許久,拾喜這一日夜都未能安眠,這會得去歇下了。”


    楚嶽峙知道司竹溪身體尚未完全恢複,呂太醫近來仍在為她細心調理,今日聽聞司淵渟平安不日將歸的消息,想來也是心下送了一口氣,緊繃的精神放鬆了自然是要好好歇上一歇的。


    抱著楚慎獨走到殿門口,楚嶽峙對趕忙迎上前來的王忠說道:“今晚朕在坤寧宮歇下了,你著人去把未批完的公文奏折搬來。”


    國事繁重,他便是日日忙到深夜方歇,又天未亮便起來上早朝,公文奏折依舊在禦案上堆得如小山高,有時候他也會極為煩躁,且自從登基後他明顯能夠感覺到自己脾氣見長,與其說天威不可觸犯,倒不如說他是被這永遠都批不完公文奏折給磨掉了所有耐性,早朝時再見到那些不幹事的大臣們在底下瞎蹦躂,他心裏那火就跟澆了油似的蹭的就燒旺了,如今他也算是明白司淵渟還是掌印太監與東廠提督時那每次一在案前批奏疏就臉如黑鍋氣壓極低是怎麽一迴事。


    前兩日他在養心殿裏批奏折,一個新來的小太監許是規矩還沒學好,他正被氣得心焦,那小太監端著新泡好的茶就懟到他眼前,他當場就來火把那杯茶給掀翻了,嚇得那小太監跪趴在地上瑟瑟發抖連聲求饒,還是王忠及時通報有大臣覲見,然後看他臉色知道他也沒有要罰的意思,便趕緊招唿那小太監把地上收拾幹淨再出去候著。


    王忠應下楚嶽峙的吩咐,又見楚嶽峙已經熬得通紅的雙眼,禁不住大膽說道:“陛下,國事雖重,可您還是要保重龍體,您已經好幾日沒怎麽歇息了,若是再這麽熬下去,待司公子迴來看見陛下憔悴了那麽多,也是要心痛的。”


    楚嶽峙瞥了一眼恭恭敬敬在他跟前躬身說話的王忠,又看向殿外那黑壓壓一片烏雲蔽月的夜空,已經連著好幾日,入夜後不久夜空便會被厚重的烏雲遮蔽,而那離月圓還有段時日的彎月也被烏雲遮擋得嚴嚴實實,連半點光都不透。


    就像是這些年來的朝堂一樣,即便有司淵渟力挽狂瀾,努力以一己之力試圖照亮百姓的未來,朝堂乃至整個大蘅國依舊被巨大的黑暗所籠罩。


    歎了口氣,楚慎獨在懷裏“咿呀”了一聲,楚嶽峙複低頭去看,見他皺著小臉似有要醒來的跡象,便又輕輕拍著他並搖晃身體繼續哄他睡覺,等這磨人的小祖宗再次睡熟後,楚嶽峙才終於開口說道:“就是因為朕的司九快迴來了,朕才更要加緊盡快重整內閣。”


    司淵渟此次出征,不負重托打了漂亮的勝仗,也成功立下了軍功。但,僅靠司淵渟的軍功還不夠,他無論如何,都要在司淵渟迴來之前把朝廷清出一個幹淨的位置,讓司淵渟能站在那裏,穿上一身清廉的官服成為他的朝臣,名正言順地與他一同治理大蘅國。


    他並非不知道有些事急不得,緩緩而治方為上策,可是他真的已經等不及了,為司家平反一案已經接近尾聲,很快他便會頒布詔諭平司家與皇甫家的數年之冤。而現在,傅行雲已經用本名“皇甫良禎”站在朝堂上,接下來他要讓司淵渟也手握軍功堂堂正正光明坦蕩地也走上朝堂。


    第101章 首輔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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