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人皆猜想,安親王被當今聖上打壓,雖得了個王妃可卻是教坊司裏出來的罪臣家女眷,定不願與其一同出現在人前,卻不想兩日後,安親王便帶著王妃一同出行,到京城中有名的酒樓中看戲,許多百姓都看到他們走進酒樓時手都是牽在一起的。不僅如此,之後一連數日,安親王都時不時帶著王妃四處去,恩愛之像不消幾日便傳遍整個京城。


    隻是這並不影響朝堂上安親王與司公公的針鋒相對,馬上便是二月初九的會試,不久前剛被提任的禮部尚書吳永廉從前是司老尚書的門生,做派與司老尚書如出一轍,雖是被司公公提任,但在朝堂上也未有給司公公半分麵子,再加上安親王的支持,朝堂中隱隱有了黨派再分的跡象。


    而這些都隻是在朝堂上,下了朝堂上如今安親王也早不再流連煙花之地,倒是為著公務而幾次到東廠去找司公公麻煩,這幾次也都是傍晚時分親王所乘官轎便會在東廠大門前落下,守在大門前的侍衛入內通傳,不多時司公公便會出來迎接安親王。


    自然是不會再在東廠大門前吵起來,隻是每次安親王下轎時都是一副威嚴冷傲的神態,難免教人更添許多猜想。


    東廠石室浴房內。


    浴池裏的溫泉蒸起白霧,霧裏影影綽綽可見一雙人交疊在一起。


    楚嶽峙身後的刺墨又再於泉水中若隱若現,司淵渟落下熱吻惹來楚嶽峙的低吟。


    那纏繞高山的遊龍是那樣霸道,用龍身一遍又一遍熟悉山體每一處,龍吟入耳高山震動不歇。


    低聲嗚咽著,楚嶽峙下腹一陣繃緊又放鬆,他感受著兩人釋放後相擁的溫暖,又過了好一會兒後才說道:“都是暖的。”


    司淵渟正在親吻他肩頭自己咬出來的齒印,聽到他的話,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麽?”


    “你給我的,都是暖的。”楚嶽峙又說了一遍,那雙洇紅的桃花眼仍帶著媚色,“你最近,好像比之前容易起反應了。”


    司淵渟正替他清理著下身,動作小心輕柔,見他麵上未有不適,道:“總不成老是把你弄傷,你不是也不喜歡我用器具。”


    把頭靠到司淵渟肩窩,楚嶽峙聲音裏帶著一絲沙啞的慵懶,道:“器具沒有溫度,怎比得上你抱我。”


    “泡會再起來吧。”司淵渟抱著他在浴池裏坐下,兩人身體都浸泡入溫泉水中。


    楚嶽峙被司淵渟牢牢圈摟住,每次歡愛過後他都犯懶,整個人嬌軟得不像話,靠在司淵渟懷裏說道:“這泉水裏都是我們的東西,不嫌髒嗎?”


    司淵渟還在愛撫著楚嶽峙腰側的傷疤,這是他近來除了楚嶽峙的鎖骨之外最為憐愛的地方。聽到楚嶽峙的問話,司淵渟道:“你沒見這浴池裏的水一直往外淌,我們那點東西,一會就都衝出去了。”


    楚嶽峙感覺到司淵渟把手移到他後腰揉捏替他放鬆著那處的肌肉,舒適得發出一聲歎謂,轉頭與司淵渟又親吻許久後才說道:“你今日被召進宮,楚嶽磊又朝你發火了。”


    “你與竹溪人前如此恩愛,他始料不及,心裏窩火便隻能拿宮人發泄。近來朝堂上你也半步不退讓,手上雖然看似沒有實權,實則暗地裏不少大臣都已經開始傾向於你,這些他自然也能察覺,去勢之後他一直都對我有疑心,隻是朝堂上幾位大臣屢屢反對我他看在眼裏,若按正常來想,沒人會故意提拔事事與自己過不去的人,加上我對你明麵上也是從來都不讓步,他想不通這點,今日召我進宮不過是訓斥幾句我無能罷了。”司淵渟說道,他近來時常都會被召進宮裏,楚嶽磊去勢後身體一直不好,卻不知那是呂太醫之前調製的安神藥有兩味會讓人輕度上癮的草藥,而楚嶽磊重新指名的禦醫雖看過呂太醫的藥方,可那藥方也是假的自然看不出問題來,楚嶽磊被驟然斷藥精神狀態更是每況越下。


    “此前禮部、工部和戶部的大清洗,你提任上來的幾名大臣都是司老尚書當年的門生,我本還擔心會不會做得太明顯讓楚嶽磊生疑,如今看來果然還是你想得周到,這幾位大臣都與司老尚書品性相近,也因此才會多年來都不得誌,如今讓你提上來了,正是給朝堂換一個新氣象的好時機。”楚嶽峙也是最近才想明白,此前司淵渟把整個朝堂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讓那些各懷鬼胎的大臣都漸漸放鬆了警惕,以為如今便是佞臣當道,卻不想司淵渟早有安排,一個連環計,一口氣便整治了六部中三大部,且明麵上皆是不得已而為之,再加上他的配合拉出人口拐賣的大案再參戶部一筆,過去幾個月朝中有了動蕩,不少大臣都被這雷霆之治嚇得不敢妄動更不敢再渾水摸魚,這種情況之下司淵渟再從百官中挑出那些清廉正直已有不少年曆卻多年不得誌的官員來,尤其是幾個司老尚書的門生,很快便明了司淵渟多年來種種行事安排背後的深意,知道自己此番有話直說不會再受到打壓,比之前還要更直言不諱。


    “朝堂混沌多年,早該變了。從前我人單勢弱,後來上位也要平衡各方勢力,如今有了你與我相互配合,自然是無往不利。”司淵渟過去這些年一直都在極緩地滲透自己的勢力,也深黯人至察則無徒的道理,所以收放並行,他並非不知有些人非良臣,可是他需要這些人在朝堂上牽製那些更加猖狂的人,且楚嶽磊登基後,他們扳倒翰林學士,已經有過一番清洗,他清楚朝堂需要緩緩而治,不能一刀殺盡,所以之後暫時沒有繼續去動其他人,而是給了朝堂恢複的時間。


    “這次科舉,有吳永廉等人的監考,希望也能選出一批真正有用的國之棟梁,過去這些年,實在是寒了太多有誌之士的心,我隻擔心應試之人還是迂腐之輩。”司淵渟也不是沒有擔憂之事,這數年間,不少讀書人為了應試能求得個當官光耀門楣的好出路,寫出的文章都是千篇一律的八股文,思想早已僵化,他隻怕這次科舉,不是吳永廉等文官不想選,而是根本就選不出有用之才。


    “無妨,科舉考試每年都有,今年選不出,便等明年,隻要我們能再次推動變革,總有人能打破那看不見的限製,況且我也不信這天下如今就盡是抱殘守缺泥古不化之輩。”楚嶽峙明白司淵渟的憂慮,畢竟自司老尚書去後這麽多年,就連楚嶽磊登基後一言堂的情況也未有任何改變,甚至還越演越烈,民間的文人墨客不能言不敢言,尋常的老百姓們還因一年一條的禁令而出現過互相舉報官府的情況,期間多少人被抓拿落獄,又有多少人被屈打成招。


    然他始終相信,隻要人活著思想就定然不會真正消亡,思想會在所有有人的地方流動,也許不再驚濤駭浪,但必會在強權製造出來的陰影下暗流湧動。


    “不知道我與你到底能走多遠,但我總還是希望能走得更遠些,讓後世追隨我們腳步的人能少走些彎路,也更少些艱辛與險阻。”司淵渟低頭親吻楚嶽峙鎖骨的長疤,他很清楚大蘅國總會有亡國的一日,這是數千年來每個王朝必然會迎來的結局,但他希望至少大蘅國不要毀在他們這幾代間,更希望他與楚嶽峙能開創出一個與建國的祖輩們不一樣的盛世,他想看到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思想可以在後世百年千年的流傳下去。


    “司九,我從來覺得,隻要竭盡所能的努力過問心無愧,那一切便足夠,世間事結果從來就不可能盡如人意,你已經為百姓和大蘅國想了許多也做了許多,往後,就當是為了楚七,也請你多為自己想想。”楚嶽峙一直都知道司淵渟讓自己肩上背負了太多的責任,這麽多年來即便有司竹溪與傅行雲,更多時候都是在孤軍奮戰,如今他會和司淵渟分擔這些重責,隻是他也希望,往後的日子司淵渟能在為旁人想的同時也多為自己想想。


    在司淵渟懷裏側過身,楚嶽峙貼上司淵渟的唇,含糊地說道:“等三月的殿試也結束後,就該公開竹溪有孕一事,這幾月我還要與竹溪在外做戲,你可知不能再夜夜與你同眠我有多難受。”


    兩人的唇瓣摩擦著,就連兩人那高挺的鼻梁都在互相磨蹭,司淵渟在水中尋到楚嶽峙的手與他十指相扣,道:“你以為我就不難受麽?呂太醫都不得不調整我的藥方,以免我又再少眠焦躁以致情緒失衡。你可知我有多怕,自己再像上次那般傷你。”


    聽到這話,楚嶽峙難免心疼,林亦後來自己向他請罪,說是對司淵渟不敬,他知道林亦也是良苦用心自不會責罰,隻是看到司淵渟的克製他又舍不得,指尖撓幾下司淵渟手背,道:“再做一次吧,你可以放開點,我若真難受會讓你知道的。”


    他來東廠本就是為了與司淵渟幽會,不管留多久,在外人眼中也都是為了朝堂之事,他就是為了司淵渟再肆無忌憚些又如何。


    司淵渟眼神微暗湧現欲色,他是喜愛看到楚嶽峙在自己懷裏意亂情迷的,這段日子分開的時間總比相聚更多,他心裏的欲念也因此而變得更強,再麵對楚嶽峙如此主動邀請,他又怎還會拒絕?


    抱住楚嶽峙讓他在自己懷裏換個姿勢坐到腿上,司淵渟揉著楚嶽峙的後腰,含吻住他的唇珠,道:“你自己招惹我的,明日難受了可別怪我。”


    楚嶽峙迎合著他的吻與動作,道:“不怪你,你便是要在我身上留下掩不住的痕跡,我也是極愛的。”


    下一刻,浴房中又再響起水花四濺的曖昧聲響。


    第78章 不畏強權


    二月會試,正如司淵渟所預料那般,在吳永廉的嚴關把控下,隻有一百九十三人通過會試,比往年的通過率還要少;等到三月殿試,更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竟出現了狀元之位從缺。


    所謂殿試,策文乃是核心。按照規定,殿試當天,由禮部官員引導貢士入到皇極殿向北排隊,皇帝會親臨皇極殿並主持殿試。而已經過五關斬六將才站上皇極殿之地的考生們,先要對皇帝行禮,而後由執事官舉策題案,內侍官以策題付禮部官,並由禮部官禮部官發試卷。


    策題是皇帝所出,考生們針對策題進行論述寫下策文。因此所謂的策文,便是真正的帝有所問,士有所答。


    而此次殿試,因皇帝楚嶽磊龍體抱恙,故而策題改為掌印太監司公公所出。此舉雖也引發言官進諫,但最後也都被統統壓下。


    司淵渟所出的策題楚嶽峙看過,是針對政治的製策:“今士習不端,欲速見小,茲欲正士習,複古道,何術而可?”


    策題看似簡單,問的乃是如今士風不正,一眾士子做事急於求成又貪圖名利,若要重振士風匡複正道,應該以何法治之。


    其實司淵渟的策題求賢若渴之意已十分明顯,然而這些年來士子思想僵化的影響是如此深遠,即便已經到了殿試,還是未有太多人能言之有物地闡明這天下之治所需之賢應當如何。


    莫說是狀元之位,就連榜眼和探花都是勉強評出。


    司淵渟對此十分失望卻又無可奈何,但楚嶽峙在看過應試考生的策文後卻認為這些年如此強壓還能有人寫出頗有亮點的文章已屬不易,也可見大蘅國內仍有不少有才有誌之士。


    吳永廉雖是被司淵渟提任才成為禮部尚書,但若論年歲,其實要比司淵渟年長十餘歲。在看到司淵渟所出的策題後,吳永廉私下裏還特意與司淵渟討論過,並感歎若非司家遭難,司淵渟也定會如祖輩一般,再為司家取得狀元之名。


    傅行雲和衛雲霄是在殿試結束放榜後歸來的,他們此行分別在幾個地方救出不少女子,都被陸續送到京城安置,繡房早於年關過後便已在京城中開業,為了能順利安置那些被解救的女子,楚嶽峙事先請來了一批繡技上佳的繡娘為繡房撐場,並請她們教授部分不會女紅的女子女紅技法。因被解救的女子大多不願拋頭露麵,深恐被人認出,故而在外迎送客人的都是楚嶽峙另外請迴來的掌櫃與管事,且全為女子。


    不僅如此,傅行雲和衛雲霄還記錄下偏遠地區難以被救助的村落位置與信息,帶迴交給司淵渟與楚嶽峙,由他們另行定奪該如何處置。傅行雲和衛雲霄此行幾月,後來因傅行雲受傷後一度傷勢惡化危及性命,衛雲霄無計可施之下帶他去找那不問世事的觀照真人傅若翡,這才讓他化險為夷。


    大抵是此行中間還發生了許多其他事,兩人迴來向司淵渟和楚嶽峙匯報完後,衛雲霄徑直就跟著傅行雲走了,儼然就是隨他一同迴住處的意思,卻不想走到門口便被楚嶽峙叫住。


    “雲霄,本王記得你走的時候還是要和皇甫一刀兩斷的態度,怎的如今迴來就又要跟人迴家了?”楚嶽峙狀似不經意地問著,目光卻落在那傅行雲身上,“莫不是,又被皇甫騙了吧。”


    衛雲霄一聽到楚嶽峙的問話,當即就窘態畢露,結結巴巴地說道:“沒,沒有被騙……之前,之前也不算是騙,他就是,瞞了我一些事……也,也不是真的就不能原諒……”


    在他身邊的傅行雲看他這副樣子,搖了搖頭,向楚嶽峙行禮道:“安親王請放心,往後皇甫定會好好對待雲霄,且雲霄已與皇甫拜過天地,他自然是要隨皇甫迴家的。”


    司淵渟正把泡好的熱茶遞給楚嶽峙,聽得傅行雲開口,道:“本督竟不知,自己的首席死侍已與人拜過天地,皇甫,你是不把本督放眼裏了麽?”


    傅行雲牽住衛雲霄的手,道:“皇甫願領責罰。”


    衛雲霄一聽就有點急了,不等司淵渟開口就說道:“天地是雲霄拉著傅書生拜的,要罰也該罰雲霄。”


    淡淡地掃了傅行雲一眼,司淵渟不直接迴答,卻問楚嶽峙:“安親王打算如何罰?”


    “這個麽……”楚嶽峙似笑非笑地喝一口司淵渟泡給他的熱茶,如今他喝的茶都是林亦調配的溫補熱茶,林亦深知自己管不了他便又把這事交給司淵渟,司淵渟便依照林亦所說日日給他泡茶喝,遇上自己不便為他泡茶的時候就讓司竹溪代勞,他怕惹得司淵渟擔心不高興,即便不愛喝也不得不喝,“你的百夫長也做了一段時日了,此次也算是立了功,便還是升你為副將吧。至於皇甫,不是本王底下的人,就不越俎代庖了。”


    司淵渟還在替楚嶽峙煮著茶,見衛雲霄還反應不過來,便道:“本督的人就是安親王的人,安親王大可隨意處置。不過這次,皇甫若有錯也是為了本督,本督罰得太重難免顯得不近人情,既然如此便罰你往後不得再對衛副將有所隱瞞,若是再令衛副將傷心,你這死侍不做也罷。”


    話已至此,傅行雲和衛雲霄如何還能不明白司淵渟與楚嶽峙的意思,當即下跪謝恩方才離去。


    待二人離去,楚嶽峙把杯中熱茶都喝完,才道:“總覺得有點虧,你跟皇甫二人就這麽把我和雲霄都拐跑了,我也就罷了,雲霄至情至性,皇甫卻似你一般身世坎坷,心思也頗為深沉,我總擔心他會被皇甫欺負。”


    替楚嶽峙把熱茶滿上,司淵渟說道:“我與你是幼時便私定終生,皇甫如何能比。你也不必怕衛副將會被他欺負,皇甫隻是麵上不顯,他若認定一人同樣是終身不改,我此前本還有些擔憂,他不擅長表達自己,這才叫衛副將誤會。我本想著若是此次迴來兩人還未說開,我需得推皇甫一把,但現在看來,皇甫也算是開竅了。”


    “其實雲霄生性純良直爽,與皇甫倒也互補,總歸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們自己覺得好,我們旁人自不必再多言。”楚嶽峙對傅行雲並非不欣賞,不過是怕自己的手下愛將再被騙,但如今看來,興許是他多慮也不一定。


    “放心吧,旁人我不敢說,但皇甫對衛副將的心意我看得明白,定不會辜負衛副將。”司淵渟握住楚嶽峙的手,掌心摩擦幾下,道:“你還是多擔心一下自己,尚不知楚嶽磊接下來會是何反應。”


    楚嶽峙嗤笑一聲,不屑道:“他是自作孽,若是因此而被活活氣死那也是活該。”


    戶部尚書之位在榜眼與探花之外的進士最後完成朝試並分別授予官職後,終於重新選出一名多年來都籍籍無名的戶部官員繼任。這名官員名夏誌軼,當年也曾有意投到司老尚書門下,隻可惜尚未求得拜見的機會,司家已遭降罪,多年來他一直對此感到悲憤填膺,更因從不掩飾自己對司老尚書的敬慕而屢遭打壓,才使得他為官多年依舊隻是個小小的戶部外派的茶馬司副使,秩從九品。


    夏誌軼還是楚嶽峙翻閱戶部的官員籍冊時留意到,又特意派了人去調查過背景清白,甚至還做了一點小小的試探,再三確認過是可用之人後,楚嶽峙才將此人舉薦給司淵渟。


    從秩從九品的茶馬司副使一躍為二品大臣戶部尚書,不少人都對司淵渟這個提任大為詫異,隻是這夏誌軼兩袖清風背後更沒有為其撐腰之人,不少心思不正的大臣都以為司淵渟此舉是為了日後更好控製戶部,卻不想司淵渟恰恰就是要讓這個本來就一無所有不畏強權的人到戶部來行鐵血之政。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範仲淹《嶽陽樓記》裏的這句話,是夏誌軼的座右銘,也正是這一點,讓司淵渟和楚嶽峙願意相信夏誌軼。


    四月,安親王楚嶽峙向宮內報喜,王妃司竹溪已懷有身孕。


    楚嶽磊得知喜訊後大怒,當日便又在宮內打死了兩名宮人。


    有喜一事傳開,司竹溪順理成章不再隨楚嶽峙出行,而是留待安親王府中安胎。加上司竹溪如今已是七個月的身孕,再過多的在外露麵於人前做戲並不合適,更怕會一不小心讓人看出端倪來,故而自楚嶽峙向宮內報喜那日起,司竹溪便再未踏出過安親王府。


    司竹溪自嫁入安親王府中後便一直住在婚房內,楚嶽峙偶爾也會在婚房留宿,婚房裏已另外再添一床榻,如此楚嶽峙留宿時也不必再於房中獨坐一晚。


    喜訊報入宮中後第七日,也是楚嶽峙婚房中連續留宿的第四夜,醜時剛至,十數名黑衣人在夜色中手提武器殺入安親王府。


    安親王府中往日把守的侍衛也不知為何,都在今夜被盡數撤去。


    當為首的黑衣人正欲踢開房門時,緊閉的兩扇門扉從內被震開,渾厚的內力更是直接將為首的黑衣人震飛。


    楚嶽峙一身勁裝站在門口,手提長劍麵如寒霜,道:“想動本王的王妃,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兩。”


    ————


    作者有話說:


    文中引用:


    “今士習不端,欲速見小,茲欲正士習,複古道,何術而可?”————是崇禎七年的策題


    第79章 光明磊落


    深夜的皇宮,即便有禁衛軍巡夜的夜燈,也沉寂得如同一座巨大的孤墳。


    在這座孤墳裏,埋葬著無數人的權欲以及血淚,也埋葬著無數人的冤魂,他們鉤心鬥角爾虞我詐,也離心離德同床異夢。


    與其說皇宮是帝王皇權的象征,倒不如說皇宮是權利血腥乃至死亡的象征。


    楚嶽磊坐在寢殿暖閣的龍榻上,短短幾月,他卻像是老了二十多歲般形容枯槁,整個人瘦得幾乎接近皮包骨,膚色蠟黃,麵上的皮膚也都出現了老人般的深刻皺紋。


    暖閣裏隻點了兩盞蠟燭,司淵渟站在門邊,他是一個時辰前被召進宮的,在此之前他接到暗旨,要將安親王府的侍衛盡數撤去。


    楚嶽磊因這陡然的蒼老而讓他看起來顯得比從前還要陰狠,目光裏透露出冷毒的厲色,他定定地看著司淵渟,道:“司竹溪是你身邊僅有的親人了,你就真的舍得,讓朕殺了她?”


    司淵渟麵無表情,就連那雙黯黑的眼眸都看不出情緒,聲線平直地答道:“臣以為,有時候各安天命遠比無意義的垂死掙紮來得更體麵。”


    楚嶽磊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道:“朕決不允許,七弟在這世上留下一兒半女。”


    他並非膝下無子,可他的兩個皇子一個公主,沒有一個上得了台麵,皆是資質平庸之輩,他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他後宮裏的嬪妃,即便算不上絕色佳人,可也都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為什麽他的皇兒一個個都沒能遺傳到他的聰明才智,就連樣貌也不過爾爾。


    那司竹溪,出身教坊司,教坊司有規定,藝妓侍寢後要喝避子湯,所以司竹溪絕無可能懷上他的孩子。楚嶽峙娶一個早就被他玩透的殘花敗柳,本該被天下人恥笑,然而這楚嶽峙不僅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低調成婚,反而還將迎親與成親禮辦得極為盛大,之後這幾月還時常與那司竹溪攜伴出行,夫妻恩愛之情甚至還被傳作佳話。他本已因此而惱怒不已,如今司竹溪竟還懷上了楚嶽峙的子嗣,這讓他如何能忍?他已再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又怎還能允許楚嶽峙有後?


    他便是死,也不會讓這帝位落入楚嶽峙或是楚嶽峙的子嗣手中。


    “陛下,若您已經不信臣,大可以將東廠收迴,為東廠另立提督。”司淵渟說道,這次去安親王府行刺的,乃是之前勢弱的錦衣衛,近來楚嶽磊再次開始重用起錦衣衛,已經有好幾次直接跳過他對錦衣衛下達任務。


    “朕怎麽會不信愛卿呢?”楚嶽磊陰陰森森地一笑,目光恍若某種有形的觸手,在空氣中伸向司淵渟,竭力要再將這個被他踐踏在腳底下的人重新禁錮在煉獄中,“愛卿是朕一手提拔起來的,這些年,愛卿輔佐朕左右,這朝中朕唯一相信的人,便隻有愛卿。近來不過是看愛卿接連兩起大案忙得是腳不沾地,連人都瘦了不少,怕愛卿會熬壞身子這才讓錦衣衛為愛卿分擔少許。”


    司淵渟上前兩步向楚嶽磊跪下,道:“臣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大蘅國,為了百姓與大蘅國,臣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是嗎?”楚嶽磊佝僂著背,脖子微微向前傾出,他眯起眼,說道:“如果朕說七弟意圖謀反,下旨要你殺了七弟,你也會為了大蘅國,領下聖旨嗎?”


    抬起頭,司淵渟目光銳利如鋒,麵對楚嶽磊那張枯瘠得已經快看不出原來麵貌的臉,他道:“隻要是為了大蘅國,臣會殺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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