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爐帶著極重的勁道砸到了陳帷頭上,陳帷當即就被砸得滿頭鮮血,幾乎就要昏過去,而三子一見紅全都懵了,發出高低不一的尖叫,當即又紛紛伏在地上大喊饒命。


    楚嶽峙像是多看這些人一眼都嫌髒地轉過身,對刑獄司下令道:“將這幾個人拖下去,明日寅時以前,本王要看到他們的供詞,怎麽買女子,賣家是何人,如何把未及笄的幼女賣到教坊司,戶籍又是找何人更改,還有婚書是如何偽造,本王統統都要知道。把該用的刑具都用到這幾個畜生身上,他們若是不肯招,又或其中膽敢再說一句假話,那就把手給我剁下來!不必擔心把人折磨死,一切,有本王擔著!”


    刑獄司領命,隨即果斷上前去將哀聲討饒的陳家父子拖出了審訊室。


    待人都離開,周楫去將楚嶽峙的手爐撿起,看著上麵的血跡,道:“王爺,為這種人動怒傷身,不值得。”


    “人?你覺得,他們還能稱之為人嗎?”楚嶽峙一揮手掃出掌風滅了一盞離自己最近的燭火,寒聲道:“那女子,十月懷胎一隻腳都踏進鬼門關才將他們生下,可你聽他們剛剛是怎麽稱唿生母的,還有他們所說的話,那是身為人子,身為一個人能說出來的話嗎?他們根本連最基本的良知都沒有!”


    被楚嶽峙滅掉燭火的一隅是那樣的黑暗,就像是那多年來不知糟蹋過多少女子的深淵一般。


    楚嶽峙無比痛心地說道:“本王萬萬沒想到,有生之年竟會聽到,‘買女人來傳宗接代都是很正常的事’這種話,你知道本王聽到這句話時,有多心寒,這樣的事,該發生了多少次,又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才會讓這些人把這種傷天害理喪盡天良的勾當視作尋常甚至理所當然?!”


    “王爺,不管是哪個朝代,哪個國家,這樣的事都有發生。而今猖狂至此,與這些年來封建閉塞之風越演越烈不無關係。無論是先帝抑或當今聖上,都實施禁言禁思的政策,思想越發落後倒退,女子本就處於弱勢,此等環境之下,更是容易受到掌握錢勢權力之人的欺淩。”周楫說道,對於這個案子,他其實有著切膚之感,他的父親當年曾是衙門捕頭,後來辦案時解救了他慘遭拐帶賣入青樓的母親,當時本想要將母親送迴父母身邊,然而他的母親卻說清白已失即便迴去也隻會遭人嫌棄鄙視,莫不如就讓父母當她已死,如若他的父親不嫌棄願以餘生報恩,他的父親也曾見過不少失了清白的女子被送歸後不久就自尋短見之事,故而便應下他母親的請求,兩人結為夫婦繼而有了他。


    周楫始終記得,他的母親在世時,一直都是鬱鬱寡歡,雖有父親的全心愛護,仍因被拐賣入青樓的過往而痛苦不已,還未等他長到十歲,便撒手人寰。在成為楚嶽峙的侍衛,他便下定決心,他朝若有機會,他定要將當年拐賣母親的人找出來,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楚嶽峙垂下手,卻又在袖中緊握成拳,他迴過身,沉重的目光落到仍在地上的那兩份偽造的戶籍與婚書上,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百姓是國之根本,國法國策乃君王與群臣所定,他不相信百姓會生來便成惡民,隻是惡念滋生蔓延得太快,才讓良善看起來如此不堪一擊,難以相敵。


    上不正,下參差。是他們這些掌權的人縱容了惡,現在,他便要將那些殘害無辜女子的惡徒都揪出來,更要將那些毒害百姓的不正之思都拔除,一個月,一年,兩年,甚至更長的時間,無論花多久,他都定要讓那星星之火燒成燎原烈焰,將這樣罪惡燒成灰!即便燒不盡,他也決不放棄,他與司淵渟要守護的,不僅僅是百姓,不僅僅是疆土,還有將在大蘅國這片土地上傳給後代的思想與正義,善良與仁愛。


    ————


    作者有話說:


    引用出處:


    “上不正,下參差。”————《物理論》晉·楊泉


    五十二章已解凍,前兩天沒看到的可以去看了。


    第60章 欺善怕惡


    司淵渟迴到安親王府時,隻著單薄勁裝的楚嶽峙正在院子裏舞劍。


    楚嶽峙的劍術主要以攻為主,故而出劍時總帶著氣吞山河的霸氣,一招一式都極為淩厲。


    隻是司淵渟看得出來,楚嶽峙有兩處關節已經經不住他這樣的發力,偶爾會在招式的承合間出現微妙的沉滯。


    從前被木劍打到都會哭的小皇子,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同樣經曆過生死,並因此而對生命,對平等,對百姓與國家有了更深刻的認識與理解。


    削鐵如泥的劍,在地上劃出了一道深刻的劍痕,楚嶽峙低喝一聲,踏出一腳旋身而起,揚臂在空中劃出劍虹,之後長劍脫手而出,徑直插入了立在地上的劍鞘中。


    司淵渟上前,瞧見楚嶽峙額間細汗,怕寒夜裏冷風一吹易受寒著涼,便把人攬進自己懷裏,並抬手替他拭汗。


    “你迴來了。”楚嶽峙拉住那要替自己擦汗的手,他這會手心溫熱,正好把司淵渟泛涼的手給捂熱,“用過晚膳了嗎?呂大夫說了,你服藥前得先吃點東西,否則傷胃。”呂太醫如今已經不是禦醫,故而他也改口稱唿其為大夫。


    細細端詳楚嶽峙尚顯平靜的神情,司淵渟篤定道:“你心情不佳,是還在為案子生氣。”


    楚嶽峙搖頭,道:“並非生氣,更多是失望。從前我以為,隻要守衛好邊疆便能護住百姓,如今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無知,一孔之見太過愚昧。”


    司淵渟反握住楚嶽峙的手,牽著他往屋裏去,道:“為國起戰,你看到的是國家利益下的土地與因屢遭外敵入侵而受苦的百姓;而現在,還有將來,你會看到更多國家推行政策下的百姓,他們階級不同,接受的教育不同,所麵對的生活更不一樣。政策,是我們這些身居高位的君與臣製定,並由下級官員實施,這中間,有許多錯綜複雜的關係,也有許多會出錯的地方,故而即便是於百姓有利的政策,也並非一定能落到實處。科舉製度選出的官員,也許隻是擅長應對考試,而不一定真的有治國之才,更不要提,這其中還有買官的暗箱操作,各地官員,能真正為民為國而不為一己之利的,興許連半數都沒有。所以當年父親,堅持要改革教育,令百姓思想開放,盼望百姓自強。


    “但這麽多年,我在宮中,見過黨派之爭,很早以前,也曾被派出宮去殺過人,那時我才發現,權勢欺人,便會有無能之輩倚仗手握權勢的人,而百姓,若想要改變自己的困境,卻要付出無數血淚,犧牲不知多少人的生命,才能換來一點點的改變,而這些改變,興許隻要一道新政,便會倒退迴去。之前我也忽略了如今你所查到的這一塊,讓他們猖獗至此,是我的疏失。女子生來總被認為不如男兒郎,但這些年,竹溪幫了我不少,我才發現,自己也曾那樣狹隘,而今這案子,我們不僅要查,更要藉此改變輕視女子的不正之風。”


    與司淵渟一同進了屋裏,楚嶽峙關上門後,道:“我想篡位的初衷並不全是為了百姓,可如今,我隻擔憂自己能做的太少。幼時我總想,母妃為何與我不親近,如今才終於明白,母妃愛舞,可父王並不在乎,他隻是貪圖母妃的美色,母妃一介舞女隻能從命,心有不甘,還要為不愛的人生育,生了我之後母妃身子不如前,也難以再像從前那般跳舞,她失去了自己最珍視的,一生都被困在了牢籠中,又怎願與我親近。這天下,多少女子如母妃一般,身不由己,命不由己。女子生來不被重視,意願也總被無視,她們已是如此艱難,卻竟還有人,把女子當作是生育的工具,甚至變成一樁買賣,隻要手中有錢有權,就能買斷一個無辜女子的一生,這是何等可怕之事。”


    “你可曾想過,若能解救受害女子,又該如何安置她們?為她們尋親,送迴父母身邊?”司淵渟解下大氅,桌上有先前家奴備好一直燒蠟保溫的暖水,司淵渟倒出一杯遞給楚嶽峙,道:“女子的清白名聲與貞操何其重要,她們被擄走後,好些都已慘遭侮辱,更有已經被迫生育的,若將她們送迴父母身邊,你如何保證,她們的父母一定會接納她們?又讓她們如何麵對,眾人對她們的指點議論?楚七,即便是我,為楚嶽磊侍了寢,都自覺汙穢,得你萬般珍視,尚且如此痛苦,更何況是那些受害女子。你與我說,受害者無罪,的確,錯的是那些犯下罪行的人,可這世上有許多人,他們不會去想受害女子的苦痛,隻會指責她們失了清白,指責她們沒有為保清白一死了事,正如很多人,他們會看不起太監,鄙視閹人殘缺,卻不會想太監為何會成為太監。你可知,這是為何?”


    楚嶽峙接過暖水喝下,他想迴答司淵渟向他提出的問題,卻發現自己竟說不出解決之法,就連最後的那個問題,他都迴答不上來。


    的確,女子清白千百年來都被看得極重,救隻是一時的,若無法安置好她們的後半生,很有可能也隻是將她們從火坑帶到狼窩裏罷了。而她們被救出後麵對的一切,並不比落難時好到哪裏,甚至還可能會是再一次的傷害。


    司淵渟說的,是事實,這世上有許多人,會因一個清白之人身上有了汙點,而對其口出惡言頻頻批判嘲笑乃至否定其的全部,卻不會去想,這個汙點是如何造成,更甚者,即便那汙點是非自願受到的傷害,那些人也會繼續指責,痛罵讓那汙點發生便是錯。


    楚嶽峙怔怔地看著司淵渟,道:“我不明白,為什麽要指責受到傷害的人,為什麽,要不了解真相就譏諷嘲笑他們眼中所謂比自己低賤的人?”


    “即便是最普通的百姓也會讚譽君子,我也生來便被父親教導,要成為一個君子。這世間想要成為君子的人很多,但大多數人都無法成為君子,不僅成不了君子,甚至還成了小人。有很多人,他們成不了君子,成不了讓人敬仰的人,卻想要證明自己比旁人更好更高尚,所以他們會站在道德製高點去審判那些在他們眼中不再完美的人,以及蔑視甚至欺辱那些在他們看來低賤不堪的人。”司淵渟在椅子上坐下,這些年他聽過太多的唾罵,也被許多人明裏暗裏地嘲諷,也直麵過許多人對他的鄙棄,有些道理,楚嶽峙難以明白,可是他卻已十分清楚,“當然,這其中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也是最簡單直接的原因,那便是欺善怕惡。女子在大多數人眼中,是弱者,可以隨意欺淩。沒有人會保護女子,沒有人,會為女子發聲。所以他們肆無忌憚,為非作歹。所以我們現在,不僅要救,還要為她們發聲,為所有大蘅國的女子發聲,改變女子勢弱的現狀,並抬高女子的地位,讓所有人知道,大蘅國內,女子與男子並無不同,沒有人可以毫無理由地欺霸女子。”


    楚嶽峙沉吟著,他在司淵渟麵前來迴踱步,思慮半晌後說道:“還有一點,我們可以在背後給予支持的力量,但最終發聲者必須是女子,讓女子喚起其他女子的團結,讓所有有力量有能力的女子向世人證明,女子並非不如男子。隻是這些改變都非一朝一夕能達成,無論是受害女性的安置,還是改變輕視女子的不正之風,都需從長計議。”


    “這是自然。”司淵渟伸手拉住楚嶽峙,手臂一使力將人扯落懷中,麵色少了些談正事時的凝重,多了幾分隻在楚嶽峙麵前顯露的柔和,道:“我聽聞,你今日連手爐都砸了,這麽大的脾性,也不怕氣壞自己。”


    跌坐到司淵渟腿上,楚嶽峙被牢牢攬住腰,又聽司淵渟語氣溫柔,便知他已不打算再繼續把話題深入進去,於是單手攬住司淵渟頸脖,道:“哪有那麽容易氣壞。我剛剛問你用過晚膳沒,你也不答我,定是連午膳都沒用,你總這樣不聽呂大夫的話,我瞧著明日我也不必帶什麽手爐了,也不必披那大氅,迴頭多受幾次寒,你我一同做對短命鴛鴦倒也不錯。”


    “不過是忙起來忘了,更何況呂大夫的藥,你日日盯著我早晚各一次的喝,從不曾落下,你自己還給我探過脈,內傷已經在慢慢好轉了。”司淵渟用手撫過楚嶽峙後頸,摸到他衣領處有些濕意,想必是適才舞劍時身上也出了汗,把貼身的衣物都浸濕了,於是道:“你貼身的裏衣都讓汗浸透了,黏在身上定不好受,去浴房把藥浴泡了。我正好用晚膳,晚些時候再服藥。”


    楚嶽峙看著司淵渟溫和的神色,咬了咬唇,垂眼用手勾住司淵渟的衣襟,有些不太熟練又有幾分羞澀地小聲說道:“那藥浴泡得我有些燥,我難受得很,今晚想要你抱,可以嗎?”


    他其實很少主動跟司淵渟求歡,臉皮子太薄沒有小時候那般厚,所以兩人的情事向來都是司淵渟主導,司淵渟在此事上一貫強勢,他也樂於順從。隻是呂太醫給他重新調配的藥浴包,用的皆是幹薑黨參當歸等溫熱性質的藥材,日常飲食也極為注意,生冷之物一律戒掉,他天天這麽補,難免就把人弄得有些上火,連帶那方麵的需求也大了起來。此刻坐在司淵渟腿上被抱著,司淵渟又長得那樣好看,他心猿意馬之下再是忍不住,這才主動開口邀歡。


    呂太醫給楚嶽峙用了什麽藥,司淵渟都看過藥方,且楚嶽峙的飲食需注意什麽也是他親自交待,現在楚嶽峙會說燥想要他抱自然也就不難理解,故而司淵渟也隻是稍稍一愣便反應過來,但見楚嶽峙把話說完後耳根子都紅透了的模樣,司淵渟心中甚是喜愛,也就沒再逗他,輕輕在他唇上吮吻一記,笑道:“好,楚七想要,司九自然滿足。”


    第61章 白首之約


    楚嶽峙泡過藥浴迴寢室,司淵渟已經用完晚膳,煎好的藥也已經送了過來。


    司淵渟一抬頭便見楚嶽峙推門進屋,那頭半濕的墨發披散在肩後,眼神淡漠帶著點心不在焉,神色微冷又有幾分慵懶之意,隻是臉因為泡浴而發紅倒是顯得氣色很好,見到楚嶽峙這樣子,司淵渟端起藥碗準備喝藥的動作也停了下來,說道:“你初次委身於我的時候,就是這不把我放眼裏的神態。”


    寢室的門讓屋外的家奴關上了,楚嶽峙走過去,微微皺眉道:“我那時分明是去求你的,怎會不把你放眼裏。”


    “你來求我,答應用自己做交換時,我很生氣。”司淵渟直言道,拿起調羹喝了兩勺藥,口中苦澀,才繼續說道:“我那時想,如若當時權傾朝野的人不是我,你也會這樣出賣自己,讓旁人抱你。用言語羞辱你的時候,你便是一臉冷淡倨傲,把利用表現得明明白白。”


    “不會,如若不是你,這樣的交易莫說接受,我聽到的瞬間就翻臉了。”楚嶽峙聽了司淵渟的話有些氣悶,本想過去抱司淵渟,當即便改了主意,自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道:“你說你對其他都不感興趣隻想要我,要我的身子,我聽了覺得被冒犯,覺得你太過放肆,我好歹也是親王,可你卻竟敢對我說那樣大不敬的話。可我更惱怒的,是我竟未有太抗拒。”


    司淵渟聽著楚嶽峙說話,靜靜地用調羹喝藥,那端雅淡然的姿態,不像在喝藥,倒像是在喝上好的湯羹。


    “上一個說看上我,要與我睡覺的人,頭都被我砍下來被戰馬踩爛了,也就隻有你,對我說那樣的話,我還答應了。”楚嶽峙雖長得不若司淵渟那般女相明顯,卻也是一等一的俊朗,尤其是那雙桃花眼,便是橫眉立目時都自帶三分美色,異族人多是粗獷豪放的長相,鮮少能見到楚嶽峙這般貴氣逼人一身戎裝也難掩霞姿月韻的人,在楚嶽峙“殺狼”之名傳出以前,不少異族人都曾大放厥詞,隻要身為皇軍統帥的楚嶽峙陪他們幾夜,他們便高抬貴手放皇軍一馬,而說這些話的人下場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我不記得你,可心還認得。我也承認從前我是有些看不起你,覺得手握重權的宦官,日後必成禍患。可我從邊疆班師迴朝,楚嶽磊為我舉辦宮宴那日,我……”楚嶽峙忽然低頭清了清嗓子,眼神變得有些飄忽,好一會後才繼續說道:“你向我敬酒時,我不知為何便心生歡喜。我這些年,從未因什麽人而有過那樣的心情,我當時隻以為,是被你的長相一時惑了眼,你也知道,我自小,便覺得你長得好看。後來亦不曾多想,直到去找你,你對我提出那樣的要求,後來被你抱著做那些事,被你羞辱了心裏難受時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麽會鬼迷心竅答應你。如今想來,大抵是心悅你這件事,早就刻進了身體裏,與記憶無關,隻要見到你,隻要是你,我終歸是會心動臣服。”


    將空碗放迴桌上,司淵渟用巾帕擦拭嘴角,而後平靜地問道:“你原本,其實也打算登基後就下旨將我斬首,是嗎?”


    楚嶽峙沒有否認:“是。”在他最初的計劃裏,隻要成功登上帝位,他會立刻令司淵渟下獄,並將所有知道他和司淵渟關係的人都抹殺掉,他是至尊之人,又怎會一直在一個太監身下承歡?


    “你也一早就計劃好,從你答應幫我篡位那一天起,甚至更早以前,你就決定事成後要讓我殺了你。”楚嶽峙看著司淵渟,勾唇淺笑,“我們誰也騙不了誰,都清楚對方怎麽想的,倒也默契。”


    “可你現在,卻不許我死。”司淵渟起身走到楚嶽峙跟前,又再將人打橫抱起,大步往內屋裏去,“我要將你推上帝位,是為了成全。”


    成全楚嶽峙,也成全自己。


    他這一生,對當年為了救楚嶽峙而使得自身致殘之事從未有過一刻後悔,可當老皇帝以此為由將他一氏抄家落獄流放,而他淪為罪臣之子並入宮成為人人唾棄的太監之後,他便已對自己的餘生再無念想。


    楚嶽峙是他灰暗生命裏唯一僅有的一束光,為了這束光,他甘願奉上自己的生命。


    哪怕,他的命早已一文不值。


    進到內屋上了床榻,楚嶽峙摟住司淵渟反壓到他身上,慢慢替他解開腰封與衣袍,低頭去吻他不算太明顯的喉結,道:“你好好活著,才是真的成全我。”


    扯下楚嶽峙的寢衣外衫,司淵渟用手指來迴勾畫他的鎖骨,也配合著讓楚嶽峙將自己身上的衣袍都除下扔到了地上,直到自己的裏衣都被解開,司淵渟才把手探進楚嶽峙的寢衣裏,來迴愛撫他側腰上的傷疤,又問道:“你說碎玉不吉利,那怎麽玉佩要迴去了卻天天自己帶在身上?”


    “那玉佩跟了你這麽多年,我也舍不得扔,便自己帶著了。”楚嶽峙讓司淵渟摸得舒服,自己把寢衣都脫了,才又去吻司淵渟的唇,與他耳鬢廝磨間用手握住掛到他頸間後再也沒被取下的白玉觀音,道:“你要了我,若敢不負責任,我定不放過你。”


    “我要如何負責,娶你嗎,嗯?”司淵渟靠在楚嶽峙耳際含住他的耳廓說話,手插入他長長的墨發中,順勢往下撫上他背後的刺墨,“是誰說,要帝位還要我,該負責任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楚嶽峙軟了身子趴在司淵渟懷裏,他本就讓藥浴弄得身熱難耐,司淵渟幾乎什麽都不用做,他便已經情動不已,現下再讓司淵渟這樣挑逗,更是受不了,道:“我還要怎麽負責任,人是你的,有的一切也都是你的,在外跟你做戲刻意言語擠兌你,私下裏都讓你在床第間討要迴去了,你還想要我如何?”


    “我想,蒙住你的眼睛,將你綁起來,親自把你……”最後幾個字如同耳語般沒入楚嶽峙耳間,司淵渟吻住楚嶽峙耳根,輕輕吮吸幾下,隨即感受到懷裏並不嬌軟的身體輕輕一顫。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安親王楚嶽峙被他抱的時候,是怎樣的順從又是怎樣的多嬌。


    “那就,依著主子的意思來。”楚嶽峙把臉埋進司淵渟頸窩,幾分期待又有幾分忐忑。


    他不知司淵渟今夜是不是能好好的起反應,若是不能,他大約又是要吃點苦頭,隻是他也不在意,隻要是司淵渟給的,歡愉或是痛楚,他都接受。


    於是多情的桃花眼被束發帶蒙上,失去視覺的楚嶽峙忍下不安讓司淵渟擺弄,雙手手腕也很快被捆住,他聽到了司淵渟拉開床頭小櫃的聲響。


    ……


    如今再也不覺得叫司淵渟“主子”是恥辱,司淵渟於情事上要絕對的掌控,他永遠都不會反抗。


    司淵渟是楚嶽峙唯一的主子,楚嶽峙則是司淵渟唯一的愛奴。


    ……


    司淵渟再低頭看楚嶽峙,眸色越發變深。


    其實一開始,楚嶽峙並無法從他這裏得到滿足,甚至是強忍著難受在承受,他太容易失控,把楚嶽峙弄痛的時候遠比讓楚嶽峙舒服的時候要多,可楚嶽峙從來都不會說不要,也不會要他停下來。


    到現在他能讓楚嶽峙也感到舒服,讓楚嶽峙得到滿足與釋放,他依舊無法確定,這是不是楚嶽峙努力讓身體適應了他這樣粗暴占有的結果,但至少,他能與楚嶽峙歡好,讓楚嶽峙在他懷中得到歡愉了。


    ……


    平靜下來的兩人仍密不可分地抱在一起,司淵渟將楚嶽峙雙手也解開後便又再將人緊緊抱在懷裏,用手來迴掃著楚嶽峙後背給予安撫,愛戀的輕吻不斷落在楚嶽峙被他弄他斑駁的肩頭上。


    他還是會在楚嶽峙身上留下許多咬痕,隻是已經比過去要好許多,至少不會再咬得出血。楚嶽峙也無所謂被他咬,隻說他喜歡想留下怎樣的印記都沒關係。


    楚嶽峙對他,從來都是無底線的縱容。


    “……”緩過來的楚嶽峙模糊的低噥一句,抬起頭來看司淵渟,滿臉淚痕與羞紅,任誰一看都知道他剛被放肆地疼愛過。


    司淵渟用拇指指腹替他擦去還掛在臉頰上的淚,將他額前淩亂的長發理整齊,道:“會娶你的,都把你欺負成這樣了,哪有不負責任的道理。”


    楚嶽峙叫啞了嗓子,說話都帶著一點懶音:“也就隻有你,能這樣欺負我。”


    司淵渟看著楚嶽峙哭得微微紅腫的桃花眼,輕輕吻上去,而後又吻過他高挺的鼻梁,最後是他嫣紅的唇,纏綿悱惻充滿憐愛的親吻過後,才輕聲對他說道:“我本來以為,那場宮宴,是我一個人的守望,你從來就沒放在心上,如今才知道,原來你也是有看到我的存在。”


    “隻要你在,我第一眼看到的人,永遠都會是你。”楚嶽峙用手撫過司淵渟胸前那些泛白的傷疤,掌心貼上左胸,感受著這胸膛下屬於司淵渟的心跳,道:“我們還會有往後,你要讓我看到你變老,看到你一頭長發變白仍在我身邊牽著我的手。”


    “得君如此深愛,如何舍得君受生死別離苦。”司淵渟握住按在自己胸前的手,溫柔許諾:“我司淵渟此生,定不負楚嶽峙白首之約。”


    ————


    作者有話說:


    兩人都是情話滿分選手。


    第62章 賢明君主


    陳氏父子招供,不僅禮部再次被牽涉,就連戶部也被扯入案件中。


    與此同時,之前禮部與工部之案,也藉由傅行雲以皇甫良禎的本名遞入東廠的證據,工部郎中林柏寒的招供,以及禮部這段時間以來數名官員被查後的證詞,被查出戶部同樣被牽涉其中。


    有關多地堤壩修繕工程偷工減料的證據,經查證後確認屬實,而方本和之所以能威脅身為工部郎中的林柏寒,正是因為他知道當年堤壩修繕工程正是由林柏寒所主持,而工部尚書跟戶部勾結,暗地裏藉由修繕工程收受迴扣貪汙行賄,無視百姓民生安全使用次等材料不說,還逼迫林柏寒替他們收拾爛攤子,於文書上造假,林柏寒人在官場也無人可為他撐腰,這些年來身不由己地在文書記錄上頻頻造假,這才被方本和拿住把柄威脅,不得不忍氣吞聲地讓受了侮辱的林芷霏嫁入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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