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嫋嫋悻悻然聳了下肩,無意中往窗外一瞥,道:“那是不是燕明庭?好像在急著找人,不會是找你吧?”


    趙夜闌迴頭,往窗外看去,便看見燕明庭四處尋人的焦急身影。


    “快迴去吧,免得被他找到這來。”顧嫋嫋說。


    趙夜闌先一步下樓,低下頭快步往其他地方走去,待尋得一處僻靜的地方,才默然立在原地,等待著對方找過來。


    誰知這時,天邊閃過一道亮光,緊接著轟隆兩聲,像是要將天劈開一邊,人群頓時驚慌了起來,抬頭看看天,待到大顆雨點子砸到臉上時,才加快腳步,四散逃開。


    夏季的暴雨沒有一點防備,說來就來,不消片刻便下起了瓢潑大雨。


    趙夜闌站在房簷下,一退再退,後背靠上了牆壁,可雨水還是斜著飄了進來。


    燕明庭更是焦急不已,四處喊著趙夜闌的名字,正準備去找附近的官兵一起尋人時,忽然聽見一道微弱的聲音:“我在這裏。”


    他腳步一頓,立即調轉方向,沿著聲源跑過去,聲音越來清晰,直到他看見了屋簷下避雨的人,正準備上前,又轉頭去借了把傘,才重新返迴去。


    趙夜闌本以為他會先問方才去哪了,他連說辭都想好了,可是方卻將傘撐在他腦袋上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迴家吧。”


    趙夜闌愕然地看著他。


    “你身上都濕了。”燕明庭摸了下他的衣服,“這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停,在這苦等也不是迴事,免得寒氣入體,不如現在迴去泡個熱水。”


    趙夜闌頷首。


    這時候已經沒有轎子和馬車可以雇了,隻能冒雨迴去,傘在風雨中飄搖不定,燕明庭一手扶住,穩穩地舉在趙夜闌的頭上,另一隻手摟著他的肩膀。


    “你濕透了。”趙夜闌皺眉。


    “我習慣了,可不會像你一樣容易生病。”燕明庭說。


    冰冷的雨水淋在身上,趙夜闌似乎忘了自己有多討厭雨天,他隻是靜默地低著頭,看著朝同一方向走去的雙腳,仿佛有股無形的力量驅散了寒冷。


    兩人一迴到府,燕明庭就催著人去找姚沐澤,姚沐澤是離將軍府最近的大夫。


    下人們趕緊去燒熱水,他們先迴房換了一身幹衣。


    熱水一好,燕明庭就讓趙夜闌先去沐浴,然後拿著兩人的濕衣出去,恰好姚沐澤趕到,便停下來帶著他先去大廳候著,一邊說著話,一邊摸著衣服,無意中摸到了趙夜闌掛在衣服上的香囊,忽然間眉頭一皺,將香囊取下來,打開裏麵一看,取出一張細小的紙條。


    他若無其事地讓下人來招待客人,隨後將衣物交給丫鬟們,走到書房將紙條展開,上麵是兩行娟秀的字體,隻有兩句話。


    ——牢頭已經找到,今日已押迴京城,你想如何處置?另外,藥也已經備齊,準備何時行動?


    牢頭?藥?什麽行動?


    片刻後,他將紙條放進香囊裏,待趙夜闌沐浴結束後,才悄無聲息地放迴原處,暗中拿走另一個香囊,隨後將姚沐澤叫進來把脈。


    趙夜闌已經開始咳嗽了,但不算太厲害,姚沐澤帶上了藥過來,直接讓下人拿去煎。


    燕明庭送姚沐澤離開時,將他拉到角落,拿出一個香囊遞給他,低聲問:“我總是對這個東西很敏感,聞見了就想打噴嚏,你給看看,是不是我鼻子有問題?”


    “這是江離?”姚沐澤聞了一下,打開後又仔細聞了聞,漸漸皺起了眉頭,“江離味道本就特殊,隻是這裏麵裝的分量一般重,不至於有這麽濃重的味。我曾經去采藥,約莫八兩江離才能達到這個程度的氣味,這香囊裏,可能還有別的東西。可否讓我拿迴去,仔細驗一下?”


    直接拿走肯定不行,趙夜闌時常佩戴,很容易發現起疑。燕明庭給他倒出來一點:“這些夠不夠?”


    “夠了。”


    送走人之後,燕明庭才去沐浴,待兩人躺下時,已經快子時了。


    “你身體一點事都沒有?”趙夜闌問道。


    “嗯。”黑暗中,燕明庭一直睜著眼睛,也不知在琢磨些什麽。


    趙夜闌安靜了下來,就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聽見一陣窸窣聲,他睜開眼睛,發覺房間裏重新亮了起來。


    燕明庭舉著蠟燭出去了一趟,迴來的時候,將地上的被子挪到了床邊下方,緊緊挨著床,然後盤腿坐在上麵,說:“還有一刻鍾,我的生辰才算過去。我還可以提要求嗎?”


    趙夜闌見他神色凝重,也坐了起來,問:“什麽要求?”


    燕明庭將一遝冊子交到他手裏:“這是將軍府的賬本,還有我所有的俸祿,以及我爹娘給我留下的家產,我全部都交給你,你能幫我保管嗎?”


    趙夜闌僵住:“為什麽要我保管,不是有賬房先生嗎?”


    “賬房畢竟是外人,我不放心。”燕明庭說,“你不想打理也行,反正我不會查賬,所以你想怎麽用都行,拿去買好看的衣裳、昂貴的膳食,都沒有問題。”


    這不就是白白給他送家財嗎?趙夜闌不可思議道:“為何要交給我?”


    “我今早特地向闞川請教了一下,問他妻子為何如此體貼,他說因為他俸祿全部都上交了,所以妻子對他很是信任。”燕明庭頓了頓,露出一個笑容,“原來做丈夫的也要體貼對方才行。你不是喜歡買東西嗎?這些你都拿去吧,我雖然家財沒有你多,但也不會餓著你就是了。”


    趙夜闌神色微慟,說不清是什麽滋味,而後將這些東西還了迴去:“不必,我自己的都花不完。”


    “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走了。”燕明庭堅決道。


    兩人對峙良久,趙夜闌才敗下陣來:“好,先放我這裏。”


    “好。”燕明庭笑了一聲,緊繃的脊背終於鬆懈了一點,催著他早點入睡,給他掖好被子,又得寸進尺道,“其實,我還有一些願望。”


    “做人不要太貪心!”


    燕明庭莞爾:“一願趙夢亭心想事成、得償所願,二願趙夢亭笑口常開、身體康健,三願……”


    趙夜闌:“到底是誰的生辰?怎麽盡說關於我的願望。”


    “可這的確是我最希望的事啊。”燕明庭輕聲笑了一下,俯身抵住他的額頭,“三願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以後的生辰,我們都一起過,好不好?”


    --------------------


    作者有話要說:


    趙夜闌:好還是不好呢e=(''o''*)))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第50章


    趙夜闌失眠了。


    最近幾日都會失眠,隻是今晚有些不同,之前是閉上眼睛會無意識胡思亂想,心底還是希望自己能趕緊入睡的。


    可今晚,他睜著眼睛,什麽都不想,隻是單純放空,也並不想睡著。


    不知為何,他覺得燕明庭也沒有睡著。


    但他沒有翻過身去確認,他怕対方會繼續和他說話,有意無意的,有些話會叫人心思大亂。


    天剛蒙蒙亮,他聽見燕明庭起床的動靜,聽見他輕手輕腳地離開屋子,聽見外麵響起下人們走動的聲音。


    他緩緩坐起來,走到窗邊,看著燕明庭和左冉牽著馬走向大門口,和覃管家交代著府裏的事務,隨後抬起頭,忽然看向臥房。


    趙夜闌一驚,下意識閃身躲到一旁,直到大門外響起馬蹄聲,他才頭也不迴地迴到床上去,緊緊閉上眼。


    再醒來時,已經是晌午了,他以感染風寒為由,跟翰林院告了三日假,然後又佩戴上了那個江離香囊,閑在家裏休息,時不時咳嗽幾聲。


    “大人是不是沒有喝藥?怎麽風寒像是越來越嚴重了?”覃管家擔憂道,忍不住嘮叨起來,“大人,你快些喝藥吧,免得將軍迴來看見你病還沒好,要責罰我們了。”


    趙夜闌當著他的麵把藥倒了,然後將自己關在房子裏,不一會就覺得有些悶。


    明明以往都習慣了一個人在屋子裏呆著,今日卻似乎格外冷清。


    他在府裏轉了轉,下人們各司其職,井然有序地忙碌著,隻是沒有聚成一團,偷偷講兩個主子又因為什麽吵起來的八卦了。


    就連小高都有些無精打采了:“我怎麽感覺將軍一走,連那群雞都安靜了?大人,將軍他什麽時候迴來啊?”


    “這麽快就想他了?”趙夜闌問。


    “嗯。”


    “你很喜歡他嗎?”


    “嗯嗯。”


    下午,趙夜闌收到了一封信件,是來自燕明庭的。


    他詫異地打開,上麵的字跡有些淩亂,看起來是在倉促的情況下寫的,信上交代了他們已經到達第一個驛站,所以來信,報個平安。


    晚上,第二封信又來了,從第二個驛站發過來的。


    兩天下來,趙夜闌攏共收到了六封信,信上全是一些小事——


    夢亭,我們現在到了攏州地界,這裏在下大雨,不知京城有沒有下雨?記得要多穿點,別感染風寒了。


    夢亭,給你講個笑話,一個士兵夜晚去撒尿,被馬蹄子給撂了哈哈!還被左冉給撞見了,左冉又揍了他一頓哈哈!


    夢亭,你晚上吃的什麽?我們今晚隻能在路上啃點幹糧,天氣熱,都餿了。其實我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但可能是這半年在京城吃得太好了,我居然開始想念明記的包子和會春樓的醉蝦了,都賴你。


    夢亭,我晚上做了個夢,夢到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了。如果那時候我將你直接帶到軍營去,給我當軍師,戰爭是不是會早點結束?我們是不是就會一起長大了?


    夢亭,何翠章還留在京中,你若是有什麽麻煩,可以去找他,他身上有我的手信,可以代我行事。


    夢亭,我後悔了,離開的時候不應該不告而別的。我以為當麵告別會牽腸掛肚,可即使沒有告別,我現在也有點想你了……騙你的,是想你的紅燒啦。


    “將軍,你又在寫信啊?”左冉拎著水囊,去河邊打完水,見燕明庭背靠著大樹,嘴裏叼著塊燒餅,曲著膝蓋提筆寫字。


    這一路上,隻要一有空,燕明庭就在寫信,到一個驛站便會投遞,有的寄出去了,有的被揉成團扔了。


    “都休息好了嗎?”燕明庭飛快嚼著變了味的餅,然後折好信,道,“下一個驛站有吃的,我們可以重新備一下幹糧。”


    “好。”左冉抬起頭,看了眼日頭,火辣辣的太陽叫人汗流浹背,今日已經是離開京城的第七日了,按照他們日夜兼程的速度,明日就能到達淮州了。


    “將軍,光看著你寫信了,怎麽好像沒有收到過趙大人的信?”左然好奇道。


    “因為我們走得快,信件往返一趟,怎麽可能追得上我們的速度嘛。”燕明庭翻身上馬。


    “有道理,那等到了淮州,說不定就能收到來信了。”左冉樂觀道。


    然而抵達淮州的第三日,也沒有收到京中的任何來信。


    左冉卻沒有心思去追問燕明庭的信件問題,因為她正愁著如何救出尹平綠。


    剛到淮州時,燕明庭便接到了下屬的捷報,先行抵達的部隊聯合淮州官兵活捉了一大批山賊,已經押入大牢,將山寨都搗毀了,但是逃脫了兩個首領。


    燕明庭派人去查這二人的蹤跡,然後被淮州知府接到了府上去。


    燕明庭與尹知府打了一陣官腔,然後提起了尹平綠:“尹大人好福氣啊,生得平綠這麽好個女兒。”


    尹知府疑惑道:“燕將軍認識平綠?”


    “她沒有與你說過嗎?我們曾在邊關結識,她腦子機靈,還幫了我大忙呢。”燕明庭道。


    尹知府自然是聽尹平綠說過這事的,隻是他壓根不相信,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認識戰場上的燕明庭?更別提還能幫上大忙了,若真是如此,為何朝廷論功行賞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提到尹平綠的名字呢?肯定是這丫頭為了逃跑,才編造出來的謊言。


    可如今聽到燕明庭親自承認,心中駭然,麵上卻又帶著笑臉:“原來是這樣,那可能是她運氣好,恰巧就想出幾個鬼點子吧。”


    “話可不能這麽說,戰場上瞬息萬變,可不是幾個鬼點子就能力挽狂瀾的。你這女兒啊,是有大才的。”燕明庭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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