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庭目光灼灼地看向趙夜闌。


    其他人也相繼望過去,都好奇趙夜闌準備了什麽賀禮。


    趙夜闌沉吟半晌,才道:“在書房。”


    話音剛落,耳邊就響起桌椅的碰撞聲,燕明庭急急忙忙跑去書房,何翠章和小高迅速跟上去。左冉環顧一圈,也新奇地緊隨其後。


    “……”


    片刻後,趙夜闌才不慌不忙地走到書房外,聽見燕明庭歡歡喜喜的聲音:“看到沒有,這個比鮑倫像好看多了吧!”


    桌麵上的鎮尺壓著一張宣紙,上麵是一幅畫,畫中人發絲飛揚,□□一匹駿馬,手持彎弓射大雁,神采奕奕。


    “是的是的,這次的畫真好看!栩栩如生,簡直就像是親眼見過將軍狩獵一樣!”何翠章不遺餘力地誇獎道,他並不知道趙夜闌也曾隨燕明庭進過獵場。


    這突然就像是二人間的秘密了,燕明庭笑吟吟地看向走進來的趙夜闌,四目相對,趙夜闌低下頭,倉皇地錯開視線。


    “大人,我也想要畫像。”小高期待地說道,比了個拉弓的姿勢,“你看我這個姿勢可以嗎?”


    趙夜闌還沒迴話,燕明庭拍了下他腦袋:“你要什麽要,快去給紅燒喂點吃的。”


    小高委屈巴巴地去喂兔子了,燕明庭美滋滋地將畫卷起來,然後興致勃勃地準備出門。


    “將軍,你去哪?”何翠章喊道。


    “去找人裱起來。”燕明庭頭也不迴地說。


    “等等我,我也去!”何翠章追了上去。


    就剩下左冉和趙夜闌麵麵相覷,她訕訕一笑,轉頭也去找那二人了,畢竟和趙夜闌並不是很熟。


    趙夜闌聽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走到桌子前,拉開下麵的抽屜,裏麵其實還放了另一幅畫。


    他展開看了一眼,畫上的人迴頭揮著手,臉上掛著笑意,正是今日目送燕明庭上朝時,對方轉過身與他揮別時的場景。


    他嘴角微勾,笑意轉瞬即逝,將這幅畫放進櫃子裏,和那些需要帶走的行李一並存放著。


    下午,即使燕明庭說過不接客,可還是有不少官員前來拜訪,不過燕明庭此時不在府中,就隻能由趙夜闌去接待。


    他剛準備小憩,就聽見下人來稟報此事,實在是沒有好耐性去應付,走到大廳,對著一眾官員擺著張臭臉,那些人便尷尬地找著理由準備離開。


    “等等,東西都拿迴去。”趙夜闌寒聲道。


    那群人又灰溜溜地帶上賀禮走了。


    他轉身正欲迴房,聽下人說又有客人來了,揮揮手:“叫他們迴去,不必帶進來了。”


    “看來是咱家來得不巧了?”


    趙夜闌腳步一頓,迴頭看著笑眯眯走進來的高公公,臉色稍緩:“高公公,特地來此,是有何要事?”


    “今日不是燕將軍的生辰嗎?陛下特地派我來送點東西。”高公公說完,身後緊跟的幾個小太監畢恭畢敬地獻上賀禮。


    趙夜闌也沒有去看是些什麽,命小高將東西都接下。


    小高看了眼高公公,然後默不作聲地和覃管家一起去庫房了。


    高公公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欣慰一笑,讓所有人都稟退,然後從袖裏掏出一個盒子,道:“燕將軍明日便要南下,會經過知州,嫻嬪思家心切,想讓將軍帶點東西給家裏人,還望將軍幫個忙。”


    “嫻嬪?”


    “對,知州知府之女,孫暮芸,已經升為嫻嬪了。”高公公笑道。


    入宮沒多久,這晉升速度不可為不快,看來孫暮芸還挺招喜歡的。


    “趙大人也不是外人,我索性就跟你說個實話吧。”高公公在他耳邊嘀咕道,“這嫻嬪晉升,還托了你的福呢。”


    “此話怎講?”


    “當時皇上召見各位妃嬪時,恰巧聽見她嘀咕了一句‘趙大人果然沒騙我’,皇上問其緣由,她便說趙大人曾當麵誇過皇上英俊不凡,把皇上逗笑了。”


    趙夜闌:“……”


    高公公前腳剛離開,燕明庭後腳便迴來了,說:“三日後就可以去取畫了,到時候我不在,你去幫我取一下吧。”


    趙夜闌沉默了一瞬,點點頭,將高公公到訪一事告知他,燕明庭並不好奇皇上給他送了什麽,隻是對孫暮芸托信物一事覺得奇怪:“雖說路程遠,可她差幾個人迴知州帶點信物,應該不成問題吧?怎麽還特地讓我帶去?”


    “你是誰?你可是堂堂名將燕明庭。”趙夜闌扯了扯嘴角,“原來她也是有腦子的,多半是在後宮舉目無親,位份升得太快,被人記恨上了。而她的親爹又在遠在知州,一個知府在當地算得上是名門望族,可到這後宮之中,真算不上什麽皇親國戚,於是便惦記上將軍府的威名了,想讓你做她靠山呢。”


    燕明庭了然:“所以我隻要幫她托這信物,外人就知道我與她關係不錯,即使看在我的麵子上,也會禮讓她三分?”


    趙夜闌頷首。


    “怎地如此麻煩,那依你看,我還要不要幫她帶?”


    趙夜闌沉吟片刻,道:“帶吧,她性情活潑,也不算太笨,往後若是真的盛寵不斷,於你沒害處。若是失勢了,也與你無關,反正你隻是一時做了迴好心人而已,不要再去插手後宮事就行。”


    “行,聽你的。”燕明庭將信物放好。


    晚上用過膳後,燕明庭提出要出去走走,帶著趙夜闌一起出門了。


    夜市出來擺攤的小商小販比白日裏多了不少,叫賣聲不停,街道兩旁的燈籠高高掛起,既是照明,又為這夜晚添了獨有的風景。


    趙夜闌走了一會,不知不覺來到了成衣鋪前,便徑自走了進去。


    燕明庭趕緊跟上去,下意識又去看那些花花綠綠的衣裳,想知道是哪件會被趙夜闌帶走,卻不想對方在另一邊拿起了一件玄色綢緞,給掌櫃使了個眼色。


    掌櫃循著他的目光一看,立馬猜了出來,笑眯眯地上去給燕明庭量尺寸。


    “將軍好福氣呢,趙大人親自為你挑衣裳。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快縫製好,送到府上的。”


    燕明庭受寵若驚地看向趙夜闌,卻見他神色如常,隻好暗自竊喜,問:“能今晚就做出來嗎?”


    掌櫃笑容一僵:“當然不能了。”


    “哦……”燕明庭有些喪氣,看來是不能穿著新衣裳出門了。


    聽見這個要求,趙夜闌抬起頭,四處看了一眼,又選中一款常規的成衣,一起付了銀子,然後交給他。


    燕明庭捧著新衣裳,步伐輕盈,美滋滋地跟在他身邊:“原來這就是生辰穿新衣的快樂嗎?”


    “你原來生辰沒有穿過新衣?”


    燕明庭搖頭,在他記憶裏,生辰幾乎都是在軍營裏度過的,哪會想到這麽細致的事來。


    “你呢?”他反問道。


    趙夜闌似乎心情還不錯,居然迴答了這個問題:“嗯,我娘……每年都會送一件新衣裳。”


    家境清貧,能送的也就隻有這些了,父親的書畫、嶄新的衣裳、平時難以吃到的零嘴……比不上富貴人家的孩子,可也是他平日裏難以獲得的東西。


    他四周張望一圈,快步走到一個老人前,看著那一紮糖葫蘆,問道:“你要幾串?”


    燕明庭:“一串就夠了。”家裏還放著小高送的十串呢。


    趙夜闌買了一串,又問他還想吃什麽,走了幾步,迴頭看著愣在原地的人:“怎麽不動了?”


    “你這樣……我有點不習慣。”燕明庭道,“你不會是幹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吧?”


    “……”


    “你直說了吧,趁著我今日心情好,就不與你計較了。”燕明庭大度道。


    趙夜闌神色幾變,最後冷冷地瞧他一眼:“不過是因為你生辰罷了,天大地大,壽星最大。”


    燕明庭看著這熟悉的眼神,立馬又鬆快了,笑嗬嗬地走到他身旁,道:“那我今日提什麽要求,你都會滿足我嗎?”


    “你還有什麽要求?”


    “我想想啊……”燕明庭一開始確實是在認真想趁機提什麽要求,可是想著想著卻走神了,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的人看。


    兩人站在屋簷下,頭頂上紅黃燈籠映照在兩人臉上,趙夜闌白皙的臉龐上映襯出了幾分溫暖,再穿上今日這身衣裳,真真是叫人挪不開眼睛。


    不僅是他,四周來往的人都會下意識多瞧上幾眼,隻是沒人敢靠近罷了。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燕明庭欲言又止地看著他,目光真切。


    趙夜闌對視片刻,險些被他熾熱的眼神灼傷,似乎猜到他要說什麽,立即捂住他的嘴:“不可以。”


    “我還沒說呢。”燕明庭拿開他的手,“我想要你……”


    “不,你不想。”趙夜闌再次捂住他的嘴。


    “唔……我偏要說!”燕明庭再次撥開他的手,並按住不準他動。


    趙夜闌掩耳盜鈴般緊閉上眼睛,卻聽他說:“我想要你把腳挪開,你踩著我了。”


    “……?”


    趙夜闌茫然地睜開眼,低頭一看,確實無意中踩到他的腳上,他尷尬地挪開腳,頭也不迴地走了。


    燕明庭杵在原地笑了起來,其實,方才差一點,他就要說出心裏話了。


    可是馬上就要南下,光是往返的路程就至少十來日,更別說剿匪和其他事耽擱的時間,少說也得一個月才能迴來。


    眼下不是好時機,一說完那些話就要離開,像極了隻會甜言蜜語的風流男兒,既擔心對方怪他不知分寸,又怕自己會在離去的日子裏牽腸掛肚。反正來日方長,也不急於一時。


    可等他再走出去的時候,卻發現已經尋不見趙夜闌的蹤影了。


    他加快步伐,四周看了一圈,都沒有見到那個背影,神色一緊,擴大範圍搜索。


    趙夜闌的腳程再快,也不可能有他的快,要麽是到了什麽隱蔽的角落,要麽是……被人帶走了。


    一想到可能是後者,他就皺緊了眉頭,難得的露出了幾分戾氣,撥開擋路人時的力氣都大了些。


    “你這是定好日子了?”


    此時一間當鋪的二樓,一個穿著便裝的女人拿著趙府的房契,疑惑地問向站在對麵的男人。


    方才趙夜闌走了沒幾步,便撞見出來辦事的顧嫋嫋,他使了個眼色,便相繼走進旁邊的當鋪,去二樓找了間空房,關上房門後,低聲交談起來。


    “三日後。”趙夜闌道。


    “好,我會去準備的。”


    “你到時候看看能不能暗中把高檀帶出來,如果容易引起懷疑的話,就不用管他了,讓他去找高公公另謀生路。”趙夜闌道。


    “嗯,我會看著辦。”


    趙夜闌又思考著給燕明庭留下的東西,他最得力的兩個眼線都暴露給燕明庭了,若是有事都會幫著他的,生辰賀禮也送了,還留了一萬兩的銀票在臥房裏,該做的都做了,已經是仁至義盡。


    “咦,你這根玉簪水色不錯。”顧嫋嫋忽然出聲,“這就是你說得世間難尋的飾物?”


    趙夜闌下意識摸了一下頭上的玉簪。


    “你上哪兒弄的,會帶著‘入土’嗎?”顧嫋嫋躍躍欲試地說,“若是嫌累贅的話,不如留給我?或者你開個價?”


    “做什麽夢呢你。”趙夜闌嗤了她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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