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下去?”


    一眼望去,能夠看到宮牆外那如潑墨畫的濃鬱夜色。


    長安城內,正是最熱鬧之際。


    夏夜的風微微吹過,吹動了紀顏玉額前的劉海,幾縷發絲飄落,迷了她的眼睛。


    月色下的男子,謫仙如玉,絕代風華。


    紀顏玉有些恍惚,她伸手想要觸碰,卻發現,那君逸之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直到整個身子快要墜落,她才如夢初醒。


    君逸之已經將她整個人攔腰接住,二人平穩落地。


    “賣花燈,花燈……”


    “冰糖葫蘆……好吃的冰糖葫蘆……”


    “客官要看嗎?這可是上好的金釵……”


    耳邊是夜市,商販的叫賣聲。


    “怎麽出來了?”


    再迴頭,宮牆外,大片的鳳凰花落,灑了一地,那外麵看守的守衛軍,卻是沒有察覺一般。


    似乎是一眨眼的事,君逸之就帶著她到了夜市。


    “還想在樹上待著?”


    君逸之淡笑,如風一般溫和。


    那手帕內的酸梅子尚在,他掌心的溫度熱了那幾顆梅子。


    紀顏玉吃在嘴裏,有點暖暖的。


    剛吃到嘴裏,就意識到了。


    想要吐出來時,嘴巴已經被捂住了。


    她嗆得差點連籽兒都咽下去了,那君逸之慢條斯理的朝著一側小商販走去。


    買來了一碗酸梅汁。


    紀顏玉喝了幾口,才緩過來。


    “你捂我嘴幹嘛?想要謀殺我啊?”


    她剛才隻是想到,那君逸之會問她要錢的,所以才吐出來的。


    結果,他是真的狗啊!


    竟然給她嘴捂住了。


    果不其然,“十兩銀子了,這碗酸梅汁算我額外贈送,不收錢。”


    “一顆梅子五兩銀子?君逸之你怎麽不去搶啊?這是金梅子啊還是銀的?不對,就算是金子做的,它也沒有那麽大,黑心商人。”


    紀顏玉覺得君逸之就是惡意的。


    嗬嗬噠。


    惡意。


    君逸之你可真不是個東西。


    想過他不是個玩意。


    沒想過這麽不是玩意。


    “金梅子銀梅子,怎能跟本王親自買的酸梅子相提並論?”


    君逸之說完這話,收獲的是紀顏玉滿滿的白眼問候。


    君逸之真敢說啊。


    他怎麽那麽厲害呢?


    啊?


    紀顏玉唾棄鄙視。


    “沒錢,不給。”


    說著,賭氣似的,把手帕內的其他梅子,又往嘴裏塞了好幾顆。


    嘴巴被撐得鼓鼓的,一臉怒氣的瞪著麵前男子。


    “公子,娘子可是用來哄得,不是氣的,快買朵花哄哄姐姐吧,姐姐跟仙女一樣,戴上花定是十分好看


    不知何時,賣花的小少年已經到了跟前。


    那花籃裏是一堆各色不一的花卉。


    這番話,引得君逸之笑了。


    紀顏玉目瞪口呆。


    “那你覺得什麽花最適合我——娘子呢?”


    君逸之似笑非笑,刻意咬重了娘子二字,還不忘又看了一眼紀顏玉。


    那紀顏玉當下就悄悄掐了他一下。


    君逸之像是沒有察覺到一樣,還饒有興趣的挑起了花籃裏的花。


    那小少年指了指,“自然是棣棠花了,公子矜貴,娘子漂亮,唯有棣棠花最能襯托了。”


    “哦?可這棣棠花不是隻有宮中貴人才能用的嗎?”


    君逸之笑道,那小少年也絲毫不怕。


    “我家好多棣棠花,專門給宮內貴人栽種的,今日這朵花是我隨意摘來玩的,不打算賣的,可我見到公子和娘子是從那裏飛下來的,所以你們一定是貴人,用棣棠花最合適不過了。”


    小少年聲音清脆,毫不露怯。


    “你倒是眼神好,不像我的小娘子,眼神不好。”


    君逸之笑著拿過那朵棣棠花,那紀顏有還在掙紮,“你說誰呢……誰是你娘子……還有啊,誰眼神不好啊……”


    “貴人公子,貴人娘子,五兩銀子,童叟無欺。”


    那小少年,笑嗬嗬的說著話。


    稚嫩的小手伸來,不待紀顏玉阻止,那君逸之已經將五兩銀子遞了過去。


    小少年拎著花籃就跑了。


    “小孩,你給我站住,小孩……騙誰呢?這麽一朵破花,五兩銀子?”


    紀顏玉起身,就要去追。


    纖細的手腕就被君逸之握住了。


    她隻得坐下,氣唿唿的又喊老板添了一碗酸梅汁。


    “你是不是傻,什麽花,能五兩銀子?你知不知道我一個月的月例是多少錢啊?”


    她一個月的月例都沒有五兩銀子。


    好家夥,這一朵什麽棣棠花,五兩銀子?


    “一顆酸梅子五兩銀子,二小姐都吃得,一朵五兩銀子的花那自然也是戴得的。”


    君逸之笑著,棣棠花就戴在了紀顏玉的發間。


    到嘴邊的酸梅汁,一下就不好喝了。


    她想要摘花,卻看到男子笑得猶若狐狸一般。


    淡淡的兩個字,“晚了。”


    “算上二小姐吃的那幾顆梅子,一共三十五兩,湊個整數,就算二小姐欠我四十兩好了。”


    “君!逸!之!”


    紀顏玉咬牙切齒。


    那君逸之聳了聳肩,眼神帶笑,“嗯?二小姐喚我?”


    “你他媽算術是體育老師教的吧,四十兩?你幹脆把我賣了得了,還有這朵花,是我要的嗎?你自己買的,非要戴我頭上,酸梅子我好歹吃了,你收錢就收了,花憑什麽要花我的錢,你是個人嗎?禽獸。”


    要不是大街上人來人往,紀顏玉會上嘴,直接開咬的。


    那君逸之真是不幹人事。


    紀顏玉確定了。


    “二小姐的意思,花的錢不該算你的?酸梅子算是嗎?”


    君逸之笑著下套。


    紀顏玉氣著套進去,“花的就是不該算我的,酸梅子好歹我吃肚子裏了……”


    “那就三十兩,是記賬還是到相府取錢還?”


    君逸之倒顯得好說話了起來。


    紀顏玉才反應過來,“君逸之,你在這等著我是吧?”


    靠!


    上當了。


    “堂堂相府小姐,豈可出爾反爾,傳出去,相爺一世英名受損,二小姐你可是擔不起的。”


    那朵棣棠花,戴在紀顏玉發間,分外好看。


    顏容如花,可不是嗎?


    紀顏玉就該戴這種豔麗的花。


    與紀清芙是不同的美人,一朵如蓮,一朵如牡丹。


    紀顏玉屬於後者。


    那嬌俏的小臉,就是氣哄哄的模樣,也是惹人喜愛的。


    待到長成,必定是名動長安城的驚世美人。


    “你……氣死我了……我再也不要和你說話了,以後老死不相往來,你休想再給我挖坑。”


    君逸之,這個狗男人。


    想過他狗,沒想過他這麽狗。


    紀顏玉臉都氣紅了,她站起來就往相府方向走。


    君逸之於她身後,輕笑,“這就氣著了?”


    紀顏玉駐足,迴眸,露出一個自以為很兇的眼神,瞪著他,“你說呢?我都要被你氣死了,你還好意思問?”


    奶兇奶兇的表情,甚是可愛。


    君逸之卻是三兩大步上前,就站於她身側,低眸淺笑,“那你有想過,你要許給周祈恩那個呆子,我又該多氣?”


    一句話,紀顏玉怔。


    要開口的話,也卡在了喉間。


    那君逸之依舊淺笑依舊,可眸色深邃,讓紀顏玉看不清。


    “我隻問你,是不是真心歡喜於他?”


    君逸之問出了這句話。


    那紀顏玉卻是避開了他的視線,心情複雜。


    “你靠近我,會受傷的。”


    因為她紀顏玉不是主角,隻是個配角。


    強行改變自己的軌跡,帶來的後果,不堪承受。


    也許,那君逸之三番兩次受傷,就是因為這與原本劇情產生衝突了,那係統對他們的懲罰。


    “所以你不歡喜他?隻是因為想要保護我?”


    君逸之這話說完,那紀顏玉一噎。


    “你這麽想的話,也……算是吧……”


    畢竟,改變軌跡,會麵臨什麽,她可不知道。


    她隻知道,主角逆天改命,因為是主角啊。


    可她特麽一個小配角。


    會死的。


    沒必要哈。


    好死不如賴活著。


    生命誠可貴。


    “你大可放心,我命硬,你不許嫁那周祈恩,那般呆子,怎麽配你?唯有我,才是你良配。”


    君逸之倒是笑了出聲。


    連日來的陰霾,也徹底一掃而空。


    “你在胡言亂語說什麽呢?你才是呆子……”


    那可是劇本中,她紀顏玉的歸宿啊!


    怎麽能是呆子呢?


    紀顏玉可不允許有人侮辱她未來的夫婿。


    “還有我可不會嫁給你,你啊,你沒事多看看其他貴女吧,我不適合你。”


    紀顏玉說完,君逸之就拉住了她。


    將她擺正了,麵對麵。


    “晚了,母妃已經讓人給那呆子小侯爺許配人家了,你難不成想嫁給他當妾室?還是平妻?”


    君逸之說完,紀顏玉打了奶嗝。


    剛才吃下的酸梅子還有酸梅汁,嘴裏全是酸的。


    那味道,頗是深。


    君逸之皺了眉,嫌棄之意明顯。


    那紀顏玉見狀,不忘挖苦,“你看你,說著心悅我,連我打嗝都要嫌棄,你就不是真的喜歡我,那隻是曖昧上頭,產生的錯覺好感……”


    邊說邊打嗝。


    最後,是君逸之捂住了她的嘴,溫熱的氣息吹佛落在她臉,還有那輕緩的聲音,“閉嘴,別唿吸。”


    紀顏玉還真就沒說話了。


    也不喘氣了。


    她還有些迷惑,這古代人,也知道憋氣將嗝給治好?


    四目相對,君逸之實在是太俊美。


    紀顏玉她承認,自己受到了蠱惑。


    她情不自禁,伸手,想要如花樹上一般,觸碰他的臉。


    卻被男子反手握住了。


    “二小姐要是摸了,可是要負責的。”


    說完,紀顏玉要抽手,卻被那君逸之握緊,直接碰上了自己的臉。


    肌膚嫩滑如玉,五官棱角分明。


    從上到下,她的手摸了個遍。


    “我……我可沒有……要摸你的臉,是你非……要我摸你臉的……”


    紀顏玉的小奶嗝還有點沒徹底止住,說話還有些斷斷續續的。


    君逸之笑容晏晏,“不管,你要負責。”


    “無……無賴是……吧,一直都是……我……我耍無賴,還從來沒……沒人……在我麵前耍……耍過無賴呢……”


    不知為何,奶嗝又厲害了起來。


    紀顏玉著急死了,又屏住了唿吸。


    這啥時候不打嗝,非要在這關鍵鬥嘴時刻打嗝。


    天要亡她。


    “二小姐有如此自知之明還真是罕見。”


    “你……你才是無賴……”


    紀顏玉說著,奶嗝又出了聲,忙的就捂住了嘴巴。


    “我可沒說,是你自己承認的。”


    “我才沒有……”


    說完,就又捂住了嘴。


    一直打嗝,很丟臉的。


    這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俊美的公子,嬌俏的小姐,不乏吸引人注意。


    急得紀顏玉拔腿要跑。


    但那君逸之怎會如她意。


    “你看那賣花的小少年都覺你與我是一對,這來往的人也一樣認為,你到底在顧忌什麽?”


    “難不成你真的喜歡那個呆子周祈恩?”


    君逸之一直緊盯著紀顏玉看,不願錯過她的表情。


    紀顏玉還在捂嘴,扔給他一個白眼。


    又過了好一會,這打嗝才真的止住。


    “我要嫁給誰是我的自由,我爹都沒管那麽多,你怎麽管那麽多啊。”紀顏玉沒好氣的說著。


    “你當真看不出我對你的心意?還是在迴避什麽?”


    那君逸之近日來,經常做夢。


    夢到許多,好像是以後的事。


    夢到了父皇駕崩,夢到了令貴妃被賜死殉葬,夢到了君少決被處死,死後屍體掛在長安城門上任世人鞭笞……


    還夢到了……


    相府二小姐歡喜待嫁。


    一身紅嫁衣,許以周武侯府小侯爺周祈恩……


    所以在令貴妃與他說時,他快馬加鞭迴了宮中。


    沒想到,紀明樓要給紀顏玉所許之人,竟真是那周武侯府的小侯爺。


    先前,那白鈺堂派人傳信,說那紀顏玉在打聽周祈恩。


    還要來了周祈恩的筆友名。


    這些,與夢中,逐漸重合……


    君逸之,慌了。


    若他的夢是真的,那紀顏玉嫁他人……


    他怎能願?


    “君逸之,我很認真的和你說,我與你,不可能的,有些事情早就注定好了,改變不得,改變了會遭反噬的,你根本沒有那麽多災難,可都是因為我,你受了好多次傷了,如果還和我有牽扯,你……”


    有可能會死。


    這都是說不準的。


    紀顏玉是不願意看到他再受傷的。


    她也不知道為何,就是不想看到君逸之因為自己受到傷害。


    至於他以後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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