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趙櫟陽一個人來到程家。程家眾人如臨大敵般。隻有程霖知道趙櫟陽其實是來退親的。


    程家還是象征性的招待了趙櫟陽。眾人坐定後,程洛先說道:“不知趙公子今日來程家所為何事?”


    真能裝,這就換了稱唿了。趙櫟陽說道:“事已至此,為了不讓程家為難,我今天來是退婚的。”


    程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趙櫟陽還挺識趣的。此時程洛心中一塊石頭落地了,他還怕趙櫟陽鬧著不退婚。


    “既然如此,那你就寫好退婚書。”程洛迫不及待的說道,好似害怕趙櫟陽反悔。


    趙櫟陽不緊不慢的取出寫好的退婚書,交給了程洛,說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父親帶罪之身,不便登程家大門,所以我親自前來,還望程家諸位不要介意。”


    程洛看後說道:“婚姻之事需兩家同意,如今趙家退婚,我程家也理解。所謂好聚好散。”


    趙櫟陽起身說道:“多謝各位。既如此,在下告辭。”


    走到門口後趙櫟陽迴過頭說道:“我此舉並非懼怕程家,乃是為程霜妹妹。希望程家日後好好待她,給她找個稱心的郎婿。”


    程霜在知道趙櫟陽退親後,整日以淚洗麵。她不知道為什麽兩人好好的,趙櫟陽要退婚。


    程霖看著她的樣子安慰道:“小妹,忘了他吧!他此去涼州,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迴來,亦或是迴不來了。你們注定有緣無份。”


    程霜看著趙霖道:“二哥,你告訴我是不是父親逼著他退婚的?我不信這是他的本意。”


    程霖沒有說話。父親雖然做的不對,可從長遠來看。卻是為程霜好。趙櫟陽也算有情有義。


    趙櫟陽和趙淩奕父子今日離京。一個北上,一個南下,趙淩奕怎麽說也是赴任,雖然是個縣丞,可乘國自開國以來,還沒有三鼎甲做縣丞的,就連同進士做縣丞也是沒有的。所以一路有驛站車馬。而趙櫟陽就悲催了,被兩名內衛徒步押送。


    趙櫟陽很是苦逼,按說這等押送應該是大理寺押送,再不濟常安縣衙押送。這他媽怎麽讓內衛押送,明知道自己跟內衛有仇,還讓內衛押送,這一路恐怕不會好過。


    趙櫟陽打算先送父親離開,自己再走,可兩名內衛明顯不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趙櫟陽給了兩名內衛每人一顆銀豆子。兩人才勉強答應。


    行至灞柳驛,亭子裏站了幾個人。像是來送別的。


    李楓首先上前說道:“禹章兄,都是我不好。”


    趙淩奕笑著說到:“這怎麽能怨你呢。不必介懷。”


    崔護和程玉也來了。說了幾句安慰鼓勵的話。黃韜的伯父和其他幾位在京的寧平籍官員分別與趙淩奕告別。


    即將離開京城,趙櫟陽此刻感到有點淒涼。自己躊躇滿誌的入京。而自己父親更是科舉登榜留京。如今兩人一個被貶,一個被發配。


    趙淩奕此刻看著兒子說道:“好了就送到這裏吧!”趙櫟陽看著遠去的父親,想起了韓愈的詩,趙櫟陽不自覺的誦讀起來。


    一封朝奏九重天,


    夕貶潮州路八千。


    欲為聖明除弊事,


    肯將衰朽惜殘年。


    雲橫奏嶺家何在,


    雪擁藍關馬不前。


    知汝遠來應有意,


    好收吾骨瘴江邊。


    眾人聽著趙櫟陽的詩,不覺感慨。


    “好了,我們也該上路了。”一名內衛說道。


    涼州,屬於邊鎮。乘國八大邊鎮,均未實行省府縣的行政劃分。邊鎮設立刺史府,可謂是封疆大吏。提領涼州軍政大權。涼州衛所也在涼州刺史管轄範圍。涼州是乘國西北邊陲。自涼州往西,就是西域十六國。往北便是乘國的老對手北荒。


    前朝末年,天下大亂。北荒乘機南下,燒殺搶掠。一度攻陷涼州。太祖皇帝立國後,也不得不向北荒稱臣。太祖十三年開始。乘國對北荒用兵。至二十年。北荒被乘國趕出涼州,遠盾漠北。高宗十二年,曆經五十餘年的迴複,北荒卷土重來,高宗太子請命北征,不想大敗,致使乘國二十萬大軍損失殆盡,勳爵之家所剩無幾。幸得高宗皇帝和幾位大臣力挽狂瀾。舉傾國之力,才將北荒再次驅逐於漠北。近兩年北荒又開始在邊境騷擾。


    趙櫟陽此次就是被發配到這裏從軍。三人都是第一次來塞外。雖說環境氣候不好,但是這塞北風光也別有一番滋味。


    按朝廷的配備標準,趙櫟陽此次是要被鎖著,然後坐十一路來涼州的。可趙櫟陽這般的文弱書生,讓他腿著,不如直接殺了他。這可能還沒到涼州,他就完犢子了。


    還好趙櫟陽有錢。便跟兩名內衛商量能不能自己買匹馬,再弄輛車。可自己不會駕車,馬夫是個問題。


    兩名內衛見此,內心笑成一朵花,紛紛表示他們兩人都會駕車。於是趙櫟陽在西市買了馬匹,又買了一輛大板車。兩名內衛輪流趕車。又幫他卸了甲。一路走來,趙櫟陽對兩名內衛很是關照,路過村鎮,都要請他們吃飯。所以這一路來,還算過的不錯。內衛沒有難為他。


    如今已經是七月中旬了,這一路走來。還是比較熱的,如今快到涼州,此處樹木稀少,日頭更是毒辣。趙櫟陽頭戴鬥笠,靠在疊好的被褥上打盹。


    押送他的兩人都姓關。乃是同族兄弟。不過一個皮膚黝黑,一個卻甚是白皙。一路走來,相互熟稔了不少。半個月前趙櫟陽跟兩人開玩笑,說兩人可謂是地府勾魂使者,勾著自己去往地府。此為黑白無常。兩人很是反感。此後趙櫟陽便叫兩人老黑老白。


    此刻兩人有點迷路,拿著地圖看了半天,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正手足無措時,後方來了輛馬車。


    於是老黑攔住馬車打算問路。馬車上堆的高高的,用油布蓋著,應該是拉著貨物。趕車的是個約莫四十多歲,皮膚黝黑,手臂粗糙的中年人。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做力氣活的人。車後坐著一個少年。眉清目秀,皮膚明顯也是經受風吹日曬後的那般。不過比起中年人還是好多了,。身上背著一張大弓,懷裏抱著一把刀。


    “老漢,老漢”老黑一邊招手一邊喊著。


    中年人見兩人一身軍士衣服裝扮,停下馬車問道:“兩位軍爺,何事”


    “你可知道此處是什麽地方?前方可有歇腳之處?”老黑問道。


    此時趙櫟陽也醒來了。見此,也未搭話,不過那個少年引起趙櫟陽的注意。看著裝扮,是男的無疑。可當趙櫟陽看到他喉嚨,和前胸處。趙櫟陽感覺這少年是女扮男裝。


    趙櫟陽不禁歎口氣,百姓艱難,為生計連女子也要外出刀口舔血。邊鎮屬於軍事重鎮,此處出了土著居民有女子外,其餘幾乎全是男人。這女子女扮男裝也可以理解。


    “往前十五裏便是宣化堡,那裏可以歇腳”中年男人說道。


    “如此,太好了,不如我們同行?”老白說道。


    “可以”中年人迴答道。


    “爹,咱們又不認識他們”少年明顯不願意。


    可一出生老黑和老白覺得不對勁。怎麽說他們也是內衛,對聲音辨別還是很準的。


    “老漢,這少年是你女兒吧?”老白問道。


    中年人眉頭一皺:“兩位軍爺說笑了,這是我家大郎”


    老黑此時說道:“是男是女我等會聽不出來嗎?你怕個鳥呀,我們又不會對她怎麽樣。”


    “多謝兩位軍爺。”中年人說道。


    而少年則是轉過身去,不看他們。到底是女兒身,盡管男扮女裝,還是免不了害羞。


    幾人繼續前行。此時老黑邊趕車邊豬嚎般的唱著:“對壩壩那個圪梁梁上那是一個誰,那就是咱們要命的二妹妹,想起我的那個親親。”


    老白也來勁了跟著唱道:“這輩子就跟哥哥好,拉手手,親口口。”


    趙櫟陽一臉黑線。這兩個貨竟然如此不要臉。


    而中年男人隻是搖搖頭,卻沒有說什麽,也許是一路上見多了。而那少年始終沒有迴頭。


    兩人見人家不搭理他,正打算換個詞再唱。趙櫟陽受不了說道:“堂堂內衛,天子親軍,竟然這般無恥。真是羞於與之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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