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人哭作一團,悲喜交加,深夜寂寥,便顯得格外突兀。


    齊莙抱著煤炭站在徐晏家門外的大樹下,斂著氣息,與黑夜融為一體。懷中的黑貓翻了個身,輕輕的揮舞著爪子,在睡夢中咂了咂嘴,迷迷糊糊的說夢話。


    木苡靠在門框邊,往齊莙的方向看了看,又扭頭看了看屋內抱在一團的影子,有些頭疼。


    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伴著蟲鳴,木苡輕手輕腳的走到齊莙身邊。手中的夜明珠發出柔和的光亮,顯得齊莙皺的死死地眉頭也沒那麽恐怖,她想了想,有些可憐兮兮的說:“大人,我好餓啊。”


    齊莙的表情一瞬間有了變化,然後接著冷臉,什麽表示都沒有。


    木苡見此招不通,心裏一轉,有了新的法子。


    她突然發出一聲悶哼,捂著心口蹲了下去,痛苦的皺著眉,蹲在地上搖搖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齊莙猛然破防,煤炭便從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掉落,要不是它身手敏捷,可能要摔在地上變成一灘貓餅。


    它還來不及斥責齊莙的惡行,便看見它主人演技十足的倒在齊莙的懷裏,還抽空對它眨了眨眼示意它不要壞事。


    煤炭覺得這兩人沒一個靠譜的,丟下還在地上的兩人,三兩下的竄到樹上,挑了個好位置接著睡覺。


    看見木苡倒下的那一刻,齊莙真的要嚇死了,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怎麽了,哪裏不舒服,是不是星月大陣的後遺症還沒好,是不是哪裏痛,你到底怎麽迴事!”


    木苡捂著心口,氣息微弱:“大人,我覺得可能是餓的。”


    “你!”


    木苡鼓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盯著齊莙,“想吃包子,想喝不加糖的豆漿。”


    齊莙氣結,又無可奈何,抱著木苡起身,一句話不說,大步的往村口走去。


    “大人,咱們去哪裏啊?”


    齊莙不說話。


    “大人,要不你還是先放我下來吧,我覺得我走還是沒有問題的。”


    齊莙不說話,默默的緊了緊抱著木苡的手。


    “大人,小貓咪不見了。”


    齊莙終於開口道:“不會有事,放心。”


    “大人,你不生氣了?”


    齊莙又不說話了。


    “大人,不生氣了,一個傀儡而已,不會出事的。”


    齊莙的腳步頓了頓,臉更黑了,不等木苡再開口,接著往小鎮的方向走去。


    看著齊莙光滑的下巴,木苡暗歎,完蛋,完蛋,這下徹底完蛋。


    天邊泛起魚肚白,空氣中肆意奔跑的微風裏帶著絲絲的涼意,拂過每一個早起的臉頰。


    木苡全神貫注的盯著眼前熱氣直往上冒的豆漿,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突然一隻手帶著一碟包子在視線中落下,齊莙溫和的聲音在上方響起:“先吃飯吧,有什麽事之後再說。”


    隔著屢屢升起的熱氣,齊莙的身影若隱若現,顯得不真切起來。


    木苡暗自掙紮了一會,突然泄了氣,她拿出一個小木盒子,伸手拂開升起的熱氣,將它遞給齊莙。


    “想來你也知道,我並不擅傀儡之術,餘下的都在這裏了。”


    齊莙將盒子往旁邊推了推,夾著一個包子放到木苡麵前的小碟子裏:“先吃吧,涼了味道就不好了。”


    見齊莙堅持,木苡隻得聽話的乖乖吃飯,隻是這頓飯吃的她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其實認真來講,兩人都不是這凡世之人,早已不需要通過進食來獲得能量。吃飯,不過是為了更像一個凡人罷了,但更多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街市上漸漸熱鬧起來,早餐鋪子收了攤,攤主挑著空空如也的蒸籠往家趕去,今天收入不錯,能添個好菜了。


    客棧的房間裏,齊莙和木苡麵對麵坐著,兩人並未講話,看著齊莙的眉頭越皺越深,木苡懸著的心越來越逼近嗓子眼。


    齊莙將傀儡放迴盒子裏,左手的手指在桌上有節奏的敲擊著桌子,眼神有些放空。


    半晌,思索完畢,齊莙道:“這傀儡是誰給你的?”


    木苡的目光有些躲閃,顧左右而言他:“這傀儡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齊莙拿起一個傀儡放置在掌心,朝著傀儡注入法力,漸漸地,一個小小的法陣從傀儡的身體中升起,散發著月白的光暈漂浮在半空中。


    看著半空中的法陣,木苡覺得心裏有些不舒服:“這是什麽?”


    齊莙收迴法力,半空中的法陣消失,他將傀儡放迴盒中,看著木苡,聲音裏帶著悠長的懷念:“阿薏,這是很久以前的東西了,很久以前就不該存於這世上的東西。”


    木苡抓住齊莙有些發抖的手,安慰他:“沒事,我在。”


    木苡的手帶著滾燙的溫度,一點點的溫暖著齊莙全是冷汗的手。他的手勁有些大,捏的木苡的手生疼。


    半晌,齊莙平複好心情,鬆開捏著木苡的手,拿著手帕輕輕的擦去她手沾上的冷汗,準備開口解釋這一切到底是怎麽迴事。


    窗外突然喧嘩起來,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沸反盈天。


    齊莙皺了皺眉頭,對於被打斷這件事非常不高興。


    兩人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往下望去,原本井然有序的迎親隊伍被攪得亂七八糟。本應騎馬走在前頭的新郎連人帶馬倒在血泊中,在圍觀人群的目光注視下做著最後的掙紮,慢慢的便掙紮著不動了。


    木苡指著下方:“你看,馬身上有東西。”


    順著她的手往下望去,血泊中的白馬身上搭著小小的一方絲巾,絲巾漸漸的被血浸透,上麵的字逐漸藏匿在血中,消失不見。


    “天道輪迴,父債子償。”


    木苡伸手關上窗戶,將街上的喧囂隔離開來,房間裏霎時間安靜下來。她走到桌邊將傀儡裝進盒子蓋好,將已冷掉的茶倒進花盆裏,重新斟了兩杯茶。


    “過來坐吧,茶已經不熱了。”


    齊莙端起茶杯看了看,又放下:“茶終究總會涼的。”言罷,伸手將木苡放在自己手邊的盒子拿過來:“這東西意頭不好,以後就放我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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