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江南水鄉的中心,蘇州姑娘的吳儂軟語勾的人心癢癢,木苡抱著煤炭坐在烏篷船上,船夫搖晃著船槳晃晃悠悠的前進著。


    煤炭看著不遠處岸邊賣糕點的小姑娘直流口水,木苡嫌棄的從袖子裏拿出一方絲帕,全憑感覺的抹掉黑貓嘴角快連成線的口水。


    “你到底是看上人家姑娘還是看上姑娘家賣的糕點了?”木苡提起身邊的一個木匣子,在煤炭眼前晃了晃,“糕點我已經買了,如果是看上人家姑娘,趁著現在船還沒走太遠,你還能在被淹死之前遊迴去。”


    煤炭聞言猛地合上嘴,帶著倒刺的舌頭迅速的舔幹淨嘴角的唾液,扒拉著木苡的手臂討好的拱頭:“哪有,人世俗色怎麽能入我的眼,三界之中當然是你最好看了。”


    “算你識相。”木苡滿意的點點頭,放下提溜在半空中的木匣子,摸著煤炭油光水滑的皮毛,有些惆悵:“你說,齊莙他到底想幹什麽?”


    煤炭努力的用有限的貓腦子思索半晌,最後放棄了:“他想什麽我怎麽知道,不過我們不是要去洛陽嗎?他總會露出馬腳的,別急。”


    “唉,希望如此吧。”


    一人一貓不再說話,船艙終於安靜下來,船夫時不時的偷瞄就顯得十分耀眼。


    他搖著握著船槳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冷汗流了一顆又一顆,嘴裏的阿彌陀佛從未間斷。


    佛祖啊,我這輩子也沒做什麽孽啊,怎麽就運氣這麽不好跑了一趟妖怪的生意呢,那妖女不會待會就找個無人的地方把我吃了吧。


    木苡終於發現船夫的不對勁,出於對自己生命安全的憂慮,出聲關心的問道:“老伯,您沒事吧?”


    船夫:“沒事沒事,勞您操心了。”


    啊啊啊啊啊,完了完了,我命休矣。


    洛陽


    齊府後院,齊陸吃完早飯後讓人搬了個躺椅放在桂花樹下,自己抱著個軟枕就往上一躺,嘴裏哼著小曲開始閉目養神。風吹花落,齊陸的發間都沾染了桂花的香甜,管家十分懂事的泡了壺茶連帶著和幾碟子精致的小點心一起送到齊陸手邊,後才將早起在城裏打聽到的消息一字不落的告訴齊陸。


    “薑國的兵將一路勢如破竹,已經攻下長右關,鎮遠將軍戰死沙場,皇上今早在朝廷上發了好大的火,現如今朝野內外人人自危。”管家說完,小心翼翼的看著齊陸,試探的說道:“老爺?”


    “看我幹什麽,我可沒這這本事。”齊陸睜開眼,捏起茶杯吹開飄落到杯中的桂花,喝了一口茶才接著問道:“鎮遠將軍一生清廉,如今驟然離世,怕是府中孤兒寡母日子也不好過,你待會挑些東西去看看他們。還有別的事麽?”


    管家無奈的歎氣,又接著說道:“少夫人的父親病重,估計也就這兩天的事了。前些日子少爺與一個年輕男子拜把子做了兄弟,據說那人叫齊莙,後來沒過多久他就帶迴來個姑娘。那姑娘這些日子滿洛陽的看牡丹花,說什麽做夢夢見一株牡丹花,花開五色,花香滿城,現如今兩人都住在葉園。”


    齊陸若有所思的看著天空,然後很好的掩飾下去,“還有什麽嗎?”


    “還有就是……”管家麵露難色。


    齊陸瞟了他一眼,說道:“還有什麽?”


    管家心一橫,視死如歸:“宮裏頭柔妃娘娘聽說葉班主病了,特地去皇上那裏求了三百年的老山參送來,說是盡綿薄之力。皇上知道此事後,也派人送了許多東西來。”


    齊陸平靜的臉上終於裂開一道口子,他眼底浮現出一抹譏誚,帶著些不容忽視的嘲諷的看著手邊桌子上的點心,忽的伸手將桌子掀翻,“人死了就是死了,現在彌補頂什麽用,真是可笑。”


    管家試探著問道:“那些東西?”


    “皇上既然送來了,我難道還能抗旨不成,全部送去葉園,記得高調一點,彰顯皇恩浩蕩。”齊陸站起身,將身上的桂花拍幹淨,又把雙手背在身後,慢慢悠悠的往前院走去。


    葉園


    後院裏的房間有些繁雜,在最裏邊靠花田的一間屋子裏各種唱戲的家夥什擺滿了整個屋子,珠翠頭麵,繡滿繁複花紋的戲袍,還有一屋子的人堆積在一起顯得十分的擁擠。


    屋子外麵,浩浩蕩蕩的跪了一大片人,所有人的頭都埋得很低,時不時落下的水滴打濕了石板上艱難生長的青苔。


    葉蕊蕊清晰的感覺到眼淚在自己的眼眶裏轉來轉去,她看著眼前已經雙鬢漸白的老人強壓住內心的悲傷,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如平時一般,“爹,您放心,女兒一定會好好的。”


    老人渾濁的眼裏滑出一滴淚珠,順著臉上的溝壑落到枕頭上。其實他的雙眼已經很朦朧了,什麽也看不清,隻是撐著力氣顫顫巍巍的抬起手,捏起葉蕊蕊的手往旁邊送去。他張著嘴想說些什麽,可到了油盡燈枯之際,那名動京城的好嗓子再也發不出什麽聲音,隻能瞪著一雙渾濁的老眼期待那人能知道他想說什麽。


    站在葉蕊蕊旁邊的男人迅速的將手接過去,對著老人一字一句的保證:“您放心,隻要我活著,就一定保她的周全,舉案齊眉,白首偕老。


    年輕男人的話裏帶著堅定的味道,老人心滿意足的放下手,終於最後的看了女兒一眼之後,緩緩的闔上眼。


    “班主……”


    葉園的老班主死了,他少時一曲牡丹亭名動京華,老來弟子滿園,也算無憾。


    “蕊蕊,老班主終於能去找班主夫人了,你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是。”木苡將一碗雞湯放到葉蕊蕊麵前,勸說道:“如今老班主的頭七已過,你這樣要他怎麽能安心投胎轉世。”


    葉蕊蕊抬起手帕拭去眼角即將湧出的淚,看著木苡,眼裏帶著期許:“人真的有下輩子嗎?”


    當然,人要是沒有下輩子,那我存在的意義在哪裏。


    木苡拍拍她的手,“當然,我不騙你,你父親下輩子會很幸福。”她端起雞湯。用勺子舀了兩下,確定不那麽燙之後遞給葉蕊蕊,“所以你要好好吃飯,不能讓你父親因為擔心你而不能投胎轉世。”


    “好。”


    葉蕊蕊接過碗,將雞湯一飲而盡。


    看著葉蕊蕊將雞湯喝完,木苡把煤炭留在哪裏陪著她,自己悄咪咪的溜出去。迴廚房時碰見正在哪裏偷吃點心的齊莙,她清晰的感覺自己的眉頭上的血管不受控製的抽搐了兩下。


    堂堂的一個神仙,手握重權,怎麽老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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