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軒領悟的這個劍招叫作“啟塵”。


    因得天之威而博大無端。


    他無法從一開始便動用其中的最強招,就算是天命之軀亦承受不住。


    所以隻能通過一重重的變化來遞進,並通過承受對方的攻殺來催發劍招之蘊。


    變化共分九重。


    第一重變化為“封”。


    第二重變化為“旋”。


    第三重變化為“影”。


    第四重變化為“戰”。


    而這第四重變化正是重要的分水嶺,直接決定了後續這重重變化能否疊加到自己想要的巔峰。


    而這重變化,正是用“戰神印記”來催發。


    但這劍招的運用,為何會與“戰神印記”有關?


    是不是也說明了,和當年的“戰靈王”紀連城還有所關聯?


    鍾離軒又陷入了另一重迷霧。


    眼下並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因為要邁入第五重的關鍵,便是要搶到重置陰陽秩序的主動權。


    “戰神印記”與啟劍完美交融之際,天地一片赤紅,劍鋒處更是噴薄出狂熱的戰意,卷動起如焰漿般的純陽之息,向著夜未央貫刺而落。


    夜未央正處在純陽的區域,鍾離軒這手無疑是要讓其力量失衡,並逼著自己退入純陰區域。


    當下狂刀疾舞,掀起萬重濁浪,強搶已被對方卷動的純陽之息。


    同時刀鋒如惡龍探淵,再次重斬啟劍,並向鍾離軒傳遞瘋狂震蕩。


    鍾離軒咬牙堅持,但防線被再次攻破,五髒六腑盡皆重創,激得自己吐血不止。


    更令自己驚駭的是,啟劍中的太宇精華已經非常稀薄。


    “就這點太宇精華,如何堅持到第九重?”


    鍾離軒心沉到了穀底,眼見著所有的純陽之息盡歸對方所有。


    隨後對方開始引動另一麵的純陰之息,把心一橫道,“罷了,先拚了。如果連眼前這關都過不了,還談什麽走到最後?”


    惜泠看著鍾離軒慘烈的狀態,忍不住心糾,暗自道:“總覺得他這劍勢運轉到後期,需要我的介入。可是我的聖力已嚴重不足了,唯有燃燒一定的聖元。”


    鍾離軒帶著一身的傷,向著夜未央舍命相撲,天地再度風起雲湧。


    但漸漸從之前的混亂中調整過來,陰陽之息再度聚合,形成了一輪宏大的赤色太極。


    “這一輪分出勝負了!”


    弦月緊張地看著戰局,但前方赤色已濃鬱到看不清具體情況。


    直至一輪風暴乍起將赤色大幅驅散,弦月看見鍾離軒再次頹然倒下,再也按捺不住,“看來不歸天君過於樂觀了,鍾離兄這樣下去根本扛不住。不管我們還剩下多少力量,一起上吧。”


    就在這時,弦月倏地發現這輪赤色太極是以鍾離軒為核心在旋轉。


    鍾離軒看似慘敗,但渾身噴薄流轉的陰陽之息正向著夜未央洶湧滌蕩。


    本已黯淡無光的啟劍亦跟著斑斕星動,狂熱戰意較之前強了數倍。


    短劍脫手而出後自主刺向夜未央。


    這一劍無論從速度還是角度上都堪稱奇詭,加上有特殊劍意的加持,令夜未央沒有及時發現。


    待反應過來,再次逼近火蓮。


    夜未央不由焦怒,一刀攔截來勢時竟又被對方雄渾的戰力蕩開。


    但好在令劍鋒有所偏移,未完全將連接斬斷。


    雖然沒有成功,但這個結果已令鍾離軒非常滿意。


    啟劍迴到手中之際,鍾離軒向著對方滄桑笑道:“不要再說我暴殄天物了,你連掌控這些的資格都沒有。”


    第五重變化“浮”。


    第六重變化“沉”。


    第七重變化“陣”。


    經曆第四重的蛻變後,鍾離軒的劍勢愈發淩厲入骨,而他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依然能夠頑強作戰。


    除了天命之軀的特性,更因為自己出奇頑強的個性。


    夜未央已被攻得有些陣腳淩亂,內心愈發急躁,狠道:“不能再有顧忌了,輸在這種小子手上,豈不顏麵丟盡?”


    說罷,一片黑風慘霧籠罩天地,令周遭的環境陷入了一個極端夢魘的黑夜之中,透著無盡的陰森和詭異。


    “小兄弟,這是夜未央的絕殺之一‘夜昧’。按我說的方法行事……”


    釋不歸意識到夜未央這招非同小可,及時以神識傳音為鍾離軒支招。


    “原來如此。”


    經過指點,鍾離軒看出了這恐怖黑夜中的本質,自身進入“無我”之境,杜絕任何夢魘的侵蝕。


    此時的啟劍,太宇精華蕩然無存。


    但星塵的法旨之力卻變得愈發凝實,與這個空間的相融度亦有質的飛躍。


    有了這層夜色的保護,夜未央能保證空間不至於被大幅破壞,於是準備向著鍾離軒火力大開。


    周遭在此時刮起黑色的冰雪,斷刀在黑風簇擁中重生。


    刀勢既起,仿佛一頭吞天兇獸張開獠牙,帶著徹骨腥風齧向鍾離軒。


    鍾離軒力戰兇獸的經驗實在過於豐富,對於眼前的壓迫力毫無懼意。


    但眼前的畢竟不是真正的兇獸,而是一種集聚黑暗、寒冷、噩運、毒辣於一體的兇性物化,凝聚在幡然厲變的一刀之中。


    縱是鍾離軒功法俱全的全盛狀態,亦不敢輕易承接。


    但已經“一無所有”的鍾離軒,其心境反而變得泰然。


    因為他隻有一條路,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於危機中求變局。


    “陣,起!”


    鍾離軒將第七重變化演繹而出,在夜色的壓迫中硬是撐起了一座方圓小陣。


    看起來弱小而不起眼,但實則是與整個空間的另一種奇妙連接。


    隻見大刀狂落,已不是用威力萬千能夠形容。


    可所有的力量都在頃刻間被傳遞到了那夜色的外層,並將夜色破出了諸多空洞,頓令加持失色。


    守成攻出,鍾離軒跟著劍勢大起,如塵星芒凝成一道金色劍罡,如猛龍入江般探入前方的黑色深淵,竟一舉將對方的刀勁粉碎。


    夜未央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對方在修為上不可能壓製自己,而如此大的差距也絕非用點花招可以填補。


    就算借助整個空間之力,也不過自保而已,到底是如何做到能夠攻破自己的刀勢。


    正思索間,對方劍鋒已然逼近眉宇,他急忙以神念將劍罡粉碎,可偏偏殘留了那麽一絲,在自己眉間點出了一道血痕。


    “可惡!”這點傷對夜未央來說如同撓癢,但卻是奇恥大辱,畢竟他視對方為螻蟻。


    鍾離軒的陣法在此時破碎,慘然笑道:“此消彼長,我的‘啟塵’劍訣每進化一步,你便會‘下沉’一分,這便是我們現在彼此的對應狀態。”


    這下夜未央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關鍵點,就是自己如果再“下沉”下去,自己和火蓮的連接也會變得更加脆弱不堪,到時很有可能不攻自破!


    鍾離軒趁著自己尚能戰鬥,繼續趁熱打鐵,第八重變化“休”接踵而至。


    隨著劍勢一路猛進,到了此時反而如同激昂樂曲戛然而止,陷入了極靜的狀態。


    鍾離軒手中短劍仍在遊走,但卻沒有一絲波動,說不出的怪異。


    麵對眼前怪誕,夜未央不禁謹慎起來,與其說是戛然而止。


    他認為更像是樂曲中的一段休止,隨後響起的旋律將會更加的高亢澎湃。


    此時如自己出手得當,便可以將這“旋律”徹底終結,對方亦將氣數全盡。


    “就是這裏!”


    夜未央發現了這段休止中的破綻,應是對方有傷在身氣力不繼,所以產生了一絲收勢不足。


    於是刀鋒勾勒出一蓬黑風龍卷,徑直向著破綻處斬落。


    同時其中蘊含強大殺道,欲乘其不備而擊殺。


    鍾離軒依然自顧行劍如流水,對來勢仿若未見。


    而就在刀鋒龍卷欺入這無聲寂靜中時,鍾離軒劍勢一滯,似被十方鎖鏈捆綁,再也無法動彈半分。


    夜未央陰惻一笑,龍卷頓將這休止區域絞個粉碎,後殺道怒放,直撲鍾離軒。


    千鈞一發之際,鍾離軒身前出現了一件物事,正以極快的速度自旋,努力削減著龍卷的進殺。


    鍾離軒的雙眼已然半閉,顯然傷疲更甚,但依然衝著夜未央倔強笑道:“瞧你粗心的,竟然沒收取我的這件寶貝。”


    這突然出現之物,正是“五豐罍”。


    “這是……上古酒神之物?!”夜未央暗罵自己大意,以為隻是個不起眼的酒樽,就沒在初期一舉將其收繳。


    隻見“五豐罍”在龍卷衝擊下飽受震蕩,而最後那個黯淡之字正在此時被激發出了點點微光,隨後一個鬥大的“頌”字騰現虛空。


    “第九重變化——頌!”


    隨著鍾離軒一聲高唿,預示著夜未央剛才的攻擊策略錯誤,非但沒有截斷,還加速了休止後的“旋律”生成,讓“啟塵”劍訣的最後一重變化實現。


    鍾離軒喃喃自語,劍身跟著嗡聲如吟頌。


    騰騰劍氣中,一股神威仙蘊茁壯成長。


    隨後在他不住的“歌頌”中,啟劍化為一柄燦華繚目的天劍,向著夜未央發動蓄勢已久的總攻。


    “能和你戰到這個程度,實在太讓人意外。但意外,亦有結束之時。”


    夜未央渾身籠罩在一輪黑色邪日中,刀如惡魔咆哮,衝擊著對方的頌聲,並令“五豐罍”遭遇創擊,怒笑道,“接我——邪神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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