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別了雲裳一行,鍾離軒繼續前行,來到了一片茂密的花園。


    滿目群芳由近及遠分為白、黃、紅、紫、深藍、淺藍、黑、綠、橙九類顏色。


    此處便被稱為“九色花圃”。


    “穿過這片花圃,沿著‘天頂坡’直上到山的盡頭,便是‘無棱巨岩’了。”通過朗月輝給自己的狩獵圖,鍾離軒已清楚大致方位。


    但“無棱巨岩”的具體地形卻沒有描繪,顯然這塊地區是不可冒犯的存在。


    當踏入第一重白色花圃的區域,鍾離軒便感到一絲輕微的暈眩,但他並沒有在意,繼續向前行走。


    這時,他看見身邊不遠處也有三五人群在花圃行進。


    瞧他們腳步飄忽,眼神渙散的樣子,似乎是陷入了某種魔障,果然沒過多久便栽倒在地。


    “此處有古怪!”鍾離軒不由精神提了一分,不知不覺已走出第一重,進入第二重的黃色花圃。


    甫一踏足,鍾離軒突然感到耳邊響起一陣陣威嚴的吟誦,似乎是在勸自己莫在前行,無形的重壓接踵而至,竟直接令他跪倒在地。


    鍾離軒艱難地抬起頭,看見前方光芒孕育下現出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輪廓,那人亦真亦幻,頭戴銀盔身披銀甲,手持銀月長槍,向著鍾離軒做了一個“請迴”的手勢。


    縱是身陷“偃月窟”的荼蟲圍攻,鍾離軒也沒有退縮的念頭,可眼前之人卻能令他心旌搖曳。


    神跡。這片花圃中竟孕育著神跡!


    “如果我不退呢!”鍾離軒取出鐵棍,重重往地上一頓,滾滾火焰向前延伸而出。


    可奇怪的是,群花竟浴火不燃,火焰衝至那高大身影前紛紛向外退散。


    那高大身影感受到火焰中的特別氣息,疑道:“這是軒轅老鬼的火焰!不對,你身上的幽冥煞氣如此之重,根本不可能得到他的傳承。說,你從何處竊得?!”


    鍾離軒咬牙切齒道:“無可奉告,給我滾開!”


    他趁高大身影分神的空隙暴衝過去,帶著綿綿冥炎向對方當頭一棍。


    高大身影輕巧地捏住了來棍,利落地掐滅火焰勢頭,並將鍾離軒如沙包一般向外擲出。


    “在這裏,你沒有任何勝算,束手就擒吧。”高大身影一動,手中長槍拖出一片銀色的浪潮,所有的黃色花朵跟著聞風策動,強大的威懾力頓讓鍾離軒動彈不得。


    鍾離軒在這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反抗的能力,對方這一槍直接紮入了自己的心窩!


    冰冷的刺痛下,鍾離軒不由噴出一口鮮血,但硬是撐著沒有倒下。


    那高大身影的臉上也滿是驚愕,因為他的這一槍竟無法再行刺入。


    “怎麽可能?你的身子骨如此淡薄,竟能阻住我的‘冷刃冰心’!”高大身影在此時還感受到了來自鍾離軒體內的一股熟悉的力量,“如此博大的星瀚之力,是‘紫薇天心’!還有這鮮血……”


    隻見鍾離軒被銀槍刺中的傷口處不斷瀝血,漸漸地在花圃中散逸流淌,所有的黃花似受到了奇妙的感應,開始競相搖曳起來。


    兀自在疼痛迷糊中的鍾離軒看到周遭的變化,猛的靈光乍現,笑道:“看來這些花就是你力量的依仗,不過現在看起來,它們已經‘叛變’了。”


    說罷,意念一動,周遭黃花搖曳得更加厲害,隨後散成漫天花瓣。


    “不好!”高大身影意識到情況不妙,急忙撤槍後退,但鋪天而下的花瓣如劍如刀,前仆後繼地切割他的軀體。


    先前強硬無匹的高大身影,此時卻變得脆弱不堪,在瓣雨的攻擊下敗倒,最終散成點點光芒。


    鍾離軒脫力地向前撲倒,剛才的銀槍雖沒刺實,卻已傷得夠嗆。


    就在他想著如何止傷止血的時候,那些漫天的花瓣又向著自己這邊聚攏,並將自己包裹後緩緩托舉而起。


    絲絲滋養暖意滲入自己體內,流淌洗滌中傷口正在奇跡般地愈合。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鍾離軒終於感到精神氣力得以迴複,於是震散了周身花瓣,穩穩落地:“真是奇妙,這些花朵竟是一種特別的生靈,在這裏構築了一個法界力場。看來隻要能得到這些花靈的認可,便能動用法界的力量。”


    在接下來進入第三重的紅色花圃時,鍾離軒陷入了一片迂迴的迷陣,於是巧借群花之力,看出了藏於“死門”內的“生門”,得以順利來到第四重的紫色花圃。


    眼前的美輪美奐讓自己又出現了一絲迷失,他看見不遠處有些修士正在翩翩起舞,還有一部分修士對著虛空拳打腳踢或揮舞兵刃,似乎是陷入了某種幻境中。


    “咦?”一個美妙的聲音在鍾離軒的耳畔響起,隨後便看見眼前光化出一名身著流裙、手持靈杖的女子,她用好奇的目光看著鍾離軒,道,“竟有人能無視我的‘幻冥之眼’。說說看,你是什麽來頭?”


    鍾離軒頓時哭笑不得:“你們這些‘神’怎麽都一個德性?隻會各種盤問。如果你那麽有能耐,不防自己猜猜。”


    女子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但依然柔聲道:“好呀,那就讓我自己猜猜。”


    說罷,隻見她的一雙美眸附著上了一層濃厚的碧色,所有的紫色花朵上也同時睜開了一萍紫芒熠熠的眸子。


    鍾離軒仿佛感到有無數細小的爬蟲鑽入自己的腦海,正在不斷地啃噬自己的意識,靈魂深處傳來撕裂般的痛楚。


    他絕不會任人宰割,迎著眼前女子的威儀怒目直視,“界動天瞳”中的黑色流線在此時旋動起來,一股無形的力量在無聲中透射而出。


    女子仍在恣肆地蠶食鍾離軒的意識,乍與“界動天瞳”一對視,她眸子中的碧色頓時一陣動蕩,隨後便崩散成絲絲能量纖維,周遭的紫花之上也紛紛閉上眼睛,黯然垂下。


    她不怒反笑:“堂堂‘妖瞳’竟然淪落到寄居凡人之軀,還敢在本神麵前逞威風。”


    隻見她靈杖一掄,身前閃耀出一圈箴言光輪,紫花再度挺立而起,也同時閃耀起一個箴言文字。


    “這箴言瞧著倒有幾分熟悉。”每個箴言就是一個禁錮,鍾離軒正一步步地遭受著封印。


    這時,他想到了《大無量咒》——曾經今兮在“行書巷”闖關“紫薇嶼”的“文書巷”時,得到的一宗佛家功法(見卷一第一百五十五迴)。


    雖然他沒有這段記憶,但本著多年“雙靈同體”的默契,施展此法並不難。


    “通諸法性,達眾生相。無量無極,道禦十方。”隻見鍾離軒的身上閃耀起了莊嚴的“六字箴言”。


    同時,“禪魂印記”的力量也如潮水般宣泄而出。他瞬時被一層金身包裹。


    見狀,女子的眼睛瞪得渾圓:“真是妖孽,你的功法怎麽能如此駁雜?”


    有著“正邪不兩立”這個根深蒂固的思想,她實在很難理解鍾離軒現在的修為狀況。


    眼見自己釋放的箴言正在和對方的箴言融合,已起不到打擊壓製的效果,於是緩緩收手。


    鍾離軒在這個過程中卻是受用無窮,對於《大無量咒》中的禪理有了更深的認識。


    潛移默化中,他已能將這宗看似修煉心性的功法轉化成一些高明的實戰手段。


    女子收勢道:“原來如此,你的力核是‘千麵佛膽’,並且還吞噬了與之匹配的‘魂核’,難怪能夠掌握高深的禪蘊。你我也算是一路人,可否願意來我‘浮沉宮’修行?”


    “千麵佛……”鍾離軒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他相信“神”的眼光不會錯,這應該就是自己力核的來曆。忽又聽到這女子似乎在招攬自己,哈哈大笑道:“真是有趣,剛剛還刀劍相向,現在怎麽又成一路人了?我沒興趣!”


    女子倒不以為意,還以笑容道:“無妨,將來我們還有機會相見的。”說罷,向鍾離軒招了招手,已光化退散。


    “裝神弄鬼!”鍾離軒暗罵了一句,但想想又不對,對方明明就是“神”,又何來“裝”之說?


    想著想著,已走入第五重的深藍花海。


    鍾離軒在此處遭遇了一頭叫作“巨森”的熊形猛獸,幸得能和同在花圃中的其他四名修士聯手,這才將對方擊殺。


    可在進入第六重淺藍花圃時,又遭遇了一群“移山雕”的伏擊,雖然最終獲得了勝利,但戰死了三人,另外兩名修士也無心繼續挺進,黯然退出。


    當然,這些都沒有動搖鍾離軒的意誌,他昂首踏入第七重的黑色花群。


    看著滿目黑色但冒著星點光澤的花朵,縱是接觸過玄冥之道的鍾離軒也有些反感,畢竟黑色的花寓意不詳,不是單單用邪異可以形容。


    “這一路以來都是‘神跡’引領,怎麽到了這裏又變成了黑暗混沌?”鍾離軒不由心裏一緊,每向前走出一步便覺得陰風加重一分。


    連晴朗的天空也變成了黑灰之色,烏雲如惡魔臉龐向著自己咧嘴獰笑。


    不知何時,在鍾離軒的前方端坐著一個鶴發老者,他整個人懸在黑花之上,身下孕育著氤氳黑芒。


    老者看向鍾離軒的一刹那,頓時令鍾離軒渾身打戰。


    “本是同源,因一念善惡而各走極端。小子,你一路挺近於此,倒有些本事,老朽來和你玩玩兒。”鶴發老者的笑聲迴蕩在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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