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星區,摘星祭壇。


    一眾身披玄甲,背生骨翼的驍騎在虛空飛馳,他們是天樞局內的“飛羽衛”,以行動迅捷著稱,極善偵查捕捉工作。此次,弦月為照料木、唐二人分身乏術,便神念知會了飛羽衛首領逐浪,委托其帶隊前往摘星祭壇查看黑石的情況,必要時可將其毀去。


    祭壇之上,黑石旋動,紅光渙散。


    一名黑袍客比飛羽衛早一步到達這裏,他已觀察了黑石好一陣:“好個今兮,竟把‘黑蓮匙’破壞成了這副模樣,得盡快帶迴‘冥澤’中修複才是。”思索既定,右掌掌心泛起混沌光波,徐徐罩向眼前黑石,黑石仿似受到了感應,正在逐漸縮小。


    此時,飛羽衛恰巧趕到。


    “來者何人,放下黑石!”逐浪高聲喝止,身邊的飛羽衛已鉤槊在手,彼此形成嚴密的環狀,馭風踏雲地向著黑袍客圍剿而下。


    強橫的氣息自天貫下,大有黑雲壓城之勢。然而黑袍客依然一手操縱著眼前的黑石,而另一隻手則掌心向上虛托,嫋嫋黑煙蒸騰而出,飛速地幻化出形態各異的兇獸,帶著邪惡的雷火與俯殺下來的飛羽衛正麵交擊。


    當先的飛羽衛猝不及防,被迎麵而來的兇獸撲倒咬傷,不禁慘唿。緊隨其後的飛羽衛立刻補上,手中的鉤槊閃耀著各色光芒,斑駁疾速的揮殺中,將一頭頭兇獸碾碎於虛空,形成一派錯綜又壯觀的風雷萬象。


    但兇獸的數量仍在源源不斷地增補,且戰力越來越強,而那黑石也仍在黑袍客的控製當中,體積正越來越小。


    “冥喚幽府?這怪客竟是出自‘黑暗世家’!”逐浪始終靜若淵亭,此時看出對方背景,突然暴動,僅一瞬的工夫,已穿過眼前混亂的廝殺,逼至黑袍客身後。


    黑袍客身軀微震,顯然對方的修為超出了自己的預料。而逐浪不知何時,手中已多了枚細如發絲的七寸銀針,帶著刺眼欲盲的強光直取對方脊梁要害。


    “逼人太甚!”黑袍客終於發聲怒吼,兩手的施法被迫中止。轉身之際,雙手間光波連爍,一朵黑色奇花驟然綻現,正好抵住逐浪霸道一擊。


    甫一交擊,逐浪立刻感覺到來自黑色奇花的陰詭寒煞,霎時五內如墜冰窖,一個念頭突然閃過:“是‘血鼎幽蘭’!”


    麵對如此邪物,逐浪卻沒有選擇後退,身為天樞局四大天君之一——夜未央的弟子,是不會做戰鬥中的退縮者的。


    隨著一聲高亢的暴喝,逐浪渾身燃起蒼白的火焰:“雕蟲小技,且吃我一記‘陽春歸墟’!”隻見他身上的白焰飛速遊走,紛紛向銀針上匯聚,直至針端凝出一輪鬥大旭日,並在強大的高熱下發生爆裂。


    因為黑袍客停止施法,那些幻化而出的兇獸早已被飛羽衛屠殺殆盡。此時,逐浪立刻指揮飛羽衛疾速後撤,他清晰地聽到自黑色奇花中傳來一絲清脆的呻吟,黑袍客以黑光護體,但仍被震得當場嘔血。


    “大家上,抓活的!”逐浪說完這句話也不禁連連咳嗽,並連打寒戰,顯然也受到了黑色奇花的傷害。


    飛羽衛繼續以奇快的速度圍獵而上,但黑袍客卻已無戀戰之心,隻見他袍袖一拂,天降驚瀑冥河,硬是將陣勢有秩的飛羽衛給截斷衝垮,而自己趁機逃遁。


    逐浪想再親自追擊,但內息一動卻又咳嗽不止,最終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消失於天際:“罷了,至少沒讓這廝拿走黑石。”


    飛羽衛收隊迴命,帶頭的隊長鞠躬致歉:“首領,末將慚愧,未能手擒賊人。”


    好不容易調順起息後,逐浪道:“罷了,收隊吧,把黑石帶迴‘藏鋒閣’封存。”


    ※※※※※※※※※※


    但聽風莫言在揭自己的老底,今兮驚駭萬分。雖然時隔十八年,但風莫言還是通過“界動天瞳”立刻認出了自己“鍾離軒”的身份。而他所指的“強出頭”,應該是自己當年在落雪鎮出手幫助尚丹辰,讓他受傷吃癟的事情。


    可是父親……念及至此,今兮的腦中又出現一股助力,無法再深入思索下去。


    先不管這些,絕不能讓風莫言抖露出自己的身份真相,否則今兮已死的消息會迅速傳開,千秋書苑將名聲大損。


    內心思緒萬千,但今兮表麵上卻淡定無波:“莫言兄認識家父?那好的緊,今兮從小沒見過父母,倒是可以聽你說道說道。而且我隻是站出來說句公道話罷了,算不得什麽強出頭。”


    這時,今兮身後的風飲言突然成功掙脫了禁錮,冷哼一聲後召喚出三焰紅鸞,帶著薑霽化虹而去。


    眼見著風飲言漸行漸遠,風莫言卻隻是歎息一聲,無意再去阻攔。


    可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是,今兮的後背不知何時多了一枚界紋,迅疾又消失不見。


    今兮不願與風莫言再多糾纏,以免他說出更多自己過去的事情,於是繼續岔開話題:“弦月公子,此間事情已了,不如早些返程。一來安頓好木司命和唐公子,二來也要為臨近的‘觀星試煉’做些準備了。”


    “而且‘黑石案件’牽涉複雜,我也要抓緊迴去,向主尊稟明情況。”弦月又向風莫言拱手道,“再次感謝莫言公子相助,眼下事態緊急,告辭了。”


    “琴舒郡隨時歡迎各位到來。”雖說得客套,但風莫言卻已然笑意全無。


    弦月虛空畫弧,一片白色輕羽在迷蒙的霞光中暈現而出。三人相繼跳上輕羽,但聞“咻”的一聲,已化作一道秋虹直上青天。


    九天之上,楚離番卻驚駭地發現,她身邊的今兮突然不見了蹤影!


    “怎麽會這樣?今哥不是和咱們一起跳上‘羽塵’的嗎?”楚離番焦急地四處張望。


    弦月及時用神念感知四方,卻並沒有感應到今兮的蹤跡:“奇怪了,‘羽塵’之上有守護結界,絕對安全,當不會出此紕漏。楚姑娘莫急,我們且先迴到音螺島上和附近看看。”


    另一邊,今兮在跳上“羽塵”的一刻便覺得天旋地轉,眼前出現錯綜複雜的亂彩陣紋,隨後被吸入一團不可名狀的光流中。


    等周遭再次迴複平靜,今兮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植被茂密的山巔之上,周身仙雲激蕩,麟魚躍池,舉目可見由各色奇石築成的巨型樂器按照某種星圖的布局錯落佇立,舒人心扉的曲律不時響起,在心間蕩氣迴腸。


    帶著疑惑,今兮舉步向前,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唿喚弦月和楚離番,但隻能聽到自己的嫋嫋迴音。不久,麵前出現一方滿是落花的庭院,一張青色圓案格外顯眼,隻見一名銀發公子正在案前優雅沏茶,竟是適才明明已作別的風莫言!


    “怎麽是你?這又是哪裏?”今兮恍如在夢中。


    風莫言仍在自顧沏茶,茶壺舉得甚高,一條細直的水線傾瀉而下,在狹小的茶杯中驚起一泓明亮的澄澈。


    “這裏是琴舒郡內‘仙樂迴廊’的‘初音別院’,平時我經常會來這裏小憩。”風莫言已然坐下,細細品嚐自己的手藝。


    “我是怎麽到的這裏?”今兮依然在霧中。


    風莫言笑道:“素聞今兮才華冠絕,智慧過人,難道還猜不出此節?”


    “風姑娘!”今兮幡然醒悟,“好個醉溫之意不在酒。你假借與風姑娘爭執,並向她釋放禁錮,實則卻是引我上鉤。你所施展的是‘一禁兩咒’之術,因為我擋在風姑娘的身前,所以隻要她掙脫了禁錮,暗藏其中的另一個傳送法陣就會顯現,並轉移到我的身上。”


    “妙!”風莫言不禁拍手叫好,“不愧是今兮,難得的高謀之人。哦不,應該還是叫你鍾離軒吧。此處沒有外人,你也不必再有顧忌。”


    可是今兮並不想接他的話,繼續岔開話題:“我看你是忌憚弦月公子在場,不敢貿然動手,才使出這樣的伎倆。說吧,你意欲何為?”


    突然,今兮腳下的土地開始發生扭曲,周圍的景色又變得零星幻糊,等他迴過神來,已然坐在了風莫言麵前。


    “好手段。”今兮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風莫言依然保持著禮節性的微笑,右手微微提起茶壺,茶水如同噴泉靈動而出,以一條優美的弧線匯入今兮麵前的茶杯中。


    “鍾離兄弟雖體質羸弱,但卻身負異寶,尤其是‘界動天瞳’,位列‘洪荒十修’之一。它的威力和影響力何其之大,如無人引導,用於旁門,隻怕會給聖都帶來不小的麻煩。莫言不才,願為引路人。”


    今兮饒有興致地晃動著杯中茶水:“我何德何能,得莫言公子指引?人之行為,貴在心術。今某雖為一介書生,但聖賢之論未少涉及,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還是懂的,無需莫言公子如此操心了。”


    風莫言繼續道:“好馬配好鞍,以鍾離兄之才,留在千秋書苑豈不浪費?不若投入我琴舒郡門下,讓我們聯手,成就一番大業。”


    今兮的“界動天瞳”雖然還未能看透人心,但風莫言的滿滿野心也在他麵前顯露無疑,於是他選擇無情地拆穿:“莫言公子所謂的大業,意指琴舒郡?天樞聖都?還是整個天下?”


    兩人依然保持著微笑,彼此對視,但氣氛卻漸漸凝固,愈發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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