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距撫州足足萬裏之遙,但對於三焰紅鸞來說,也不過半日行程。


    洞淵湖,湖水呈蒼青色,零星島嶼錯落分布。上空雲氣嫋嫋,群雁環翔。雖氣候寒冷,卻生機盎然,湖麵更是平靜得出奇。然而每隔一甲子,湖水會發生一次洶湧暴動,並出現無數深邃漩渦,據傳上古仙妖的洞府便暗藏其中。所以,在甲子之年,此處必然修士雲集,為一探洞府究竟,死傷難免。


    據說,琴舒郡的創始者廣陵止息正是機緣巧合,在洞府內覓得一件至寶,得以功法大增,由此開創大派,奠定雄厚基業。為了保證門派常青,可以不斷地得到靈氣的供給和滋養,就建在了洞淵湖旁。


    一座滿是巨型音螺的奇異島嶼,風吹過處,迴蕩起此起彼伏的空靈樂聲,與周遭的樹影飛花形成絕妙雅韻。


    三焰紅鸞在此著陸。


    “好漂亮的音螺,好漂亮的花瓣!”刀秋水興奮地調下鸞身,四處環顧。


    清風撲麵,利修頓覺精神一振:“鍾靈水秀,洞淵湖果然名不虛傳,倒是個可以拋卻雜念,潛心修煉棋道的好地方。”


    弦月卻無心賞景:“今兄,此處雅地和救治有何關聯?”


    今兮依然一副酸腐腔:“雅地可靜心,樂曲可滌塵。此處當然是卻邪的最佳之地了。”還不待弦月繼續發問,他已招唿著大家把木華和唐初省移至音螺島核心的一塊七彩花圃之上。


    “利教頭,請撤除棋陣。”今兮開始發號施令。


    雖還不明白今兮的用意,但利修已對他建立起了深深的信任和敬佩,棋盤旋現在手,掌心一吸,已然撤走八枚黑棋。


    背靠背端坐在花圃上的二人忽然猛地抽搐,在場其餘所有人也跟著精神一緊。


    沒了棋陣禁製的束縛,兩人的臉上惡相驟生,兇戾聚於眼眸,隨著一聲壓抑已久的嘶吼,周身狂亂的氣機暴轟四方。


    周遭的巨大音螺受到氣機的衝擊,發出動人心魄的震顫旋律。隨著兩人身上邪力的癲狂發作,儼然在島上奏響了一段激昂如奔雷的旋律。


    在場眾人聽得熱血沸騰,精神振奮,可對於陷入魔障的木華和唐初省來說確實莫大的折磨。因為他們釋放的氣機越強烈,被反饋的音力就越兇猛。滾滾音潮,接連不斷,且節奏越來越急促,所有人都被帶入緊張的氣氛,口幹舌燥。


    就在白熱化之際,所有人分明地看到,在木華和唐初省的身上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咆哮身影,它們似乎受到一股強大力量的拉扯,但卻拚死掙紮,不願離開這具寄宿的軀體。


    “邪元被抽離出來啦!”楚離番拍手大笑,並不時向今兮投來崇拜和曖昧的眼神。


    而在另一邊,風飲言也在偷偷注視著今兮,但眼神中卻讀不出所以然。


    “並沒有那麽容易。”今兮正色道,“這並不是邪元,而是邪氣匯聚的意識體,可以理解為是邪元潰散的前兆。但要根治,隻怕還要經曆三次洗禮。”


    音螺島的上空,出現一個挺拔健碩的身影,他俯視著下方的風起雲湧,嘴角揚起一絲笑意:“界動天瞳,想不到十八年後再次遇見你,哈哈哈——”


    又不知經過了多少輪的百轉千迴,黑色身影在無助的唿喊中宣告破滅,木華和唐初省痛哼一聲後向一側軟倒。


    氣機停,曲聲歇,隻剩嫋嫋餘音,耐人尋味。


    今兮滿臉堆歡:“好了,兩位已度過危險期。但音力治療損心傷肺,所以他們還需靜養些許,再行醫治。”


    晦明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木施主和唐施主相安無事,老衲也就放心了。摩訶禪寺內事務眾多,住持還在等老衲迴寺,此間便要告辭了。”


    弦月連連拱手:“感謝大師此次出手相助,請便吧。”


    刀秋水和利修也相繼作別。


    安頓完木華和唐初省,一眾人又去查看薑霽的傷勢。


    “匯海二葉,小小年紀達到這層修為妥實難得。”弦月喂薑霽服下三顆“玉清仙吹丸”,並問風飲言,“不知風姑娘和他是什麽關係?”


    顯然風飲言對這個問題沒什麽興趣,並沒有接話,隻見她掌心冰霧橫走,又為薑霽進行了一次療愈。


    “好歹我也出手了三顆丹藥,價值不菲。你這一語不發,太不給麵子了吧。”弦月閃至風飲言麵前,眼神有些咄咄逼人。


    風飲言緘默如故,見薑霽已無礙,起身便要離開。


    “風姑娘。”弦月叫住風飲言,“這小子內息駁雜,隱含一股強大莫測的猛獸氣息。隻怕並非善類,你要當心。”


    “謝謝。”風飲言這珍貴的兩個字,算是對弦月的良心反饋了。


    入夜,每人選擇在一處音螺內歇息。


    弦月選擇和處於昏迷的木華和唐初省同住,為防他們隨時會發生暴動。楚離番以守護今兮為由,要求和他待在同一片音螺下,但今兮卻大唿有辱斯文,無視了楚離番所有的死纏爛打,硬是將她“趕”了出去。


    而在湖邊,風飲言尚未歇息,對著月光靜心打坐,渾身噴薄著璀璨的冰晶。這時,身後正有一人向她徐徐靠近,真是剛剛好不容易擺脫楚離番的今兮。


    “你身子骨那麽弱,深夜還四處亂走。”風飲言不用迴身,便知曉來者是誰,語言中依然不免滿滿責備。


    “專程來找你,又何言亂走。”今兮一如既往地愛鑽字眼。


    風飲言翩然起身,走至今兮跟前:“在‘尋殤園’的事情,我希望你可以嚴守秘密,不然,定叫你不得好死!”


    聽罷,今兮頓時滿臉通紅,想到春雨纏綿一刻,說話竟都有些結巴:“那個風姑娘,你放心,我絕不透露半個字,不然定遭五雷轟頂。”


    此刻,今兮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風飲言所提及的隻是和哥哥風莫言之間的恩怨罷了。


    向來對世事都無動於衷的風飲言竟被今兮的窘相逗笑了,但微妙的笑容卻轉瞬即逝,一隻滿是厚繭的手遮住了今兮的右眼:“你這隻眼睛太可怕,以後也不允許這般看我。”


    今兮苦笑道:“風姑娘,我這隻眼睛目前也隻能勘測一些基本信息。難道你還怕我讀出你的內心不成?”


    風飲言背過身去:“哼,就憑你這個酸書生還想讀出女人心?”一邊說,一邊又迴到湖邊,繼續閉目打坐。


    今兮暗地裏嘀咕:“女人心?嘿嘿,你還知道你自己是個女人啊。”


    暗處,楚離番目睹了二人的月下對白,俏臉埋在陰影中,瞧不清表情,但一對粉拳已捏得節節作響。


    而在音螺島外的另一個暗處,一個陰影懸空飄現,竟是之前出現在“尋殤園”外圍,暗中監視今兮的那個,他遠遠注視著島上的情況,嘻嘻笑道:“唔,他們竟然真的在傻乎乎地想辦法去除‘邪元’。哈哈,邪元去,舍心生。而且眼下已經出現了一個接受‘舍心印記’的絕佳宿主,可以給聖王一個交代啦。”


    ※※※※※※※※※※


    夜半深寂。


    今兮卻無心入眠,左手掌心一枚乳白色的晶球旋升而起,正是蒼吾所化之靈物。他微微閉上眼睛,接受著來自白色晶球的靈氣滋養,自身已進入冥想狀態,試圖以靈念來感知周遭的生命律動、風行雲蹤和月奐星移。


    漸漸地,今兮的靈念又從外界轉移到了自身,透過體內錯綜奔騰的血脈,看到了一顆不竭跳動的閃耀之心,靈液般的神奇物質宛若一泓清泉,在其中或張或弛,這正是今兮目前所擁有的“力量表征”。


    靈墟築基開業門,少衝覺醒血之精,百川匯海力無窮,混沌太玄成法相,天羅絕頂神識衝,大化至境入玄幽。


    今兮以文築基,雖體質羸弱,卻憑借“紫薇天心”洞開業門,而又因為擁有“玲瓏血脈”的緣故,其實他的“血之精”先天覺醒,無需借助少衝之境。可偏偏今兮無力對敵,要說他越級達到匯海力階,卻又言過其實。


    奇葩如今兮,很難用修行界的標準來定義他的修為。


    此時,鍾離軒占據了思想中樞,他左手依然操縱著白色晶球,而右手卻多出了一團細小紫火,無數小字從撲騰的火焰中蹦現出來。


    正是鍾離軒一直在潛心修煉的地階功法《三才焱燚》。


    在聖都,功法分平、地、天、聖四階,其中平階功法數量最多,在商賈和學府中廣泛流通,品相良莠不齊,但好的平階功法已然價格不菲;地階功法多收錄於名家名派,可說是有價無市,若無名家背景,此生也就止步平階;而天階和聖階功法更為世間少見,非仙緣豐厚者不可得之,可說是全憑奇遇。


    “人有五行,先天而定。你雖體質羸弱,但卻是標準的火德之身。”曾經,今兮的祖父今吾朝對鍾離軒下過這樣的定論,所以鍾離軒才在千秋書苑的豐厚典藏中選擇了這冊《三才焱燚》,以此作為入門的功法,已然羨煞旁人了。


    此時,鍾離軒默念《三才焱燚》的口訣,右手的紫火由小變大,騰竄而起,以一條優美的弧線灌至左手的白色晶球上。白色晶球如同饑餓的野獸,瘋狂吸噬著突如其來的紫火滋養,球體飛速自轉,形成紫白相間的奇光。


    同時,“紫薇天心”內的靈液跟著沸騰起來,疾速地翻滾中,漸漸開始膨脹。鍾離軒極力操縱住自己的雙手,臉上流露出一絲喜色。


    整整三年,功法上精進全無,停滯已久,想不到在今天終於得到突破,完成了《三才焱燚》第一卷《火棘叢生》,神魂之力的推動之效就是這般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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