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提出這個問題的,還有宇文效,他將弟弟帶到自己為其安排的院落,想起剛剛那一幕,便問他。


    “沒有。”宇文教覺得這些事說出來自己臉上也不好看,於是矢口否認。


    宇文效哪兒能看不出來,但連問幾次他都咬死不說,也隻能作罷,不過還是出言警告了他一番:


    “哥哥知道你現在年輕氣盛,但那是生你養你的親娘,有什麽大問題不能讓步的。要知道一句老話,子欲養而親不待啊……”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十分沉重,飽含著濃鬱的惋惜和遺憾。


    宇文教也知道,他親娘莊皇貴妃被親爹逼迫殉葬,哥哥沒有機會將其接到身邊孝養,所以心裏特別悔恨。


    但是,他想著自己娘親這幾天幹的事兒,忍不住拿其與溫柔的莊姨娘做對比,就更覺得親娘不可理喻了。


    宇文效見他似乎沒聽進去,又道:“我娘去得早,母親去年也崩逝了,彩月姨娘要為母親守陵,發誓此生不出。


    如今就隻剩下你娘一個人了,她心裏肯定很寂寞孤獨。咱們也是閑賦在家,有時間多陪陪她吧。”


    他拍拍弟弟的肩膀,緊跟著又說:“我知道姨娘脾氣直易怒,但她不是不講理的人,你也別太執拗,母子之間,哪有什麽仇怨呢?”


    “我……”宇文教想反駁,但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於是就卡了殼。


    宇文效見狀,再次拍拍他的肩膀,說著:“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去準備午宴,待會兒好好給你接風洗塵。”


    “好,謝謝哥。”宇文教憋迴傾吐的欲望,點頭答應了。


    宇文教出來,便遇上了邵青荷,拉著她到沒人的地方才問:“你從弟妹那兒打聽到什麽沒?”


    邵青荷搖搖頭:“可能是我和王妃還不相熟,她不好意思說。”


    “那就看月娘能不能問出來了。”宇文教一錘手掌,又吩咐道:“你去看著午宴的準備,我去姨娘那兒。”


    “哎。”邵青荷答應著,轉身去了廚房。


    宇文教迴來清涼台的時候,正巧聽見向安娘在抱怨:“我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要拿這個事兒來羞辱我!真是氣死我了!”


    他聽得眉頭皺起,連忙走進去,但向安娘一看見他,就閉嘴不說了。


    “姨娘,您跟弟弟究竟是怎麽迴事?”見姨娘不打算告訴他,他隻好自己開口問,一邊坐到孟清月身旁。


    向安娘看躲不過,索性攤開:“也沒什麽,就是我多看了纖夫幾眼,他就不高興了,覺得我不守婦道,不給你們爹守貞。”


    纖夫遍布三峽乃至巴蜀,宇文效自然見過,也能理解弟弟憤怒的點,但他不覺得是什麽大事,於是勸和道:


    “原來是這麽點子事兒,姨娘消消氣。兒子過兩天幫您教訓他,叫他給您賠禮道歉,您看成不?”


    “要你費這個事幹嘛,我的兒子要是自己想不明白,那就是我的失敗,得了道歉也沒意義。”向安娘擺手拒絕。


    宇文效也有些無奈,他這姨娘就是脾氣直又倔,以前好歹還有娘和母親、彩月姨娘勸著,如今可沒人能壓得住她了。


    他正準備再說幾句,卻被妻子悄悄攔住。


    孟清月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著急,跟著便對向安娘道:“姨娘說的是,認錯要發自內心,別人教會的,都不是真心的。”


    “還是月娘明白我。”向安娘笑笑,對她更喜歡了。


    孟清月又站起來:“姨娘您先歇著,我們去準備午宴,您有什麽特別想吃的,盡管說出來叫廚子做。”


    “用不著這麽麻煩。我呀,隻要和你們好好吃頓飯,享受享受天倫之樂,那就夠了。”


    向安娘如今是別無所求,隻希望這些孩子能平安順遂,讓地下的姐姐們安心。


    “好,兒子一定把您當親娘來孝順。”宇文效答應著,臨走時又囑咐了旁邊的蘭兒一聲:“蘭姨也別勞累了,這兩個月跟姨娘一起好好歇歇。”


    “效哥兒有心了。”蘭兒笑笑,和向安娘把他們送到門口廊下,看著他們走遠了才進屋。


    “唉,你說我兒子怎麽就不是效兒呢?小娘都沒太過操心,反而把兒子教好了。我和姐姐心力交瘁,反而鬧得母子不和。”向安娘迴了屋,看著遠方的山水發呆,一邊歎息。


    蘭兒想到孝仁皇後的下場,心裏一慌,趕忙“呸”了一聲,道:“別說胡話了。教哥兒和皇上比還是要好得多的,才不會讓你跟太後娘娘一樣。”


    向安娘迴道:“我隻是覺得,教兒前兩天,和敞兒一開始跟姐姐起爭執的時候,一模一樣。興許我就是下一個姐姐吧……”


    蘭兒直接捂住她的嘴:“別說了別說了,肯定不會的。”


    向安娘見她著急心驚的模樣,禁不住哈哈大笑,忙哄了她幾句。


    兩個月的避暑時光很快過去,宇文效也當真說到做到,拿向安娘當自己親娘一樣敬奉,無微不至。


    向安娘高興之餘,心裏也為好姐姐莊小娘遺憾,可憐她養了個好兒子,卻沒享受到一天奉養。


    “我們兩家離得近,姨娘可要時常來玩兒,夔王府的大門永遠為姨娘敞開。”宇文效站在碼頭,和向安娘作別。


    向安娘也不當這是客套話,笑著答應了。雖然各地藩王府都有限製,出境必須提前奏請,得到皇帝批準才可以。


    但她可是孝仁皇後的好妹妹,宇文敞想補償娘親,自然對她也多有寬縱,絕不會拒絕這種小事。


    臨行前,宇文效又低聲在弟弟耳邊叮囑:“記住我跟你說的話,別讓自己後悔。”


    “知道了哥哥。”宇文教滿口答應,才得以脫身上船。


    一家人齊齊整整地站在船舷邊上,跟宇文教一家人揮手道別。


    向安娘來時的鬱悶傷感,經過他們這兩個月的開導,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直爽,看上去人都年輕了。


    一家人剛迴到荊王府,留守的長史便領著尹傑、李義二人進來。


    “啟稟殿下,這兩位是太妃娘娘送進來的,這兩個月已經熟悉了職事,敢問殿下要如何安排?”


    向安娘視線掃過二人,見他們已經擺脫了纖夫時的黑瘦,白了一點也更壯了,看著更適合差遣,於是直接下了指示:“讓他們跟在王爺身邊伺候。”


    長史忍不住去看宇文教的臉色。


    “就按太妃說的辦。”宇文教還是很不樂意,特別是看見那兩個男子變得更英俊了,心裏更不爽,隻是記著哥哥的囑咐,暫時忍讓了。


    見兒子居然不跟自己唱反調,向安娘有些驚訝,但也沒在意,當即命令長史去安排了。


    親娘如此獨斷專行,宇文教就是記著要忍讓,也還是極為不爽,板著臉告了聲退,就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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