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蘇醒的林慧怡,看見床前的宇文敞表現得十分淡然。


    她順從地先喝了藥,隨即就推開了喂果脯的蘇蘇,眼睛看向宇文敞,淡淡道:“再為我做一件事吧,就當報答生養之恩,全了我們母子之情。”


    眾人聽見她後麵一句,全都震驚地看過來。


    “娘……”宇文敞神色怔忪,有些慌亂不知所措。


    林慧怡沒有在意,繼續說道:“隻要你答應了,我就一心養身,再也不管這些事了。”


    宇文敞見他娘都這麽說了,雖然心裏還是有些惴惴不安,但隻得答應下來:“娘要我做什麽?”


    林慧怡身子骨本就不好,又吐血昏迷了一迴,這會兒不過強撐著坐起來說話,見他答應,便懶懶地靠在軟枕上,緩慢敘述:


    “我要你幫我辦兩件事,第一,去問清楚你剛剛選進來的女子裏,哪些是不願入宮的,將她們放迴原籍。”


    這些女子不同於正經選秀進來的,還沒來得及冊封,可以找個適當的借口,讓她們名正言順地迴家。


    但是,之前受過冊封的那些人就不能用這個辦法了。


    她看了眼宇文敞略帶猶豫的神情,接著說:“第二,我要你幫我遮掩,讓我將願意出宮的妃嬪,包括新進宮來的那些,成功地送出去。”


    “娘!”宇文敞臉色一變,想要拒絕,但又想起自己剛剛已經答應她了,整個人又僵住了。


    “你要反悔嗎?”林慧怡沒再疾言厲色地斥責他,而是靜靜地,直直地看著他,用眼睛問他,是否要做個言而無信的君主。


    宇文敞心情十分鬱悶,但這是才被自己氣得吐血昏迷的親娘,實在沒臉做出食言的卑鄙事來。


    “好。”他咬了咬牙,還是答應了。


    “好,好啊。”林慧怡終於出了口氣,輕笑著說了幾聲“好”,才道:“你去吧。”隨後她便縮進了被子裏,閉眼睡覺。


    第二天上午,宇文敞便迴來交差了。


    “娘,不願留在宮裏的那四名女子,已經被送出去了。我以修身養性,不沉迷女色為名,又下賜了銀錢,不會損害她們的名聲。”


    “嗯,麻煩你了。”林慧怡低低應了一聲,跟著便讓彩月將宮中所有妃嬪,無論是憲宗的還是宇文敞的,都宣召了過來。


    她看著滿屋子人,尤其是申曼君等才入宮的妙齡少女,心中歎息,隨後又強打起精神來,道:


    “我與皇帝已經做下約定,你們有想出宮的,便報上來吧。不過你們要記住,自己是已經死了的,以後在外麵,不能隨便暴露自己的本身。”


    聽見這話的眾人,紛紛朝靜坐一旁的宇文敞看去,隻見其臉色僵硬難看,一副不情願的模樣,不少剛有意動的人又瞬間熄火。


    還是早就經曆過一次的憲廟妃嬪,並不懷疑此事的真偽,三三兩兩地商量起來,究竟是去,還是留。


    林慧怡見宇文敞的妃嬪都躊躇不定,隻得補充了一句:


    “憲宗駕崩後,我已經送走了四名妃嬪,她們在外麵也平安活著,但朝廷隻當她們死了。你們若真的想出去,隻管放心地跟我說。”


    就在這些小姑娘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大昌妃已經站了出來,“太後娘娘,妾身願意離宮。”


    “你?”林慧怡驚愕萬分,她是怎麽也沒想到大昌妃會想走。


    畢竟大昌妃有養子,許王會接她入府養老。而且,她一心為了部族,留在京中更容易為部族謀利。


    “是,林姐姐,我也想走了。我這輩子都在為朱舍裏部而活,為我的家人、部眾求得恩寵利益。


    但我真的太累了,我希望停下來,迴到長白山鴨綠江的家鄉,迴到那十幾年無拘無束的生活去。”


    大昌妃輕聲訴說著,眼神已經飄忽起來,就像自己已經迴到了那充滿野性的山林裏,肆意地歌舞遊獵。


    林慧怡也被她帶到了那個陌生的地方,一個有山有水,富饒祥和的地方。總是聽她們說,她也多想去瞧一瞧啊。


    隻是,她這輩子也走不到那裏去了。


    這邊大昌妃迴憶完畢,看著座上已經瘦脫了形,看著極為憔悴的林慧怡,歎道:“而且,看著姐姐為自由付出那麽多,我也想試試,走出這裏。”


    林慧怡看著她,微笑著點頭應道:“好,我送你迴家。”


    大昌妃道了聲謝謝,心下情緒激動,但忍住了自己的心裏話,打算等到了私底下再說。


    有了這個開頭的,跟著報名的人便紛紛站出來,表示了自己的心意。


    大多都是還年輕的,沒有依靠的,或是可以迴家養老的。


    新帝的妃嬪也有願意走的,不過隻有一個,是那個女國子監的學生常簡簡,如今的六品才人常氏。


    她出身商賈,家中不說腰纏萬貫,也是頗為殷實的,所以榮華富貴對她來說並沒有太大吸引力。


    當初其父為了獲得官爵才讓其應選,她心裏其實不太願意,不過對皇宮也有好奇,便半推半就地進來了。


    可在這裏頭待了半個多月,她發現自己並不適合這裏,但一旦進來了,哪兒是能說走就走的。


    正鬱悶著,林慧怡又一次給了機會,她一定要抓緊。


    林慧怡還沒開口,常簡簡的同窗齊三娘,便提出疑問:“既然是這個情況,你不能迴家,要在外麵如何生存?”


    常簡簡笑著迴她:“我這些日子,好歹攢下了不少財產,出去不愁吃喝。何況我從小跟著家裏學經商,勉強也能糊口。”


    林慧怡一聽,心裏有了想法,便道:“你既有才學又懂做生意,我會給你一個好去處的。”


    常簡簡愣了一瞬,但沒多做懷疑,答應著又坐迴去。


    林慧怡又掃視了一圈,再三詢問過後,見確實再沒人想走了,便揮手將她們遣散,隻留下了報名的那些人。


    等屋裏隻剩她們,她才開口,將當初對傅馬任白四人說過的話,再陳述了一遍。


    “冰玉堂是個好去處,你們若是無處可去,便去那兒吧。”


    說著,她又看向常簡簡:“你本事強,很適合冰玉堂,我給你寫一封信帶過去,她們會安排好你的。”


    常簡簡家在京畿附近經商幾代,當然聽過冰玉堂的大名,見未來生計不愁,她大喜過望,對著林慧怡便是四拜感恩。


    “有你這樣的本事人,冰玉堂也會變得更好,這是雙贏。”林慧怡淡淡笑過,又叮囑了幾句,才讓她們離開。


    她迴到床上,看著青紗帳頂歎息,等把她們送走了,她也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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