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怡當然明白黃淑這話是什麽意思,連忙安慰:“雪孩兒那時候還小,根本記不得,她不會恨你怨你的。姐姐,你放寬心跟我出去吧。”


    黃淑卻苦笑著迴她:“我知道她是個好孩子,你教得很好。可是我自己過不去心裏這道坎兒。


    我從前太對不起她了。我不是一個好娘親,在她出生後,就一心隻想有個兒子助我成事,太忽視她了……”


    說到這兒,她滿口苦澀,哽咽了一會兒,接著說:“當我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後來我又將她扔給了你,完全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


    林慧怡不明白,宇文槿也是時常來看她陪她的,為什麽她還是放不下過去呢?


    雖然心裏聽得不好受,但還是勸她:“雪孩兒不會計較,她很喜歡你這個親娘,也希望你和她一起生活。”


    說著,她忍不住笑:“姐姐,你不知道。她還跟我說,想在成親之後,接你去公主府養老。”


    “真是個好孩子……”黃淑也破涕為笑。


    “所以,姐姐你就答應我吧。”林慧怡一手扶上她的肩,作懇求狀。


    黃淑仍是搖頭拒絕:“可是,她越好,我這心裏啊,就越後悔,越難受。我當初怎麽就忍心忽視她呢?”


    她態度實在堅決,林慧怡也勸不住,隻能暫時打消帶她離開南宮的念頭,想著之後多來磨磨。


    或許,宇文槿親自來勸會更有效果。


    她歎了口氣,又叮囑黃淑:“姐姐不出去就罷了,可不能委屈自己,想要什麽都隻管說,妹妹一定幫你辦成。”


    “好,好,我肯定告訴你,別擔心了。”黃淑笑著送她離去,又迴屋打開一個錦盒,取出裏麵的一件小衣服抱在懷裏,情不自禁地默默流淚。


    竹影幾個站在門外,對此也無可奈何。她實在過於在乎往事了,對女兒的愧疚讓她沉溺其中,出不來,放不下。


    迴去之後,林慧怡也行動起來,先是傳召六尚女官,告知了她們宮女返鄉的事宜,命其負責通知與登記工作。


    隨後又對宇文槿千叮嚀萬囑咐,要她時時去南宮看望娘親,給其解悶兒。


    宇文槿從來都很乖順,如她勸告黃淑的那樣,壓根兒記不得小時候的事了。隻知道娘親犯下大錯,被父親關進了南宮,這輩子都出不來。


    林慧怡看著她乖巧的模樣,想著她也長大了,憋了許久,還是將這件事告訴了她。


    “娘她,原來一直是這麽想的嗎?”宇文槿聽後有些怔愣,喃喃道。


    林慧怡趕緊找補:“雪孩兒,你也別恨她。當時那個情況,她要想坐穩皇後之位,想手握權力,必須有個兒子……”


    說到這兒,她忽然又覺得,自己這麽說不就是逼著宇文槿原諒嗎?可受忽視的又不是她,憑什麽要求受害者原諒?就因為那是親娘?


    於是,她立刻又說:“母親不是逼你原諒她,隻是說明當時的情況。你要是心裏不舒服,也很正常,因為你確實受到了傷害。


    而來自最親的人的傷害,也是更讓人痛苦的。所以這個世界上沒人有資格強迫你原諒,按照自己心裏的想法做就好。”


    宇文槿低低地應了一聲,跟著又淺淺笑道:“其實我有點兒印象,而且娘的反應也讓我猜到了一點兒。”


    “我的孩子……”林慧怡心疼地抱了抱她,又問:“那你是什麽感受?”


    “有點兒欣喜吧。”宇文槿笑眯眯地迴答:“長大之後,聽到那些關於娘的事,我偶爾會覺得自己的出生是個錯誤。因為我是個女兒,沒能保住娘的後位。”


    林慧怡聽見她的話,立即反駁:“不是,你不是錯誤,你是你娘的珍寶,是我們大家的寶貝。”


    “嗯。”宇文槿心裏甜絲絲的,接著說:“現在我聽見娘會後悔愧疚,我很高興。這說明娘是愛著我的。”


    林慧怡看她如此豁達,又心疼她因為一點兒小事,就如此高興,忍不住又抱著她安撫:“對,你娘是愛你的,我們都愛你,希望你平安喜樂。”


    “我知道,謝謝母親。雖然娘生了我,但真正把我養大,教我道理的,是您,母親,謝謝您。”宇文槿迴抱她,衷心地感謝她。


    “你是我的女兒啊,我當然要養你教你,這是我的責任。”林慧怡也十分欣慰,這讓她覺得自己的教育很成功。


    二人盡享著母女溫情的時刻,在這頹靡的氛圍中。


    由於憲宗的光陵早就建造好了,那邊檢查無誤後,就要盡快令其入土為安,因此下葬的時間已經定下。


    林慧怡於此也通知了所有妃嬪,必須在十日內確定是否出宮。她們要趕在出殯那日,趁亂將人送出去。


    於是,在這之前,林慧怡便召集了內閣輔臣,宣布了大赦天下,釋放宮女的詔令。


    這道詔令符合禮製儒學的要求,是仁義勤儉的象征,因此沒有任何大臣反對,讚頌她了幾句便領旨退下了。


    二月初三的淩晨,出殯前一日,林慧怡安排的“殉葬”時間,準備出宮的四人,從各自的宮中溜出,相聚在年老宮人終老的安樂堂。


    這裏同樣也是焚燒宮人屍身的地方。


    由於一路上都有林慧怡的打點,因此沒有人發現她們。


    安樂堂掌司女官是林慧怡的人,已經跟幾個親信等在這裏。


    四人接過裝了麻沸散的藥碗,一口飲下,沒一會兒就相繼軟倒,被扶到旁邊的屋子裏躺下。


    隨後,幾個宮女便大聲叫喊:“死人了!死人了!”


    都掌司等了一會兒,便一副才醒的樣子小跑過來,推開圍觀的人,進屋一瞧“屍體”的打扮,立即驚唿:“傅淑儀!任慎儀!馬芳華!白美人!”


    “這可不得了了!”她立即轉身,命令親信們守住“屍體”,又關上門不許人接近,才一路狂奔到鳳儀宮。


    林慧怡一直沒睡,聽到動靜立即起身穿衣,跟隨都掌司來了安樂堂。


    等她看見四人的“屍體”,還沒來得及問怎麽迴事,一封遺書就送到麵前。


    她當著眾人的麵打開,一目十行掃完,怒而大喝:“我才訓斥過殉葬陋習!她們竟然還敢,這些混賬東西!”


    她大罵一通,將遺書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幾腳,然後招唿都掌司:“準備柴火,我要燒得她們灰飛煙滅!有這個教訓,看誰還敢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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