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走得匆忙,聽到聲音後才停下腳步,小聲喊道:“卓公子也在呀。”


    “我來找宋子臻談些要事。”卓陽在柳玉麵前還是要臉的,自然不敢說自己是來蹭荔枝的話。


    他嘖嘖兩聲,把柳玉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


    俗話說得好,人靠衣裝馬靠鞍,柳玉長得好看沒錯,可之前穿的衣服那叫一個亂七八糟,什麽色係都往身上搭,把人襯得像隻灰撲撲的小麻雀似的,如今換了一身行頭,還真和他見過的富家小公子沒兩樣。


    不對,應該說比那些富家小公子好看多了。


    尤其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靦腆又帶著一絲怯弱,總讓人忍不住想欺負……


    打住打住。


    卓陽腦海裏閃過宋殊禹那張陰鬱的臉,明明在陽光下,可他硬是打了個哆嗦,不敢再深想下去。


    柳玉被卓陽的目光看得極不自在,下意識把裝著荔枝的筐子往身前擋了擋:“卓公子是要走了嗎?”


    “嗯。”卓陽還要說話,卻被柳玉打斷。


    “卓公子慢走,那我先進去了。”


    說完,柳玉抱著筐子就往書房裏走。


    書房外站著幾個人高馬大的侍衛,若是別人連通報都沒有地進去,早就被兇神惡煞地攔下來了,可那些侍衛看都沒看柳玉一眼,任由柳玉一聲不吭地走進書房。


    卓陽愣了一下,抬腳追了上去:“你等等……”


    話沒說完,他就被那些侍衛攔下了。


    卓陽:“……”


    他和宋子臻認識了二十多年,才知道這是個重色輕友的家夥。


    ……


    柳玉昨天才來過書房一次,對這裏還算熟門熟路。


    他把裝著荔枝的筐子往案幾上一放,說:“荔枝太多了,我留了一小半給你。”


    宋殊禹本來還在為其他事煩著,見到柳玉,瞬間感覺心頭的煩躁去了大半,他拉來一張軟椅讓柳玉坐到自己身旁。


    今兒上午的天還陰著,這會兒已經放晴了,大束大束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把細小的塵埃照得清晰可見。


    柳玉穿得有些厚,連領口都扣得嚴嚴實實,一路疾步走來,他額上滲出了不少汗珠。


    宋殊禹用袖袍抹去柳玉額上的汗珠:“熱的話就脫一件衣服,這裏沒有外人。”


    柳玉確實很熱,他乖乖脫了一件外衣,裏麵穿著青色的衣裳,襯得整張臉都格外白淨,一雙烏黑的眼睛緊緊盯著宋殊禹。


    宋殊禹被他盯得想笑。


    柳玉結結巴巴地從簍子裏拿出一顆荔枝:“吃荔枝。”


    “好。”宋殊禹先剝了一顆荔枝遞到柳玉嘴邊,等柳玉張嘴吃了,他才剝開第二顆荔枝放進自己嘴裏。


    都說這個季節的貢品荔枝最為鮮甜,可宋殊禹並無多大感覺,不過看著柳玉的表情肉眼可見地緩和下來,他仿佛也嚐到了一絲甜意。


    他問柳玉:“這荔枝好吃嗎?”


    柳玉重重點了點頭,眼裏有著光亮:“好吃。”


    宋殊禹笑了,伸手摸了下柳玉的頭發。


    連續吃了好幾顆荔枝,柳玉狂跳的心才逐漸平靜下來,他從荷花池那邊迴到院裏,即便有劉嬤嬤和幾個丫鬟陪著,也始終坐如針氈。


    於是他尋了個由頭來找宋殊禹。


    他想宋殊禹那麽聰明,肯定看出了他的異常,還以為宋殊禹會問些什麽,結果對方什麽都沒問。


    宋殊禹隻讓他在邊上好生坐著,坐累了也可以去後邊的榻上躺著,今天得把一部分的事務處理完才行。


    柳玉閑來無事,把筐子拖到自己麵前,一顆顆地剝著荔枝吃。


    快把荔枝吃完時,突然來了困意,他堅持了一會兒,實在沒堅持住,可又不想離宋殊禹太遠,便悄悄趴在案幾邊緣。


    很快,沉重的眼皮拉了下來。


    睡著後的柳玉更加安靜,連唿吸都很輕,肩膀隨著唿吸的節奏一起一伏,隻是這樣趴著到底讓他不太舒服,兩條腿別扭地分開,眉心微皺。


    宋殊禹放下手裏的折子,低聲開口:“劉嬤嬤在外麵嗎?”


    “是的。”曾夷悄無聲息地出現,“她一直在書房外麵候著。”


    “讓她進來。”


    不多時,麵色沉重的劉嬤嬤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她先喊了一聲大人,轉眼瞧見趴在案幾上睡著的柳玉,頓時哎喲一下:“怎麽能在這兒睡著呢?”


    說著,劉嬤嬤想上前把柳玉喊醒,卻被宋殊禹喊住:“無妨,就讓他在這裏睡。”


    劉嬤嬤猶豫了一下,沒敢再上前。


    “我請你進來是想問問。”宋殊禹將一隻手搭在案幾上,身體微微後靠,問道,“你們今天去了哪裏,以及做了什麽。”


    劉嬤嬤一聽這話,立即明白了宋殊禹真正要問什麽,她如實迴答:“飯後柳公子想去西南角的荷花池邊逛逛,老奴和丫鬟們就帶他去了,誰想隻去這麽一次,就碰到了老夫人,老夫人她……”


    劉嬤嬤頓了頓,她心知宋殊禹的忌諱,沒敢深說,隻含含糊糊地說,“柳公子應該是被嚇著了,老奴請了大夫來看,大夫說並無大礙,可柳公子還是心神不寧,就跑來找大人了。”


    宋殊禹緩慢地點了下頭:“原來如此。”


    “大人,都是老奴的錯……”


    “不關你的事,你不必自責。”宋殊禹說,“我說過,這府裏他想去哪裏便去哪裏。”


    而且他並沒打算對柳玉瞞著那件事,早些知道也好。


    揮退了劉嬤嬤,宋殊禹將座椅放到柳玉身旁,讓柳玉靠到自己身上繼續睡。


    柳玉睡得很熟,一點也不客氣,把全身重量往宋殊禹身上一放,腦袋枕在宋殊禹的肩頭,又沉沉睡了過去。


    宋殊禹盡量壓低身體,好讓柳玉靠得舒服一些,他一隻手固定在柳玉的腰部,另一隻手翻動折子、提放毛筆,不一會兒便逐漸酸麻。


    但低頭看到柳玉的睡顏,心裏是滿足的。


    他親了親柳玉的發頂。


    這種感覺真好。


    第95章 開心很快你也要當爹了


    夜裏,柳玉想到白天發生的事,心裏有些惴惴不安。


    銀白的月光灑落在窗戶上,把窗台照得明亮。


    他側躺在床鋪靠外的一邊,有些困,半垂著眼皮。


    忽然,一雙手從身後伸來,將他輕輕摟入懷中。


    背部貼上一麵溫熱的胸膛。


    宋殊禹的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他隆起的腹部上,掌心貼著肚皮,溫度隔著一層薄衣傳來。


    柳玉閉上眼睛,下意識往後靠了靠。


    而後,他想起什麽,又睜開眼睛,仰頭去看宋殊禹:“我來你這兒也有段時日了,怎的都沒瞧見你的家人?”


    “你今天不是看到了嗎?”宋殊禹低頭親在柳玉的臉頰上,“你在荷花池邊遇到的那個女人。”


    “她啊?”


    “嗯,她是我娘親。”宋殊禹的語氣很淡。


    可柳玉心裏無不感到震驚。


    “睡吧。”宋殊禹把被褥往上扯了扯,將兩人裹住,“等我忙完了帶你去看她。”


    宋殊禹最近真的很忙,天不亮便要上朝,等柳玉醒來,他已經從宮中迴來在書房裏處理事務了。


    柳玉那天著實被那個女人嚇到了,在屋裏坐不住,絞盡腦汁地想理由去書房找宋殊禹。


    宋殊禹也慣著他,沒幾日便讓曾夷搬來一張催促工匠連夜趕工出來的軟椅放在身旁。


    而另一邊,蕭河迴去傷痛了一陣後,在柳春時的畫像前總算想通了。


    雖然他也是柳玉的父親,但是這麽多年來由於他的怯弱和逃避,他從未對柳玉履行過應有的職責,柳玉怕他也在情理之中,既然柳玉自己做出了選擇,那麽他得尊重柳玉的選擇。


    若是攝政王敢負柳玉,縱使他不當這個王爺了也要攝政王付出代價!


    想通之後,蕭河甚至整理好了心情又來拜訪宋殊禹。


    這次,他一進書房就瞧見了坐在案幾邊上看書的柳玉。


    柳玉穿著一身輕薄的衣裳,烏黑的長發散落下來,裹著一張漂亮白淨的臉,他似乎坐得有些累了,雙手交疊地趴在桌上,下巴抵著手臂,垂著眼睫。


    聽見腳步聲後,柳玉抬了下眼,見是蕭河,他先是一愣,隨後趕緊垂下眼瞼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蕭河心裏發澀,目光在柳玉身上停留片刻,才默默轉開。


    柳玉沒想到這麽快就能見到蕭河。


    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本來柳玉是姿態放鬆地趴在案幾邊上,蕭河一進來,他就不由自主地繃緊身體,想了想還是默不作聲地打直了背脊。


    雖然蕭河是為了柳玉而來,但還是打了個光明正大的幌子,他偏頭看了眼跟在身後的奚錦,奚錦立即摸出一疊信封,上前交給曾夷。


    曾夷拿過信封檢查了一番,確認無礙才放到宋殊禹麵前。


    不過宋殊禹沒動:“這是?”


    “去年你落難玉潭村時,他們的行動軌跡全在這些往來的信件裏。”蕭河說,“我想你應該需要這些東西。”


    聞言,宋殊禹眼裏浮出一抹驚訝,他很快想到什麽,身體微微往後一仰,輕笑出聲:“都說瑞王是個沒有野心、不顧朝堂的閑散王爺,我看不然,瑞王的本事真是不小啊,都把人安排到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了。”


    蕭河麵色不變:“老話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雖然我並無爭權奪利的心思,但是身在亂流之中,保命的本事總該有個一二,這點攝政王應該理解才是。”


    “我當然理解。”宋殊禹收斂了笑意,眼神漸冷,“瑞王的好意,我接受了,不過若是瑞王想要借此機會提出別的要求,我怕是不能如瑞王的願。”


    蕭河臉色略顯難看,他看了眼柳玉,然而柳玉始終垂著腦袋,仿佛沒聽他們在說什麽。


    可柳玉壓根藏不住自己的心思,嘴角緊抿,耳朵根幾乎紅透了,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緊張。


    沉默許久,向來和宋殊禹沒什麽交集的蕭河第一次在這個小輩麵前服了軟:“我亮出自己的底牌,自然不會毫無要求,但我的要求很簡單,我隻想和柳玉單獨說幾句話。”


    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宋殊禹便迴答了他:“那不可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小嬌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攀月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攀月亮並收藏小嬌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