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未過完,汲黯就派二弟汲仁進京,並親自手書兩封信函,一封給接替張湯就任廷尉多年的外甥司馬安,托他上奏朝廷派員查辦楚王府內幕,一封給已經退職養病的故交宗正劉棄疾,請他看在同祖的份上,出麵奏請皇上把劉義一家接入皇宮生活。汲仁一去數月杳無音訊,劉義堅執自開豆腐坊養家糊口,汲黯夫婦再勸說才答應留住汲府,曾氏做家傭,幫助徐夫人照料年老多病的汲大人,劉義靠賣豆腐種菜賣菜聊補家用。

    四月初,汲仁帶信迴來,稱司馬安已經外調河南郡出任太守,忙於安撫函穀關以西的山東災民,皇上北出蕭關,帶領數萬精騎巡視邊防去了。桑弘羊榮升大農令,均輸、平準、貨幣變革等等諸事忙得不可開交,難得一見;新任廷尉趙禹命他和汲偃隨同廷尉府屬丞前往彭城查辦楚王府內幕專案,而對劉義一家入宮之事卻隻字未提。

    汲黯沉吟片刻,當即安排汲偃進京。馮嫽請求同往,一來想進京拜訪桑弘羊,打聽失散的哥哥下落,二來同往彭城,在辦案中可以做個人證,為劉義一家討還公道盡些綿薄之力。汲黯表示讚同,囑咐馮嫽定要抽空前去拜訪劉棄疾,打探口風。劉義和燁子要求一同前往,汲黯再三勸解之下,隻好作罷。汲偃和馮嫽此一去卻是石沉大海,鬧得汲黯一病不起,數月臥床。

    深秋十月,前任朝廷中尉尹齊和馮嫽一同歸來。尹齊是個刀筆吏出身的禦史,原在張湯手下做事,為官清廉。後來在司馬安手下做事時因督察盜賊政績顯著,聲望大振,升任關都尉,前幾年又升任中尉。中尉一職是專管京城治安的九卿高官,後來改稱執金吾。可惜尹齊時運不佳,在任一年,又因禁察貴戚僭越奢侈之風和三輔盜賊不力,坐以職事荒廢之罪而罷免賦閑。漢武帝念及汲黯年邁多病,並知尹齊是個人才,故而又將尹齊重新啟用,赴任淮陽都尉。

    畢竟汲仁位卑言輕,馮嫽是個小孩子,司馬安又調出京城,在京城的頭幾個月裏,汲仁和馮嫽連桑弘羊的麵都沒見到,劉棄疾稱病閉門謝客,好在司馬安和汲黯同是漢景帝為太子時的洗馬{侍從官},趙禹又和司馬安曾是廷尉同僚,又是皇上寵信的新任廷尉,趙禹趁武帝外出巡視郡國未歸之際,先斬後奏地聘用汲仁和汲偃來廷尉幫工辦案,有心利用這次辦案機會舉薦汲黯一家,但是斷然不讓一個剛滿十歲的女孩兒馮嫽一同前往。汲仁隻好借趙禹的麵子把馮嫽寄養在桑弘羊府上。桑弘羊得知馮嫽來到京城,就把她挽留在府上,托管家好生照看,隻說等找到機會定和皇上麵談劉義一家進宮之事,可皇上出巡各郡國,行蹤不定,桑弘羊又新官上任,公務纏身,忙得數月不進家門。馮嫽得知哥哥的下落仍然杳無音訊,劉義一家入宮的事遙遙無期,自己終日在桑府無所事事、度日如年,再三請求迴淮陽。桑弘羊耐心解釋說劉義一家的事不能操之過急,他們一家是皇親,必須經過宗正府審核舉薦,時下宗正府令人選未定,大農令不好越俎代庖;桑弘羊還提出收馮嫽為養女,以後找到馮剛一同收養成人。馮嫽婉言謝絕,桑弘羊知道馮嫽父親和蘇武父親蘇建有生死之交,又勸馮嫽:你若覺得在家裏無聊憋悶,就先送你到蘇武家裏去住一段時間。馮嫽知道蘇武三兄弟和一個老母親,日子過得並不寬鬆,更念及劉義一家的恩德,堅執要迴淮陽,桑弘羊隻得托新上任的尹齊把她送迴淮陽。

    汲黯憂心劉義一家牽掛的大事不見眉目,尹齊的到來顯然易見是皇上安排他來接班的,故而心中鬱鬱寡歡。

    令劉義一家憤憤不平的是江充進京後官運亨通,步步高升。江充是個十分精明的政治投機家。他以楚王府為跳板,借助楚節王的經濟實力打通朝廷官場仕途,又借力張湯把趙王太子劉丹打入死牢,繼而又和趙王劉彭祖打官司占得上風。趙王劉彭祖拿出渾身解術,一心想救太子,幾次向漢武帝提出願挑選找過勇猛敢死之士,一同參軍攻打匈奴,為國盡忠,以此請求皇上赦免太子丹的罪過,武帝不允,終於廢了太子丹。不久,趙王又四下活動把太子丹從死牢裏放出來,又通過漢武帝的兩個姐姐平陽公主和隆慮公主出麵求情,懇求再立太子丹為太子,又被漢武帝嚴詞拒絕。江充與趙王打官司獲勝後被漢武帝召見於天台宮,江充請求以平實的衣著打扮拜見皇上,武帝見江充身材魁梧、儀表堂堂,很是驚異,當場對身邊的人稱讚他說:“自古燕趙多奇士,今日果然大開眼界。”江充迴答武帝提問的國家政事也博得武帝滿意,從此留在京城做了禦史主薄。

    漢武帝即位的第三個十年裏致力於內事興作,經濟變革。元狩年間漢朝在對匈奴的連年戰爭雖然取得了決定性勝利,漢朝也損失了十多萬匹戰馬。加上西漢名將李廣、霍去病先後去世,國家收藏的錢幣已經消耗光了,賦稅收入已經枯竭,漢朝無力對匈奴繼續發動討伐性軍事行動。為了討伐匈奴,漢武帝大力提倡養馬,馬帶到長安來飼養的有幾萬匹,最後關中的馬卒不夠用,就征調附近郡縣的百姓。為了防禦匈奴入侵,漢武帝向朔方、河西移民六、七十萬,在朔方、河西大力發展農業,進行大規模屯田。用屯田收獲的糧食來補充國家糧食的不足。為了解決馬匹不足和財政危機,漢武帝還讓縣官開放園池,在苑囿內放養馬匹,讓農民在苑囿中耕種,把每年的各項收入及農田收入用來補充國家的諸多費用。但是這隻是局部地、暫時地解決了一些財政上的困難,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國家的朝政危機。同時,匈奴來投降的人都由政府供給衣食,政府供給不上皇上以身垂範、減少膳食費用,甚至到了下乘輿上的馬匹、拿出皇宮的儲蓄來供養他們。黃河決堤,楚梁一帶地區本來就已經多次遭受困迫,沿河一帶郡縣修堤壩堵塞河水,修好就又衝壞了,耗費的錢財沒法計算。崤東地區黃河再鬧水災後,關東百姓大多貧困挨餓,天子派使者四處奔波,掏空了郡國糧倉賑濟百姓,還是不夠用,征募豪門富豪人家的糧食借給災民,也是杯水車薪,於是,漢武帝把山東的災民遷徙到函穀關以西去居住,或者充實到朔方以南的新秦中地區,七十多萬人口,衣服食物都靠政府供給,這種耗費用高達上億,國庫完全空虛了。但是,富裕的奸商大買賣人,有的趁機囤積錢物,操縱奴役貧窮的百姓,轉運幾百輛車買進賣出,乘機發國難財,受皇上封賞的諸侯也得低頭依仗他們供應。他們冶銅鑄鐵、燒水煮鹽,錢財累計萬金,就是不肯幫助國家的急需,百姓就更加苦不堪言了。這是漢武帝決心變革經濟的背景。

    為了解決財政困難,武帝采取了一係列財經改革措施。

    首先,實行鹽鐵官營,使鹽鐵之利為國家所壟斷。其次,繼續實行“賣官鬻爵”,聚斂錢財。第三,頒布算緡、告緡令,加大征稅力度,限製、打擊富豪大商。

    第四,實行均輸法和平準法。這是在大司農桑弘羊的建議下,漢武帝頒行的一項經濟政策。所謂均輸法,就是統一控製貢租稅賦運輸的經濟管理。在中央主管國家財政的大司農之下設立均輸官,由派到各郡國的均輸官收購物資,把各地應當運交中央的物資運到售價較高的地區出賣,把貢賦就地出賣,再買該地物產,易地出售,輾轉交換,變商賈之利為國家所得。所謂平準法,就是物價調節。在朝廷設立一個物價局之類的機構,在大司農之下設立平準官,總管全國由均輸官轉來的貨物,除去供給皇帝需要的一部分外,餘下的作為平抑物價之用。用官物在市場上隨物價漲落貴賣賤買以營利。實行均輸和平準的結果,京師所掌握的物資大大增加,平抑了市場的物價,販運商和投機商也無利可圖。

    第五,改革幣製。建立中央銀行“水衡都尉”,鑄幣權統一於中央。西漢初年,國家財力不足,鑄幣時輕時重,劉邦時用重一銖的英錢,文帝時又用四銖錢,武帝初用三銖錢,後又改用半兩錢。由於貨幣的大小、輕重、規格不一樣,造成幣製的混亂。加上民間地主、商人和各郡國私自鑄錢,更加劇了幣製的不穩。為了解決私人鑄劣錢營利造成的幣製紊亂問題,漢武帝決定從統一貨幣種類,統一貨幣發行權入手。元狩五年(前118),武帝初令郡國鑄五銖錢。元鼎四年(前113),武帝下令改由上林三官(鍾官、技巧、辨銅)鑄造五銖錢,故亦稱“上林三官錢”。規定“三官錢”為全國通行的統一貨幣,舊時的貨幣一律作廢。由於“三官錢”質量較好,私鑄無利可圖,從而收到了統一錢幣的效果。

    第六,任用酷吏懲惡除霸、嚴厲鎮壓橫行郡國、違法越製的地主豪強,抑製地主豪強對土地的兼並。

    第七,借機找茬,打擊不體恤國力的貴戚列侯,橫掃經濟變革的絆腳石。

    通過上述經濟變革措施,徹底扭轉了西漢中期的經濟危機。大司農每年“以賦幹民”的財政收入約為四十億貨幣單位。朝廷的金庫少府每年的“山川園池市井租稅”收入約為四十多億,其中水衡都尉收入約為二十五億,再加上這兩個財政係統的其它收入,漢武帝每年的財政總收入大約在一百億貨幣單位左右。對於漢武帝“外事擴張,內事興作”的雄心大略來說,區區一百億的財政收入仍然難以收支平衡。他在應付國家的巨大開支上,除了發展農業,興修水利、農業技術革新和軍屯、民屯這些正當事業外,還要應付始料不及的內憂外患。除了搞專賣、算緡、告緡、等一些經濟變革措施之外,還要采取“賣官鬻爵”、“納糧贖罪”、“捐糧補官”、“入羊為郎”、“借機找茬”、“免除終身勞役”等一些巧點子聚斂錢財,使國庫充足,天下富饒。所以司馬遷說:皇帝的賞賜、對外戰爭的費用“皆仰大農”。由此可見漢武帝對桑弘羊的器重及其卓越貢獻。

    元鼎五年{前112}真是個多事之秋。這年四月,南越王丞相呂嘉利用南越內訌反叛漢朝,不但殺了漢朝使者,還殺了南越王和王太後。漢武帝苦於國家財力匱乏,想跟貴戚列侯們借錢出兵解決南越問題。時任齊國相國的卜式再次出了風頭,他主動上書要求和兒子們一同率領齊國家丁從軍報效朝廷,情願戰死在南越戰場上。武帝下令大力表彰宣揚卜式的先進事跡,號召天下列侯們向卜式學習,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支持朝廷對南越的戰爭。不料想京城三輔貴戚爭先恐後的把財富藏匿起來,各地列侯置若罔聞,連朝廷百官中沒有一個出來讚助,武帝將江充任命為直指繡衣使者,作為天子的欽差大臣,督察京城三輔貴戚和盜賊。江充把貴戚們生活奢侈和藏匿財物、僭越禮儀之事一一彈劾,並將貴戚的車馬沒收,奏請皇上編入軍隊,作為朝廷與匈奴作戰的戰備物資,深得皇上賞識。

    這年九月,武帝因號召列侯百官讚助錢財攻打南越,幾個月裏竟然沒人響應而耿耿於懷,對列侯們私下盜鑄黃金有所耳聞,便暗中囑咐少府官員,乘列侯每年八月祭奉宗廟之機,仔細察驗列侯供奉的“酎金”,果然不出所料,列侯們送來的酎金大多是偷工減料自鑄而成,自然成色不足或者分量不足。武帝抓住列侯的“酎金”把柄,一律以“大不敬”之罪案挨個對列侯整治。經過追查,毫無留情的削去了106個列侯的爵位。連知情不報的丞相趙周也牽連下獄、畏罪自殺了。楚元王劉交第七子劉調之孫劉慶,楚安王劉道的兒子劉成、孫子劉不害二人,江都易王劉非的兩個兒子,趙王劉彭祖的五個兒子,中山靖王劉勝的十一個兒子,城陽頃王劉延的十二個兒子等等都未幸免。還有一些列侯因其它各種原因而陸續削爵。從此,諸侯列強尾大不掉、難以製肘的問題,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徹底解決了。

    不到十歲的燁子對這些國家大事鬧不明白咋迴事,閑暇之餘卻常常和汲暗閑聊皇叔。從街頭百姓的閑言碎語和汲黯和尹齊的公務對話中,她漸漸對劉徹這位皇叔產生一種無比的敬意,不知不覺中對時政和曆史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每到汲黯麵色見好,心情愉快時,她就纏住汲黯講起以往在京城和漢武帝的交往趣事,乃至這對天下無雙的君臣之間互不相讓的種種爭執和別扭。“有朝一日我一定要看看這位神武而又偉大的皇叔!”---------一個強烈的夙願漸漸萌生在燁子的心裏。

    時光飛逝,轉眼又是暮春三月。

    淮陽城外,風和日麗,春色融融。遠望郊野,柳煙如織,桃林飄紅;近瞧庭軒蜂蝶起舞,鳥語花香。適逢遠古傳承的三月初三上巳修楔節日,城裏的老老少少、青年男女紛紛成雙結對的區和踏青春遊、臨水洗濯,消除不詳,寄情流觴。

    汲府客廳的後麵是一廂清雅靜謐的書齋房舍。屋內書架上堆積著竹木簡典籍,臨後院窗戶前有一張大書案,擺放著公文函帙,筆墨紙硯。汲黯躺在藤椅上嗜睡不起,對門迎麵粉壁上垂掛著一幅丹青未幹的絲帛新作《春意圖》,畫麵上春風習習,紫燕比翼,柳枝飄拂下一個身背書包的少女手執柳條、口銜柳芽,清純可愛。

    燁子手執一束鵝黃嫩柳,馮嫽手捧結滿花蕾的桃枝,兩人躡手躡腳的遛進書房。燁子接過馮嫽手中的桃枝,把桃枝和柳枝分插在陶瓷花瓶裏,續上清水,馮嫽去給汲黯換茬更盞。燁子悄悄走進汲黯,用一節毛茸茸的柳花王汲黯鼻孔裏輕撓慢塞,時而又往汲黯張大打鼾的嘴裏吊喂。汲黯閉嘴輕嚼,忽而被苦澀滋味蜇得蘇醒過來,一把摟住燁子,用手捏住燁子的鼻子嗔怪道:“又是你這個小淘氣!我還以為吃了個毛毛蟲呢!”

    燁子咯咯的逗笑說:“我要是毛毛蟲就把爺爺的瞌睡蟲都吃光了,叫你再也睡不著覺,看你會不會睜著眼睛打唿嚕!”說著擰腰脫身給汲黯揉肩捶背。

    “那才好呢!你吃上一肚子瞌睡蟲就不會再來搗亂了。”汲黯用手指對燁子又點鼻子又捅腰的咯吱不停,引的三人爽心大笑。

    馮嫽給汲黯奉上漆竹茶盅,笑盈盈的說:“爺爺,外麵的空氣多新鮮,清粼粼的水來蘭瑩瑩的天,外麵的空氣多清新!野外的天地多好玩!你幹嗎老把自己關在這小屋裏燜豆芽呢?”

    “爺爺也想去,可我跑不動了。比不了你們這對小燕子東飛飛西飛飛多自在。不過爺爺不出門,心裏也有生機盎然的春天哩!你倆瞧見我新作的畫了嗎?”

    馮嫽搶著說:“瞧見了,爺爺畫得真好!就是沒看懂,你畫的是燁子妹妹呢?還是畫的我?”說著指著畫上的女孩說:“這個女孩的眉毛、眼睛都象燁子妹妹,可嘴巴、鼻子又象我,燁子你看是不是?”

    “叫我說呀,爺爺本來畫的是我,又怕姐姐不高興,就把你的鼻子、嘴巴安上去了唄!”燁子一邊看畫,一邊自信的說。

    汲黯笑道:“這也叫你看出來了?!你都快成了我肚子裏的蛔蟲了!”

    燁子給汲黯作腿部按摩,邊按邊問:“爺爺,你天天不是躺在臥室裏養病,就是呆在書房裏看書,總也不見你外出視察,別人都說當官很忙很累的,你咋恁清閑哪?你不怕我皇叔治你個職事荒廢之罪嗎?”

    汲黯接過茶盅,啜了一口香茶,清清嗓子說:“這當官呀!有會當的,也有不會當的。有給老百姓當父母官的,也有為自己撈好處才當官的。不會當官的,事必躬親,整天忙忙碌碌也當不好;會當的,知人善任,隻管大事大原則,不拘小節,人盡其才就行了。我這是自己無為而有為,所以就當的清閑自在。當然要想當好父母官也不容易,要多為老百姓辦實事,嘔心瀝血死而後已。那些為自己撈好處的貪官,成天想著謀私利,索盡枯腸,撈著撈不著他都很累的。我這個躺在家裏的太守是皇上恩準的,身體不爭氣沒辦法,別人眼饞也幹瞪眼。”

    燁子好奇地問道:“爺爺,你看當今天下哪個算得上老百姓的父母官呢?”

    “我就是頭一個啊!你看爺爺還算不上嗎?”汲黯大言不慚的反問。

    燁子聳鼻撅嘴的哼了一聲,不滿意地說:“自個誇自個,沒羞!沒羞!誰問你了?爺爺不算!你得說別人才算數。”

    汲黯哈哈大笑,笑罷反問燁子:“平時和你嘮叨得夠多了,差不多知名的朝廷大臣你都知道不少,你看誰可算老百姓最好的父母官呢?”

    燁子脫口而出:“公孫弘是不是可算一個?”

    汲黯笑嗬嗬地問道:“你為什麽算上他呢?”

    燁子想了想迴答說:“公孫弘雖然出身貧寒,當過多年的放豬娃,可他誌向遠大,勤奮好學,四十歲苦讀《春秋》”,六十歲考中賢良文學,繼而成為博士,雖是大器晚成,三起三落,最終還是受到皇上賞識,年過八旬又辭退讓賢,可謂高風亮節。還有他位列三公,俸祿很多,卻蓋著粗布被子、食不重肉,給天下人做榜樣,為官清廉,所的俸祿全都拿來幫助親朋好友和賓客,美德堪比齊國公卿晏嬰,這可是天下皆知呢,爺爺以為如何?”

    汲黯搖頭說道:“可算亦可不算。”

    “為什麽這樣說?那到底算不算?”燁子和馮嫽、小櫃子齊聲問道。

    汲黯說:“要說算,那是他曾向皇上提出過治理百姓的八條根本方略,取信於民,這是他為官的最大功勞。要說不算,那是他的人品不好、心術不正,和皇上對他的器重相比又顯得碌碌無為,功過相抵。”

    燁子問道:“聽不明白,還請爺爺明示。”

    汲黯說:“他和我是多年的好友,在朝共事多年,我太了解他了!表麵上看他忠厚寬和,實則偽詐奸猾。他在公卿麵前商議國家大事和在皇上麵前表態常常見風使舵,是個變色龍,這是對君不忠,明哲保身。其次,他初入朝廷,皇上派他出使西南夷視察,他迴來匯報時卻極力反對開通漢朝和西南夷的交往,就憑一張能說會道的嘴皮子又升職為右內史。而司馬相如雖然口吃,卻有膽有識、勞苦功高。皇上派他出使西南夷,司馬相如做得相當漂亮,不但彌補了唐蒙的過失,安撫了巴蜀的百姓,還使西南夷的君臣心甘情願的臣服漢朝,結果卻遭人誣陷丟了官職。到他做了禦史大夫時,對修築朔方城抵禦匈奴這等重大決策的深遠意義都無法理會,結果朱臣提出十個問題,他一個都反駁不了,真是丟臉丟到家了。其三,他善於偽飾做秀,不能務實。你說的那些寢蓋棉被、食不重肉,都是嘩眾取寵、沽名釣譽。國家財政危機,皇上也在減少膳食,連乘輿的馬匹都裁減了,甚至拿出僅有的錢財去安置投降過來的匈奴人,他做臣子的那點兒表麵文章又算得了什麽?!身為丞相毫無良策為君解憂算什麽本事?還是靠桑弘羊屢薦良策扭轉危機;公孫弘那點破事被皇上吹得天下皆知,卻不能扭轉貴戚和諸侯奢侈的風俗,倒是官至丞相必封侯的製度發端於他,世代受用不盡,他可是吃小虧占了大便宜。其四,公孫弘性情好猜疑,妒賢嫉能,凡是與他有過嫌隙的人,無論親疏遠近,他表麵上友善相待,最終總要報複不可。殺主父偃,貶董仲舒去膠西,都是他出的鬼點子,他們可都是國家的棟梁之材啊!你們說他能算天下老百姓的父母官嗎?”

    燁子無言以對,默不作聲。“小櫃子”插言說:“那麽仗義疏財的卜式可以算了吧?”

    汲黯說:“論其自捐家財幫助國家抵禦匈奴,救濟災民的義舉,卜式確實天下無雙。可那些事並不是他為官以後的事。一個放羊為業的暴發戶,根本不是做官的料,皇上嘉獎他的美德,拜他為齊王太傅,後來又升任齊國相國,他還是以牧羊為主要營生,碌碌無為。今年遇到呂嘉反叛漢朝,他又出了一迴風頭,上書請求父子一同從軍,寧可戰死沙場,著實令人感動。西羌族十萬人反叛漢朝,與匈奴勾結侵邊擾邊,皇上出兵抗擊匈奴、平叛西羌,他又出錢相助,雖是義見於心,卻也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就這點功勞皇上卻讓他做了禦史大夫,終究不堪大任,才被皇上降職去做太子太傅,一個不學無術的畜牧主,太子太傅他能當得了嗎?不過是讓他養老送終而已。他要能算得上父母官豈不笑掉大牙?!”

    燁子笑道:“爺爺就是嘴不留情,爺爺太挑剔了!難怪皇叔不喜歡你,諸多大臣都在背後搗你的鬼。可我還是挺佩服爺爺的,矯製擅行,開倉放糧,造福百姓,就數爺爺敢為天下先了!”

    “小櫃子”納悶的說:“叫我說,除了老爺,天下沒有百姓最好的父母官了。”

    汲黯笑道:“那我可當不起!天下的好官多的是。隻要能為國家作出貢獻,能為皇上分憂解難,能為天下百姓造福,不論是三公九卿,或是小小農官、水工,都算得上老百姓的好官。我最佩服的就是兒寬,雖然我沒有和他共過事,老百姓的行動最能說明問題,兒寬可是最有真才實學、最能體恤百姓的父母官,將來必有大用,不信你們走著瞧。”

    燁子和馮嫽齊聲說:“對呀!我們咋把我們的老師忘了呢?兒寬老師走了以後這麽多年都默默無聞,我們可想他呢!爺爺給我們講講他的情況吧。”

    汲黯說:“好吧!今兒爺爺高興,就給你們講講他的故事。”

    ---------兒寬從小就勤奮好學,又很聰明,但兒寬的家庭很貧窮,沒有錢財供他學習和研究學問。兒寬隻好自力更生,維持學業。他曾給孔安國的弟子們當廚工做飯,還曾經被雇傭去耕田、種地。他經常隨身帶著經書,每當休息的時候,就坐在田地旁認真地研讀經書。因此,他的經書愈讀愈精,在研讀《尚書》方麵有一定造詣。漢景帝時孔安國在長安講學,兒寬又投到西漢大經學家孔安國門下求學,孔安國是孔子的後裔、魯詩創始人申培公的弟子,孔臧的堂兄,他對《尚書》很有研究,兒寬進一步研究尚書學,大有長進,經考試他做了文學掌故(掌管禮樂製度的官員),後來被楚襄王聘請去當了太子太傅,楚襄王死後又到了京城又當了廷尉府下屬的一個小官吏。

    兒寬待人謙虛溫和,從不驕橫自傲,而且廉潔不貪,秉公辦事。由於他性情柔弱,缺少勇猛無畏的氣勢,也不善言辭,別人認為他是個懦弱書生,幹不成什麽大事業。兒寬當小官吏的時候,張湯是他的頂頭上司,張湯所在的廷尉府,主要任用那些懂得法律、刑獄的官吏。兒寬以儒生的身份在其中供職,自然不熟悉刑獄的門道,不懂得在衙署應作些什麽事。張湯隻好派他到北地管理牛羊。這一去達數年之久,積累了不少實際經驗。

    後來,兒寬迴到了廷尉府,根據實際感受寫了自己如何管理牛羊的文章,報告給張湯。恰巧這時,張湯審理一個重大案件,向朝廷寫了材料,報告情況。武帝看了奏文,認為有關這個案件的許多問題沒有講清楚,很有疑問,便把材料退了迴來,要求重寫。廷尉府的官吏不知怎麽寫為好,正為此事弄得愁眉不展。兒寬詳細了解了這個案件的情況,向廷尉府起草文件的官吏訴說了自己的看法,並提出應該如何寫這個奏章。官吏們一聽,覺得兒寬講的很有道理,就委托他來起草這個奏章。兒寬是個很有文才的儒生,又經過實際的鍛煉,增長了才幹,因此他很快便寫出了這份奏章。官吏們讀了,個個稱讚不已,非常敬佩兒寬。於是,他們把兒寬的情況和奏章,報告了張湯。張湯看了兒寬寫的奏章,同樣折服於他的才能,於是召見兒寬,詢問他許多關於刑獄和寫文章方麵的問題,兒寬對答如流,處處講得有道理。張湯很賞識兒寬的文采和能力,便讓他做廷尉府椽史一類的官。張湯把兒寬所撰寫的奏章,呈給漢武帝,武帝閱後準奏。過了幾天,武帝召見張湯,問道:“你所遞奏章,絕不是一般官吏所能撰寫出來的,不知出自哪一位高手?”

    張湯迴答:“是本府兒寬所寫。”

    武帝說:“朕對兒寬的文采和名聲早有所聞。”

    由於兒寬的奏章寫得好,受到武帝的讚許,張湯便委任兒寬為專門草擬刑獄訴訟文件的刑法官吏,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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