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怕你們倆不方便。」


    梁程和阿銘是住一頂帳篷的。


    瞎子俯身,進入帳篷。


    梁程拿起水囊,準備給瞎子倒水喝。


    瞎子忙擺手,道:


    「別,別,我不喝你們的水。」


    「是水。」梁程說道。


    「不喝,不喝。」


    天知道這水囊之前裝過什麽。


    「有什麽事?」梁程問道。


    瞎子從懷中取出了一份信,道:


    「這是溫蘇桐派人送來的信。」


    「他居然還真能送出來。」


    現在兵荒馬亂的,想送一封信過來,南鬥可不小。


    「走的時候,我給他留了兩個伶俐的人。」


    既然是翠柳堡的人,哪怕送信途中碰上了燕軍,也不會有什麽事。


    「不過,兩個人一起送信的,折了一個。」


    這封信的代價,還真挺大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任何時候,信息渠道的暢通都是極為重要的一件事,哪怕為此犧牲幾個騎士,瞎子都覺得很值當。


    「信裏說了些什麽?」梁程問道。


    「說了些滁州城裏的情況,基本風平浪靜,按照主上所說的,幹皇應該確實曾下過旨意,禁止三邊大軍迴援,所以滁州城現在還在我們手上,溫蘇桐他們,還穩穩地做著偽軍。」


    「嗯。」


    「不過,讓我感到很奇怪的一件事是,信裏最後頭,還加了一件事。」


    「說。」


    「溫蘇桐曾派人聯繫過四周,勸降滁郡的其他城池守軍什麽的,收效甚微。」


    「預料之中。」


    滁郡雖然被燕軍踐踏過,但距離傳檄而定還遠著,畢竟幹國三邊兵馬還沒迴來,按照原本的計劃,隻要吃掉幹國三邊迴援的兵馬,那麽幹人北方官員將因此絕望,從而除了少數堅定派,其餘的,要麽潰逃向南方要麽就直接投降歸順大燕。


    「溫蘇桐是個老狐狸,他沒把話說透,但我看出了他的意思。」


    「不用說透,反正你們爺孫女婿倆人,都是狐狸。」


    瞎子直接跳過了梁程的這句調侃,


    開口道:


    「溫蘇桐這番派人通告滁郡全境,其實算是一種排查,在信裏,他說除了滁州城,也就是咱們這支兵馬所過的線路之外,還有滁郡西部的幾座城鎮曾遭遇過我燕軍的攻打,燕軍在這裏補給了物資糧草後就繼續南下了。」


    聽到這裏,梁程的麵色忽然嚴肅了起來,顯然,他意識到了此間藏匿的訊息。


    「那一路,按照行軍方向來推斷,應該是李豹那支人馬。」


    梁程點點頭,道:「確實是他們,所以,問題來了。」


    「是的,問題來了,溫蘇桐他作為降人,不敢明目張膽地來詢問咱們軍事計劃意圖,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來隱晦地提一些,不過,他確實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是的,一顆定心丸。」


    旁邊,坐在帳篷裏一直在假寐的阿銘有些不滿意道:


    「喂,帳篷裏就我一個外人,你們說話還要打啞謎有什麽意思?」


    梁程扭頭看向阿銘,指了指瞎子手中的信,道:


    「意思很簡單,那就是鎮北侯和靖南軍所率的二十萬主力軍,不見了。」


    「不見了?」阿銘有些疑惑,下意識地道:「應該是藏起來了吧?」


    「滁郡基本是平原,連山都少見,二十萬大軍,人加上馬,足足數十萬活物,怎麽可能完全藏得起來。


    之前,進入滁郡時,李富勝這一支人馬就和主力分開了,然後我們還知道,另有一支人馬和我們一樣在南下著,就是李豹那一支。


    但問題是,出了滁郡後,也就這兩支人馬在交互作戰了,主力人馬,並未出現。」


    「嘿,之前不是你們說藏在那裏等著打幹國援軍麽?」


    梁程搖搖頭,道:


    「但有一個問題,你要知道,二十萬大軍,加上這麽多戰馬,人吃馬嚼的,每天所消耗的糧草輜重,都是一個天文數字。


    而從溫蘇桐的信來看,整個滁郡,除了我們和李豹這兩支兵馬為了獲得物資破過城鎮之外,滁郡其他地方,並沒有出現那種群狼撲入的局麵。」


    阿銘沉默了。


    瞎子則舔了舔嘴唇,道:「有意思,有意思。」


    「確實很有意思,幹皇一早就看穿了大燕的謀劃,所以從一開始就下旨給三邊禁止一兵一卒南下,打算用這種方式困鎖住燕國的騎兵集團。


    但到頭來,從頭打到尾的,隻有李富勝這半鎮兵馬加上李豹的半鎮兵馬,加起來,可能也就六萬騎的樣子。


    而鎮北侯和靖南侯所率領的二十萬鐵騎主力,


    卻,


    消失了……」


    第五十七章 北


    燕幹邊境一線,一場廝殺剛剛結束,士卒們有的在包紮傷口,有的則是在整理著自己的箭矢。


    戰爭,可以將一個個擁有豐富個體情感的人,變成一塊塊沒有情緒的機器配件,此時這裏的一幕,正是對此最好的詮釋。


    沒人傷心,沒人落淚,也沒人去去吹簫奏古箏,更沒人去看什麽即將下落的夕陽和眼下的情景是多麽般配。


    幹國多詩人,也曾湧現出不少邊塞詩人,但誰也不清楚燕幹近乎百年的承平下,那些幹國的邊塞詩人到底是如何「觸景生情」寫出那般雄渾壯闊的沙場詩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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