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瑤接過顧樂榆遞來的槍。


    槍很重,卻又比她記憶中的輕。


    她看著槍纓,“這槍上的紅纓換過了?”


    顧樂榆點頭道:“之前的太舊,纓穗己擋不了血。我就照著原來槍上的係法,係了個新的上去。”


    胡瑤撫上纓穗喃喃低語道:“舊物自是不如新。”


    她親手為慕淵係到槍上的生辰禮,想著它會替她伴他走過艱難險阻,可終究是散了。


    胡瑤把槍遞給顧樂榆,“既挑了這槍可要取個名字?”


    “不取,它原來的名字就很好。”


    “……原來的名字?”


    “嗯,這槍鐏上刻著名字,槍名扶光。”


    胡瑤明眸微動,似是想到什麽,不可置信地低喃道:“扶光……”


    -


    “扶光。”慕淵一手扶著槍,一手拉著她往懷裏帶。


    胡瑤故作兇狠地瞪了慕淵一眼。


    她分明是問慕淵他那柄槍的名字,他倒好把她給短劍取得名字拿出來說。


    “我與阿瑤當真是心有靈犀,名字取得都一樣。”


    胡瑤撇嘴道:“我才不上當,你準是又在打什麽主意,拿話來哄我。”


    慕淵紈絝似的勾著唇朝她笑,“我能打夫人什麽主意啊。”


    他說著就要吻她,嚇得胡瑤忙抬手捂住慕淵的唇。


    “青天白日又是在外麵,你也不怕人瞧見。”


    慕淵牽過她捂在他唇上的手,“不怕,就是她們瞧見也會當沒瞧見。”


    胡瑤偏頭避開,轉移話題道:“二郎昨日說今日這個時辰要過來,想必是有什麽事要與夫君說。”


    她深知慕淵在慕天麵前,頗有些長兄為父的架勢,所以才這麽說。


    誰曾想以為這麽說就不會鬧的人,竟單手托著她的臉,吻了下來。


    胡瑤迴應著慕淵,覺得嘴都要被慕淵親爛了,他才舍得鬆開。


    慕淵得逞了,心情極好還不忘調侃胡瑤剛才說的話。


    “原來阿瑤不是怕別人瞧見,是怕二郎瞧見吃醋啊。”


    “呸,夫君也就隻敢在我麵前說這樣的話,有本事夫君去二郎麵前說,看二郎啐不啐你。”


    胡瑤推開慕淵,抬腳就走,沒走幾步又被慕淵搭著腰帶迴懷裏。


    “阿瑤不是說想看我舞槍嗎?我現在舞給你看。”


    胡瑤明眸一轉,擺起公主的架子,“還不快些,遲了本公主可就不想看了。”


    “臣遵旨。”


    -


    槍尖的紅纓和著冬風翻飛。


    少年的一招一式驍勇狠厲,與當年慕淵在她麵前舞槍的招式截然不同。


    胡瑤那時雖覺得慕淵槍舞的有些古怪,但因不懂武功,隻覺得好看,襯的他身形格外好看。


    如今想來,慕淵哪裏是在舞槍,分明是孔雀開屏,也難怪二郎看到後,遞給她一個裝滿金稞子的荷包,讓她當賞錢拋給夫君。


    二郎……


    這些年,胡瑤派人四處尋找二郎,一直沒有任何消息與蹤跡。


    胡瑤有時在想是不是二郎知曉夫君身亡的真相,不願認她這個嫂嫂,不想見她,所以才躲起來。


    她眸中某些情緒翻騰,唇角的笑意化為苦澀,卻終是閉了閉眼,再睜眼已恢複如常。


    顧樂榆收槍走向胡瑤,“殿下,這果然是把好槍。”


    “好槍配好將,它是你的了。”


    “臣定讓它鋒芒再現。”


    顧樂榆把槍交給護衛,笑意盎然的牽過胡瑤的手,“殿下,我們接下來是迴臨安還是去茳北?”


    胡瑤看向廊外紛飛的大雪,“雪停,北上。”


    -


    黃昏下的晤鎮,依舊人聲鼎沸,熱鬧不凡。


    客棧內,醒木一震,剛還有說有笑的食客瞬間靜下來。


    說書先生搖扇道:“上迴說到朝中眾臣得知長公主攻下崎城紛紛上奏,其中不乏言詞激烈者,更有諫言者道長公主權勢滔天,隻恐來日之南魏,會是她之天下……”


    此言一出,惹得食客們議論紛紛。


    “長公主的權勢確實有些太過了。”


    “是啊,天下十三州多的是幾國分一州的,獨獨咱們長公主一人獨占一州,便是曆代藩王與皇女也不曾有過如此殊榮。”


    “你這話就錯了,如此殊榮也隻有長公主擔的起,別忘了南魏自古立嫡立長,若非長公主當年主動和親,現在又何止隻有一州。”


    “長公主如今也不止有州,她還有兵馬,驃騎將軍可是長公主的親衛。”


    “說的好聽是親衛,說的不好聽不就是沒名分的侍君嘛。”


    “沒名分的侍君?你這話未免太酸了。不說其他,就單說親衛在朝為官這一點,已是前無古人。”


    “長公主對驃騎將軍的恩寵,怕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


    “再寵,不還是得看著長公主在府內設南北兩閣,在閣中養著幕僚與美人嘛。”


    “我們這位長公主還真是男女不忌啊。”


    “這有什麽可奇的。”


    食客們正說著,一書生站起身問道:“老先生,陛下是何反應?”


    眾人聞言,皆好奇地看向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放下扇子,緩緩開口道:“陛下斥道言長公主謀反,不如言陛下謀反,並下令有敢以長公主事訕謗者,戮而殺之。”


    眾人心中皆是一驚,更有極個別者想起之前聽來的宮中秘事。


    聽說長公主出發崎城前,曾在陛下寢殿,與陛下發生爭執不歡而散。


    那日夜裏,陛下發未束,隻著寢衣闖了長公主的臥房。


    直至第二日午時,陛下才從長公主處離開,連早朝都未上。


    陛下無後無妃,又遲遲不肯選秀立後,隻怕這其中有不為人知之事。


    有人雖這麽猜測,卻無人敢多言,隻默不作聲的垂首聽說書先生娓娓道來。


    食客們聽的全神貫注,全然未注意到剛進來的一行人。


    胡瑤倒是沒想到一進客棧,就聽到說書先生在說她攻打崎城的事。


    陳諾微微蹙眉,低聲問道:“殿下可要讓人處理?”


    “不必。”


    胡瑤並不在乎自己在外的聲名。


    與胡瑤而言,百姓們茶餘飯後有閑心聊皇親貴胄,世家門閥那些或真或假的事,就說明南魏國泰民安。


    她閑閑的打量著眼前的客棧,覺得客棧內的布置有些眼熟,就聽到有些激動又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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