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什麽?”


    “本宮給王上一匹快馬,王上若策馬躲過本宮射出的三箭便是王上贏,反之則是本宮贏。”


    範誌遠從被活抓的那一刻,就沒想過自己會活。


    他知穀中乃至崎城皆有胡瑤的人,若他想逃或挾持她,隻會讓自己死的更快。


    他還不能死,他要拖延時間以便家人平安逃脫。


    不管這場賭局是不是胡瑤折磨他的借口,她既然要和他賭,他自然求之不得。


    “本王想想。”範誌遠邊說邊用餘光看向周圍。


    胡瑤被範誌遠這話逗笑了。


    若非她在攻城前,就知曉範誌遠的打算,隻怕真讓範誌遠得逞了。


    範誌遠何其重情啊,死到臨頭還在為家人籌謀,可就是這麽個重情之人,竟派人殺視他為友將士們的親人。


    喜兒,驚蟄,陳諾等人竟都在要被處理的名單上,而原因僅僅是因為範誌遠害怕。


    多麽可笑啊。


    胡瑤手微微一抬,“王上還是快些做決定,也免親人在家中為王上擔驚受怕。”


    範誌遠聞言瞪大雙眼,緊緊盯著胡瑤的手。


    胡瑤好似未察覺到範誌遠的反應,笑意晏晏道:“王上想得如何?”


    範誌遠看到胡瑤手中的金鎖才明白,他沒必要再拖延時間了。


    他問:“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


    “贏了,本宮放了王上的家人。輸了,本宮讓王上的家人去陪王上。”


    “本王為何要信你?若你出爾反爾呢?”


    胡瑤隨手把金鎖扔到範誌遠腳邊,“因為王上沒得選。”


    範誌遠慌忙彎腰拾起,金鎖果真是他送給滿月幼子的。


    他拾金鎖時,胡瑤已讓人牽馬過來。


    護衛們並不理解長公主為何要這麽做,但還是照吩咐把馬鞭給了範誌遠。


    胡瑤知道這一切本該在攻入崎城時,就結束了,可胡瑤不甘心,她不甘心範誌遠就這麽死在戰場。


    這太便宜範誌遠了。


    她要範誌遠和她夫君一樣,身中三箭,墜馬嘔血,削肉斷骨,最後落得屍骨無存。


    胡瑤接過顧樂榆遞來的弓,“範誌遠該結束了。”


    範誌遠確實如胡瑤說的一樣沒得選。


    他隻能賭,賭贏後胡瑤會如她所說放過他的家人,賭當年秋獵連弓都拉不開的她射不中他。


    “是該結束了。”


    範誌遠彎腰拾起馬鞭,躍馬揚鞭。


    馬蹄揚雪,暗中埋伏的護衛緊緊盯著範誌遠。


    胡瑤執起弓,將箭搭上弦,箭矢對準範誌遠。


    她腦海裏突然想起慕淵的話:“前手猛分虎口,著力向下,急捺轉腕,以第四、第五指緊鉤弓弝,兩肩突出……”


    胡瑤好似又迴到當年秋獵,慕淵幫她調整姿勢,教她射箭時,那時她撒著嬌靠在慕淵懷中,“夫君說的是什麽,我一點都沒聽懂。”


    慕淵溫熱的氣息仿佛還在胡瑤耳畔。


    她聽到慕淵朗笑道:“阿瑤,放箭。”


    箭離弦,射中範誌遠的左膕窩。


    胡瑤的動作一氣嗬成,離弦的第二支箭又射中範誌遠右膕窩。


    範誌遠覺得雙膝疼得厲害。


    他想:還有一箭,隻要馬跑的足夠快,他就能躲過。


    範誌遠一隻手緩緩摸到左膕窩,咬牙拔下膕窩上的箭,心一橫把箭插入馬身。


    馬嘶鳴,瘋了一般向前跑去。


    範誌遠用盡全力抱住馬。


    胡瑤看著越來越遠的範誌遠,明眸透著一種決絕的冷漠,詭異而平靜。


    彎弓搭箭,拉弦指鬆。


    第三支箭又射中範誌遠。


    顧樂榆星目眯了眯,這一箭偏了。


    範誌遠唿吸變得急促,本能地抬手捂住心口卻因此跌下馬。


    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起不來,隻能眼睜睜看著胡瑤走到他麵前。


    範誌遠輸了。


    他被人架起虛弱地笑道:“……箭偏了。”


    胡瑤看著範誌遠道:“沒偏。”


    範誌遠瞪大雙眼似是想到什麽,一口血噴在雪地上,“咳咳稚子無辜咳咳咳咳……”


    胡瑤氣笑了,“稚子無辜,喜兒她們就不無辜嗎?”


    她不想搭理範誌遠,準備轉身離去就聽到範誌遠喚她。


    “咳咳咳公主不想知道慕淵為何死嗎?”


    胡瑤麵無表情道:“為何?”


    “公主放了他們,我就如實告知公主。”


    範誌遠別無他法了,他隻能賭胡瑤的性子不願亂殺無辜,賭她會答應。


    胡瑤確實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她道:“好。”


    顧樂榆腳步頓了一下,不太明白殿下為何答應。


    範誌遠亦沒想到胡瑤會答應的如此痛快,愣住了。


    半晌,範誌遠緩緩開口道:“是……是茳北太子!茳北太子一直懷疑慕淵是慕晏溫,得知慕淵要攻打崎城便尋到我……”


    幾乎同時,胡瑤的一隻手狠狠掐住範誌遠的脖子,恨意越過了理智。


    胡瑤道:“慕淵並非慕晏溫,我的夫君死了!而慕晏溫卻好好的活著!”


    正如當年阿弟所言,亦如謝惠臨死前托人給她捎來的信所寫。


    謝惠向她賠禮道歉,向她解釋從未想過要慕淵的命,隻是想廢慕淵雙腿。


    胡瑤當時看到此話,恨不得將謝惠挫骨揚灰,而謝惠的屍首確實也遭元,梁兩國淩辱。


    得知真相後,胡瑤便讓北閣去查,可查到範誌遠就查不下去了。


    一切都斷在範誌遠,斷在崎城。


    原來是茳北,果然是茳北。


    她早該知道的。


    無論是範誌遠,還是茳北太子,他們既殺了她的夫君,便不可能久活於世。


    哪怕她會淪為惡鬼,亦要讓他們生生世世永不安寧。


    範誌遠本能地抬手,想要掙紮卻被製住。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但不忘提醒胡瑤,“望公主信守承諾。”


    胡瑤冷靜下來,緩緩鬆開範誌遠,“放心,本宮會留範副將幼子一個全屍。”


    範誌遠血紅的雙眼瞪著,大口喘息道:“你……”


    話未說出,範誌遠的嘴就被人用布塞住。


    他死死地盯著胡瑤,“唔……”


    胡瑤垂下頭,居高臨下的看著拚命掙紮想要殺她的範誌遠。


    她說:“這是本宮跟範副將學的,斬草需除根,否則春風吹又生。”


    胡瑤看向壓製著範誌遠的護衛道:“斷手廢足,吊著他的命,讓他親眼目睹家人是何下場。”


    “諾。”


    “查一查茳北太子與茳北皇室的事。”


    “諾。”


    -


    雪又簇簇落下,澗峪關亦恢複往日的寂靜。


    胡瑤抬眸看天。


    冬日的暖陽赤紅如血,像她夢中見到的一樣。


    真詭異。


    她這樣想著,落在她臉上的雪開始融化,冰涼的水珠順著臉頰滑落,暈開胡瑤早起時,讓平平替她化的妝。


    黛眉朱唇,紅衣金冠,是她與慕淵成婚那日的裝扮。


    胡瑤執拗地看著赤日,“北風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攜手同歸。”


    她喃喃自語道:“……夫君,我要走了。”


    “真的要走了。”


    “……夫君不來夢中留我嗎?”


    “這一走,我就再也不迴頭了。”


    胡瑤低喃著,好似在等慕淵的迴答,可除了迎麵吹來的刺骨寒風,便隻有細微的鈴鐺聲。


    她微微一愣,朝鈴鐺聲看去。


    不遠處,少年安靜的站在那裏。


    胡瑤有些怔然。


    顧樂榆靜靜的看著胡瑤,並未像以往一樣上前抱她寬慰或逗趣。


    他知道胡瑤心中有個結,而這個結隻有她自己或駙馬才能解。


    顧樂榆能做的就是等胡瑤看向他,他知道遲早有一日,他會跑到胡瑤心裏。


    就像胡瑤不再將他當駙馬,就像此刻胡瑤看向他,朝他笑,喚他小名一樣。


    “阿星。”


    顧樂榆揚起笑臉,跑向胡瑤。


    鈴鐺聲在澗峪關迴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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