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淵目色清冽,取過那封自己字跡寫的信。


    信中說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慕淵會遠離胡瑤駐守邊關。


    第二件事:慕淵讓王承允莫邀他參加他與胡瑤的婚宴。


    第三件事:慕淵讓王承允帶胡瑤參加他的葬禮。


    慕淵鳳眸微眯,哼出一聲譏諷的笑。


    重生前的慕淵倒是大度,不僅安排好了自己的喪事,還將胡瑤拱手讓給了王承允。


    慕淵並未將信放迴匣中。


    他用燭火將信點燃燒燼。


    他並未去看另一封寫給王承允的信,拿起血玉細鐲把玩著。


    無論質地成色,這血玉細鐲皆是極品中的極品。


    這天下隻怕除了他手上這一隻,王承允手上的那一隻再也找不出了。


    慕淵的視線不自覺的落在胡瑤的手腕上。


    她纖細白皙的腕上係著他送的手串。


    慕淵想若這匣子準時還給王承允,胡瑤知曉江國公府王承允並未離去,她手腕上如今戴的就不會是他送的百香籽手串,而會是王承允的血玉細鐲。


    他若將這些都告訴她,若讓她知曉王承允對她的心意,她會不會後悔嫁他?


    他要告訴她嗎?


    要將匣子還給王承允嗎?


    難怪玄清讓他還匣子還跟他說什麽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坦誠。


    玄清是在給他隱瞞一切的機會卻又提醒他不該隱瞞。


    慕淵歎了口氣將玉鐲放迴匣內。


    他合上匣子起身向胡瑤走去。


    慕淵含情的凝視著她,想俯身吻她卻終究沒有俯下身。


    他收迴視線拿過匣子走出臥房。


    身影漸漸消失在蒙蒙細雨中。


    -


    “轟隆。”


    床上的少女被雷鳴驚醒,揉著眼坐起身看向半掩的窗。


    窗外黑雲翻墨,綿雨似珠,偶有一兩聲驚天雷鳴。


    她將衾被掖好,扯過床頭架上的絹帕擦額角細細密密的汗。


    她夢到了王承允。


    夢中江國公府發生的事真實的駭人。


    胡瑤眼前似乎還能看到王承允慌張失措跑向湖中閣的模樣。


    “不對,不是這樣。”


    她分明記得王承允在山石後看到她時,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了。


    胡瑤提醒自己夢都是反的,可夢中王承允驚訝過後,轉身向湖中閣跑去的身影不停在她腦海中重複。


    王承允似乎是迷路了,常在身旁的侍從也未跟著。


    偌大的江國公府,他一個仆從都未遇到。


    夢中的胡瑤隻能站在不遠處看著王承允,看著他不停地尋找前往湖中閣的路。


    王承允額上滲出的一層薄汗,不知是因為擔心還是因為尋不到路。


    胡瑤喚著王承允想告訴他來不及了,可在這場夢裏她隻是個旁觀者。


    她的視線逐漸模糊。


    耳畔響起匣子打開又合上的聲音。


    她似乎聽見慕淵與王承允在說著什麽心聽見玄清道長的哀歎,聽見阿弟的苦求,還有二郎的疑問與以雲的哭聲......


    聲音越來越繁雜像有人念咒一般,吵得胡瑤頭疼。


    她捂住耳朵,視線卻慢慢清晰。


    她看到冬日的靜昌觀,漫天飛雪中有人走來。


    看到秋日的歸宴亭,闌風伏雨中有人靜坐。


    看到夏日的昭陽宮,夜闌人靜時有人屹立。


    看到春日的湖中閣,慕淵抱著昏睡的她與王承允相遇。


    胡瑤愣了愣,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她看著慕淵懷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慕淵眉眼陰沉狠戾,毫不掩飾身上的殺意。


    他垂眸看自己時,神色變得格外柔和。


    慕淵在看到王承允時,隻說了一個“滾”。


    王承允垂著眼瞼,安靜的看著慕淵懷中的胡瑤心疼又無措。


    沉默一會兒,兩人同時開口......


    胡瑤還未聽清兩人說了些什麽,就被一道雷鳴驚醒。


    她不明白為何會做這樣的夢,或者這根本不是夢而是重生前真實發生過的事。


    或許是老天覺得她不該誤會他人,所以讓她做了這樣的夢。


    雖不知夢中事的真假,但胡瑤願意信是真的。


    她不想再被往事困在原地了。


    她晃了晃有些頭昏腦脹的腦袋,隨手將絹帕放在床頭的櫃上,下床走到半掩的窗邊。


    窗外綿雨越下越大,她將窗合上輕喚了幾聲。


    薑喜兒聞聲急匆匆地進來,“少夫人餓了嗎?可要現在用晚膳?”


    “晚膳?”


    她竟昏昏沉沉睡了那麽久。


    “是呀。少將軍走時特意交代讓奴婢們不要打擾您小憩,所以奴婢們特意守在外間。”


    “夫君迴來過?”


    “是。少將軍迴來了一趟,在房中坐了片刻後說是營中有事便匆匆離去了。少將軍還說今夜不迴來,不在府裏用膳。”


    營中有事?


    慕淵不是去拿玄清道長說的匣子嗎?


    “喜兒,夫君迴來時手中可有拿著什麽?”


    “少將軍來時手中確實拿著一個匣子,走時將匣子帶走了。”薑喜兒將看到的如實告知胡瑤。


    拿來了又帶走了?


    玄清道長當時特意將夫君單獨叫去說,想必是不想讓人知道。


    夫君雖答應讓她一起看一起還,但夫君是有分寸的人,定是看了匣子內容覺得不便一起去才獨自前去了。


    胡瑤想著等慕淵迴來,再問問他匣子的事便也未去多想,直接讓薑喜兒傳晚膳。


    這還是胡瑤第一次在將軍府獨自用膳。


    以往都是與慕淵慕天一起,就是慕淵有事不在也有慕天陪她一起用膳。


    現在就她一個人,不免感到寂寞。


    她原以為這寂寞到明日就結束了。


    誰曾想第二日,她剛準備等慕淵歸家一起用早膳,就見到慕淵派來的將士說他營中有要事,近日都要住在營中。


    胡瑤都還來不及問何事。


    將士行了禮便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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