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餘威尚在


    “上官?你們上官又是何人?邊大,昨日新喪我還未及問你,你也在陣亡名冊上,怎麽又活了過來?”


    裏正被邊遙說得糊塗,昨日見到邊遙他就覺得奇怪,迴去一翻莊上陣亡名冊邊遙赫然就在其中。


    今日再見還不等他拷問,這小子就搬出一個莫名其妙的上官來做擋箭牌,裏正頓時斷定,此子定是詐死逃迴。


    “我也陣亡了?”


    邊遙手點自己,再看四周鄉親也像見了鬼一樣對他指指點點,頓時無奈的苦笑。


    “你的事情迴頭再說,快放了他們,不然你吃不了兜著走!”


    “裏正,看在往日你對大家還不錯的份上,今日我不跟你計較,此事用不著你為難,三日之內我們上官必然會給你們一個答複,這裏的事情就用不著你們插手了,小心吃不了兜著走的是你們!”


    “喲!好大的口氣,我倒是想看看是哪個上官能讓我們縣府吃不了兜著走!”


    兩人正說著,院外一陣騷亂,看熱鬧的百姓被趕到一邊,兩匹高頭大馬緩步走了進來。


    其中一位身穿官服陰沉臉的官吏冷笑著說了一句,便停在趙家的破牆外。


    說話的官員邊遙也不陌生,正是本縣縣尉孫伯理。


    旁邊馬上的那一位邊遙看著眼生,但見他一身涼軍軍服,猜想此人大概就是來搶親的隊主趙流之。


    門口被捆的軍卒見到此人,頓時大喊救命。


    馬上之人確是趙流之,見到自己的手下竟然被一群鄉民製住,趙隊主頓時大怒,馬鞭一揮,身邊十幾個涼軍便躍牆而入。


    孫縣尉見狀也未阻攔,時至秋末又到了舉兵役之時,今年上邊十分重視兵卒的舉納,姑臧城裏還專門來了一位副都尉親自督辦。


    今日這位都尉將軍就要到此莊視察,這位趙流之就是他的前鋒官,他們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隻要不怪罪到縣上即可。


    可事情遠沒有他所想的簡單,十幾個膀大腰圓的軍卒進院,人沒救出,反倒在一盞茶不到的功夫裏就把自己也搭了進去。


    趙流之與孫伯理都有些發懵,一群人打不過兩個人,看來是遇上硬茬子了。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竟敢毆打朝廷軍士,難道是想造反嗎?”


    “這位孫縣尉,造反這詞可不能隨便掛在嘴上。”


    雙方相持不下之時,土屋裏忽然傳出一個平靜的聲音,隨後屋裏走出一人。


    那人短須長衫,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離屋後,那人拿起一個陶罐,漱了漱口,這才瞧了瞧院裏東倒西歪的涼兵,好似並不在意一般,安坐在院中剛剛擺好的一張胡床上。


    院裏幾人見到此人出來,連忙躬身行禮,口稱上官。


    孫伯理瞧了這架勢,斷定此人就是鬧事的主使無疑。


    “你縱容外族行兇,不是造反還是什麽?”


    “嗬嗬,所謂造反,你得分清楚主從才行,從謀主那叫造反,主打從那叫管教,懂嗎?”


    孫伯理一聽心裏頓時嘀咕,從此人穿戴樣貌上看並不像是哪家的權貴,可此人話語裏卻帶著一份篤信。


    他是出自寒門的縣吏,能做到縣尉這個位置,多虧了兩年前新王上位大肆清洗前朝餘孽,地方官員大量虧空,他才有幸補了上去。


    所以,其他本事他不敢說,但察言觀色這一套還是習的不少。


    此人見官不驚,氣度淡然,隻帶幾名手下卻個個能以一敵十,就算不是什麽王公貴胄,定也不是他這個縣尉能得罪起的人物。


    想到此孫伯理馬上下馬,步入院中拱手道:


    “先生所言極是,隻是朝中大員馬上要來此莊視察,還請先生放了這些軍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過後再商議如何處理,你看如何?”


    “噢?有朝廷的人要來,是能做主的嗎?”


    “當然可以做主,還請先生以大局為重。”


    孫伯理以為對方明白了他的意思,連連點頭表示來的絕對是位有分量的大官。


    “那正好,省得我不知道該找誰說這事。”


    說著,孫伯理就見那人打了個響指,他的身邊等我以為手下立即搬上一張小幾。


    然後的從一個袋子裏掏出麵餅、雞蛋和幾種小菜拌醬,最後又擺上了一小罐清水。


    隻見那人旁若無人般的撕開麵餅認認真真的在餅裏抹上醬,又將雞蛋、小菜一一夾進餅裏,開始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院裏院外的人都看傻了眼,一個個暗歎,這人真夠膽大。


    孫伯理也看呆了,就那樣呆呆的站著,直到那人站起來才反應過來,待要再次開口,卻見那人忽然伸出一個手指。


    “孫縣尉,我勸你現在就把嘴閉上,不然小心引火燒身。”


    趙流之見狀大怒,大嗓門一扯喊道:“孫縣尉,跟一個窮酸墨跡什麽?小子們,給我打!老子就不信這個邪了!”


    趙流之這次來可是帶了整隊人馬,他一聲怒喝,剩下的涼兵頓時拽出兵刃,準備動真格的。


    邊遙瞧了瞧蘇赫,見他並無半分反應,也抽出戰刀與赫圖圖、巴克兩人迎了上去,隻留下戰虎一人守在蘇赫身後。


    邊遙三人所使戰刀都是由精鋼打造,雖不及寶刃,但也是神兵。


    兩相兵器一接觸,涼兵們的鐵劍便紛紛被砍崩了口,再被刀背一拍,不死也嚇沒了半條命。


    趙流之這才察覺出幾人的不同,一咬牙,大聲將弓箭手招了上來。


    “戰虎,去把馬上那個礙眼的家夥抓來,教教他什麽是規矩。”


    一直未出手的戰虎得令,身體一晃,兩三息間便來到趙流之馬前,不待他反應,就將他從馬上拉下,一拳砸在頸側,趙流之頓時就感到天旋地轉,像條死狗一般被拖到蘇赫麵前。


    “趙兄,當個隊主不容易,你得跟那位孫縣尉學學,別把眼睛長到腦袋頂上,記住,以後打架就打架別動刀子,動了刀子也就算了,千萬不能用上弓箭,那是對付敵人才用的武器,你用在自己人身上,不丟人嗎?”


    “聽說你對這家人的小娘子挺上心,奉勸一句別惦記了,她們都是我的人!”


    趙流之在暈頭轉向之際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還不待消化人就昏了過去。


    主將被拿,涼兵們紛紛退出土院,隔著土牆驚恐不定。


    這時不隻是涼兵們不知所措,連孫伯理和正嬸都開始發慌了。


    以正嬸的想法,鬧一鬧能達到目的當然最好,如果達不到她也不會拿雞蛋去碰石頭。


    縣尉和隊主在普通老百姓眼裏已經是天大的官員,罵兩句也許逼急了,鬥膽可以試試,但動手打就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了。


    自己幺弟的這位上官不但出手闊綽,而且還膽大包天,不僅打了軍吏,連隊主的也不放過,她心裏不免也開始打鼓。


    ……


    沒過多久,趙流之醒了過來,見一把鋼刀架在脖子上,頓時嚇得聲淚俱下。


    “貴人饒命,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貴人有大量,放小的一馬……”


    蘇赫也是從軍營裏出來的人,先前見趙流之身形高大威猛,以為是條漢子,卻不想是個沒種的家夥。


    心裏正琢磨著這等人物是如何當上涼軍隊主時,土院外再次亂了起來。


    看熱鬧的莊民,機靈的已經嗅到了危險紛紛溜走,剩下的也都躲到院牆外遠遠的地方。


    很快,幾十匹高頭大馬來到牆外,馬上騎士個個頂盔貫甲,一看就知道是精銳部隊。


    見到院裏的情況,騎士們馬上把院子圍死,將無關人員驅離。


    隨後,一名身著團花錦衣的富泰中年人在幾名官員和重甲衛士的保護下來到院牆外。


    趙流之一見來人,馬上又變了一副模樣。他一把抓住戰虎的鋼刀,大聲咒罵:


    “你們這些不知廉恥的逆賊,想要讓我俯首,做夢去吧!來呀!砍死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蘇赫近在咫尺,真真切切的觀賞了一出變臉大戲,頓時大笑兩聲。


    “行,你是個人才、人才啊!”


    怪不得這家夥能當上隊主,這能屈能伸的變臉速度,當真有些本事!


    再瞧外麵的動靜,估計是正主來了。


    蘇赫將身上掉落的殘渣收在手裏全部送入口中,正要起身會一會這位都尉將軍,卻見院外馬上的錦衣中年人已經下馬,三步並作兩步連門都不待走,直接跨過矮牆,撲通一下單腿跪倒。


    “屬下張白善參見義王殿下!”


    來人麵生,蘇赫並不相識,但對方卻一眼認出了他。


    “屬下兩年前曾隨義王在宮城內大破宋澄叛逆,助新王登基,才被冊封為外城副都尉,這份功績,還都是拜義王所賜!”


    “哦,原來如此。”


    蘇赫恍然大悟,原來這張白善是當年隨他智鬥宋澄,為張天賜奪下涼州的那一百多家兵之一,怪不得他記不起來。


    “沒想到我這義王的名號過了這麽久,還有人記得,起來吧,我們屋裏談。”


    張白善不等蘇赫上前,連忙起身扶住蘇赫一條小臂,恭恭敬敬的侍奉在他的身後,毫無違和之意。


    兩人走過,趙流之已經重重的癱倒在地上,戰虎一把抽迴鋼刀跟在蘇赫身後,疼得趙流之如肥豬一般尖叫。


    進入正屋,就在昨日的草席上坐好,赫圖圖取出一隻銅罐,打開將茶葉放入碗中衝好,輕輕放到兩人麵前,又退到蘇赫身後。


    “這幾位是義王殿下新收的屬下吧,果真有萬夫之勇!”


    張白善上下打量了一下戰虎等人,一臉恭敬。


    “張都尉說的沒錯,這幾人都是在西域新收的猛士。”


    “義王,可不敢稱唿小的都尉,叫小的白善即可,實不相瞞,小的是劉侯爺身邊的人,那年曾隨侯爺去過您在城中的小院幾次。”


    “劉侯爺?”


    “是小的忘了,劉刺史在王爺走後,被封為晉侯,小的就是在侯爺手下辦差的。”


    “是劉兄啊,怪不得我看著張兄也眼熟,喝茶,這是我從西域帶迴來的肉桂茶。”


    得知此人是劉肅的手下,蘇赫也沒了顧慮,問過劉肅的情況,他便把自己想將所有東來衛家人恢複自由身的想法說了出來。


    “王爺放心,這等小事包在小的身上,半年前,侯爺吩咐小的們說王爺可能於近期歸國,叫小的們留意。


    今天能讓小的遇上真是幸運,不若王爺您稍候片刻,等小的辦完公差,就親自護送您迴城?”


    “不必了,我在莊裏還有些事要辦,麻煩你迴去轉告晉侯,不日我會專程登門拜訪。不知外麵是張兄弟的手下,我這幾個屬下下手有些重了,還望張兄弟莫怪!”


    “嗨,王爺教訓的好,那小子是梁侯那麵的人,小的早就看他不慣,今日他冒犯了王爺,小的一定拿迴去稟公處理,謝王爺管教!”


    梁侯就是當年張天賜的左膀右臂梁景,為了不讓劉肅一家獨大,兩人都被涼王張天賜委以重任,但他們之間的關係極其不睦,爭鬥不斷。


    趙流之就是梁景安插在外城大營的棋子,今天借這個機會,張白善正好將其拔除。


    兩人在土屋裏有說有笑,院裏院外的官員軍吏們卻是個個心焦難耐,特別是跪在地上的趙流之,站在牆角的孫伯理和傻站在院中的正嬸都是憂心忡忡。


    他們都沒聽過義王這個名號,但義字後麵的王是什麽含義,傻子也該清楚。


    趙流子心裏怦怦打鼓,他也顧不得手下們的傷勢,心裏盤算著該如何解了這個套。


    孫伯理的汗也濕透了後背,雖然他及時懸崖勒馬,但也是冒犯了這位義王,等待他的會是什麽結果,他心裏是七上八下。


    正嬸更是如熱鍋上的螞蟻,沒想到這所謂的上官居然是一位大王爺,她給人家吃便飯住偏房,還對人家的想法不理不睬,這裏麵哪一條似乎都能讓她們老趙家在莊上消失。


    蘇赫與張白善在土房裏聊了一炷香的功夫,臨走時,蘇赫還將他讚不絕口的肉桂茶送與了他一罐。


    就在屋外之人驚恐不已的時候,兩人終於有說有笑的從屋內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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