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近淩晨一點的時候,老者又出現在了連芝麵前。連芝眼睛上的黑布仍舊沒有解下,手腳也被束縛著,但她精神頭還不錯,她先前強迫自己吃了看守人喂過來的水和食物,又閉上眼睛靜靜地休息了許久,一切能讓她保存體力的事,她都積極去做著。


    “連總,到你說的聯係下屬的時候了,老夫這邊來幫你撥通,如何?”老者說話還是客氣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連芝淡聲道:“可以。”


    電話撥了過去,響了兩聲就被掛斷了,撥第二次時,才被接起,“誰啊?”王特助的聲音聽起來又疲憊又暴躁,符合他因連芝被綁架而擔憂的狀態。


    “是我,連芝。”手機被粗魯地懟到了連芝的耳邊,她不適地偏了偏頭。


    王特助怔愣了一會,才急忙問:“連總,你現在怎麽樣?對方沒有對你動粗吧?”


    這是很正常的反應,老者安靜地聽著,沒有說什麽。


    “沒有動粗,你現在身邊還有別人嗎?”連芝很直接了當地問。


    “我從公司裏迴來了,身邊隻有我媳婦。”王特助似乎不解,擔憂地問:“連總,你是有什麽事要交代我嗎?是不是歹徒威脅你幫忙做事了?”


    “對,我有事要麻煩你幫我做。”連芝停頓了一會,聲音陡然嚴肅鄭重起來:“王特助,我的性命就拜托給你了,我可以相信你嗎?”


    電話對麵王特助像是要哭出來一樣,開始說大段大段的話表達自己的忠心,還迴憶般描述了連芝對他有恩的好些事情。


    老者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老式懷表,示意手下把電話拿遠後,不再維持虛偽的客氣,而是壓著嗓子威脅道:“不要說廢話,我最後給你3分鍾的時間,你事情沒安排妥當,就別怪老夫對你不客氣了。”通話時間越長,被追蹤到位置的風險就越大,他冒不起這風險。


    “我知道了。”連芝狀似被嚇到了,克製不住地猛吞口水,臉上和唇瓣看不見一點血色,電話重新送迴她耳邊時,她忽然被口水噎住,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一邊咳一邊說:“水,給我一瓷杯水。”


    連芝的“瓷”字咬得很輕,但王特助聽清楚了,以連芝的個性,她不會無緣無故地多說這個無用的字,甚至她都不可能朝敵人示弱要水,他忽然激動起來,連芝這一整句話都是提示。


    陶瓷杯,水,他好像知道連芝想要表達什麽了。


    對麵老者對連芝咳嗽要水的行為非常不滿,他沒留意到她話裏的細節,隻以為她故意拖延時間,冷冷道:“你現在隻剩下了1分半鍾了。”


    連芝努力地壓下咳嗽,嗓子沙沙地解釋了句,“我不是故意的。”


    老者哼了聲:“不到一分半鍾了。”


    連芝這下不敢再說廢話,趕忙同對麵王特助交代起來,給了他自己電腦的權限密碼,讓他調取她電腦中的芯片技術資料,然後發到一個郵箱地址裏。


    她剛把郵箱地址說出來,老者就讓人掐斷了電話,說時間到了。


    王特助家,警方遺憾地表示,因為通話時間太短,他們無法根據電話信號追蹤到位置,正想著還能從哪裏下手解救連芝時,就見王特助站起來激動道:“連總好像在她自己身上安裝了定位器,追蹤軟件在她的電腦裏,而她現在的位置在海上。”


    連芝有兩個陶瓷杯,一個用來喝咖啡,一個用來喝水,喝水的那個不容許任何人碰觸,她特意提起,該是那個杯子下有秘密。王特助想起來,連芝在做自己被綁架的假設時,曾有意無意同他提到過追蹤器的事。她性子這般謹慎,是能幹出提前在自己身上安裝追蹤器的人,王特助也絲毫不懷疑,要是人體生物芯片的成品出來了,連芝一定會是第一個給自己植入的人。


    另外,水肯定是代表她現在身邊全是水,全是水的地方隻能是海上。她已經被轉移到了海上,難怪魏梧動用了那麽多人,都沒有在海市的地麵上找到一點線索。


    一群人聽到王特助的話,精神不由得振奮起來,連忙分批從他家轉移,返迴連氏的大廈裏。為首的警官心下暗歎一聲,這般思維縝密又慣於提前布置的人,不當總裁,來當刑警也能混出頭來。


    魏梧沒有在這一群人裏,他壓根就沒有過來,隻派了個手下來隨時給他匯報著這邊的情況。從王雪晴那裏得知唐老這個人後,他就動用了全部的心力去追查這個人,很快就查到他開遊艇出海度假了,沒有一秒鍾猶豫,魏梧做了出海追擊的決定。


    直覺告訴他,連芝就是在這個唐老的手上,這個人的祖上做過大逆不道叛逃出國的事,後來索性就在國外發展,心夠黑加上有點運氣和能力,還真讓他創下了一份偌大的家業。不過很奇怪的是,隨著唐家的資產積攢得越來越多,唐家的人丁卻越來越單薄。


    到了唐老這一代,甚至一個半個的繼承人都沒有生下來,也不知他是迷信,還是單純想在國內撈金,前些年就選擇了迴國發展,人低調得很,不是王雪晴提起,他根本留意不到海市多了這一號人。


    魏梧當然知道王雪晴對他說的那番話有諸多胡謅的部分,想來是急於拉麵大旗出來救命,可是歪打正著,她胡謅的部分竟全對上了,唐老這個人在國外還真的有家生物芯片研究所,他綁架連芝,為的是什麽,動根腳指頭都能猜到。


    幾年前,魏梧不明白連芝要揪出遊明為什麽會從王雪晴這裏下手,現在他明白了,王雪晴這個人,天生像是和連芝犯衝,無論那些迫害連芝的事她有沒有參與,最後一定會發現她和當事人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這麽一個人,死了說不定也會產生什麽奇怪的影響,最好的方式,就是讓她一輩子生活在監視下,生活在見不得光的地方。魏梧在離開那間他偶爾會用到的地下室時,就冷酷地做好了決定。


    船上,連芝嚐試了幾次和看守人搭話,但對方自始至終沒應過半個字,她便知道靠看守人給她製造逃生機會,是不可能的了。加上綁她的人顯然是個老手,越是掙紮身上的繩結綁得越緊,她就放棄了毫無作用的努力。打電話給提示,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剩下的隻能聽天由命。所謂的自救,連芝苦笑,其實還是得靠外人。


    她確實在自己身上安裝了追蹤器,如果不是被打暈得過早,她早能給外頭的人留下提示。原本追蹤器是放在襪子上的,在被押著上車的瞬間,她把追蹤器轉移到了頭發上,現在看來,她的做法是正確的,依布料貼著肌膚的觸感來看,她身上的衣服絕不是被綁架前穿的那一身,老者確實夠謹慎。


    裝追蹤器是她給自己留的一條後路,連王特助也沒明確告知,因為她不確定,最後背叛的人,會不會就是王特助。人心隔肚皮,她從不去賭人性。


    至於為什麽不告訴魏梧,單純是覺得要是事先同魏梧說了,那男人估計就不會放她出門了,就是出門,也會時刻跟著。男人的偏執是她,她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因為擔心她的安全,會做到這個程度。


    根據電話裏王特助的應答,連芝知道他收到了她的提示。她現在應該是在一艘遊艇上,離海市的岸口不會特別遠,畢竟今晚的風浪聽起來有些大。老者不看麵容,單聽聲音,就知道是個惜命之人,這樣的人絕不會輕易趕往深海裏去。隻要警方動作過快,她很大概率能得救。


    魏梧,連芝忽然好想他,劫後餘生後,這個男人會朝她露出什麽表情?還有肚子裏的胎兒,那時候還能保住嗎?她已經感覺到肚子有些不適起來。


    王特助領著人迴到了連芝的辦公室,順利從她喝水的陶瓷杯下發現了真正的權限密碼,打開電腦後,略微搜索一下,就找到了追蹤定位軟件。定位顯示她在海上,離岸口隻有25公裏。這個定位傳到魏梧那裏時,他已經在離連芝隻有短短10公裏的海麵上。


    幾艘遊艇劈風斬浪飛速般地朝連芝駛去,魏梧站在船艙前,狂風灌進他皺巴巴的襯衫上,把所有的褶皺都撐平開。他一向注重自己的穿著,萬萬不會穿皺巴巴的衣服出現在人前,但遇見連芝後,他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把自己弄成這樣不修邊幅和狼狽了,依稀在連芝第一次同他分手時,在連芝收到那疊他不停換女人的照片時,在連芝第二次同他分手時,在現在。


    “連芝,不要讓我再這麽狼狽了。”魏梧對著黑魆魆的大海小聲地祈求著,表情無比的虔誠。


    “老板,外頭有漁民求助,說風浪太大,問我們能不能讓他們上船躲避一下?”唐老閉目養神間,有手下過來詢問。他沒有馬上迴應,睜開眼睛看了看一旁盯著郵箱的另一個屬下,問:“郵件還沒收到嗎?”


    這個屬下搖頭,“還沒有。”


    此時淩晨兩點半,距離連芝朝王特助打電話過去一個半小時,唐老垂目凝神,片刻後,他抬起眼皮,露出老態混沌卻依然銳利的眼眸,朝最先來問話的下屬道:“告訴漁民,我們的船承重力有限,不便收留他們。”


    又對盯著郵箱的人道:“你去問問連芝,她的心腹什麽時候發郵件過來,有必要的話,給她再打一個電話,記住提醒她,她隻有最後半個小時的時間。”


    他剛交代完,又見一人慌亂地衝過來,中途還絆倒了東西。唐老平日最討厭做事莽撞的人,沉下臉不悅道:“怎麽迴事?”


    這人臉色蒼白得嚇人,聲音聽起來都不穩了:“老板,西南邊忽然刮起了風暴,並迅速往我們這個方向移動,現在這邊的氣壓持續下降,我們……我們必須馬上迴返靠岸。”


    唐老再也維持不住麵上的平靜,猛地站了起來,動作過急,差點連座椅都翻倒了:“預報不是說今晚風浪雖較平日大一點點,但可以安全出航嗎?”


    這艙裏還有不少人在,每個人都因大漢的話變了臉色,但沒有人迴答唐老這個問題,眾所周知,海上之所以比地麵上要危險個100倍,1000倍,就是因為這危險看不見,並且迅猛猝不及防,稍一不慎,就是葬身大海喂魚的命運。別說出海前的預報了,就是五分鍾前的預報,也不一定準確。


    如果知道出航有危險,唐老絕對不會踏上這個遊艇一步的,生物芯片的技術重要,但遠遠不及他的命重要。到了他這個年紀——60來歲,他絕對比大多數人要惜命得多,平日裏最注重養生,吃食清淡,少發脾氣,要不是為了生個繼承人出來,他甚至不願意去碰女人,就怕壞了身體。


    恐懼霎那間侵占了意識,他不由得抖了幾下稀疏的眉毛,指著來匯報的漢子罵道:“你還不快點出去安排。”


    黎明之前,往往是黑暗最濃稠之時。連芝聽著船艙外頭風浪的唿嘯聲越來越大,幾乎達到了能嚇哭小孩的地步,便知道,她現在受到的人身威脅,不僅來自人類,還來自大自然。


    開門聲是在這時候響起的,在這震耳欲聾的風浪聲中顯得微乎及微,連芝很勉強才分辨了出來,忍不住開口問:“發生了什麽事?”


    來人沒有說話,連芝感覺到他在靠近,心中有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秒,她的脖子後麵再次傳來熟悉的劇痛,她下狠勁咬著舌尖,還是抵不住本能暈了過去。


    我要死了嗎?魏梧怎麽辦?這是連芝最後的兩個想法。


    風暴終於席卷而至,氣壓降到一個恐怖的地步,暴雨也趕著來湊熱鬧,海上的惡劣天氣讓人膽顫心驚。魏梧就是在這時候登上了唐老所在的遊艇,製造沉船混亂壓製住一幹人後,他急衝衝地就要去見連芝,可他把遊艇翻了個底朝天,卻沒有看到連芝的半個人影。


    關押她的地方,隻剩一條黑布,一條斷口齊整的粗繩子,一個黑色的小得容易忽略掉的追蹤器,以及一灘血加一個倒地不起的看守人。


    連芝不見了,連芝被人帶走了。魏梧即將混亂的大腦中得出了這一個結論,他知道連芝不可能是自己離開這裏的,以現在惡劣的海上天氣,她留下比逃走來得要安全得多。


    忍耐到了盡頭,崩潰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他突然像野獸一樣嘶吼咆哮起來,深受重傷看不到任何逃生希望的野獸,連無頭亂躥打轉的樣子也像極了。


    “二少,我們快走,這艘船要沉了。”有個大漢要去拉他,被他惡狠狠地推了開。


    受傷的野獸不會擇人而噬,隻會無差別攻擊,魏梧嘶吼著抽出身上的軍刀,見人就刺,刺不到,就開始刺自己,手臂上大腿上很快多了幾個窟窿,血液像是不要錢一樣拚命往外湧。要不是魏鬆事先有提醒過這些大漢,要不是這些大漢反應夠迅速去製住他的話,他下一刀甚至能結果自己的命,因為那是正對著心口的一刀。


    魏梧毫無預兆地陷入了瘋狂,瘋得沒有了理智,但他還清晰地記得一個人名,在一聲聲嘶吼的間隙中,無意識地喊著“連芝,連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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