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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風酒樓。


    思達密是山東總督護衛隊長,他是思密達的堂侄,說白了其實也就是其豢養的打手,老叔當了官自然要帶動整個家族雞犬升天,幾年來思達密仗著身高勁大心眼黑,有什麽官場上不方便出麵的也都給頂上,倒是頗得思密達的信任。


    總督有知府招待,他閑沒趣帶了幾個丘八一路逛著逛著就到了順風酒樓。


    “隊長,兄弟們也都前胸貼後背了,要不咱們在這喝一場?”丘八甲聞到酒樓裏傳出來的香味,饞蟲發作了。


    “行,濟南府的酒樓比咱們濟寧大氣多了,看看去!”思達密大手一揮,帶著一幫丘八興高采烈的進了酒樓。


    出乎意料的是店小二是個女人,還不到二十歲,相貌清秀,胳膊上搭了一塊白布以示衛生,一見來了這麽多客人,高聲喝道:“歡迎光臨,客官們往裏請!”


    “先來十壇好酒,然後把你們店裏最好的菜各弄兩份上來,今天爺們要好好享受享受!”思達密一邊吆喝著,那雙母狗眼還不停地色眯眯地朝著店小二的胸脯上瞄。


    店小二眉頭一皺,張翠山曾經三令五申不許浪費資源,吃多少就點多少,可這十來個丘八明顯是外地人,不懂這裏的規矩,嘴巴張了幾下,強忍住沒有出言指責。


    “怎麽?還怕爺不給你銀子?隻要你把爺侍侯好了,賞銀大大的有!”思達密在省城一向是以吃霸王餐而聞名,此時胡亂吹著大氣。


    “隊長,你啥時候給過別人小費?”還真有不開眼的一個丘八來了這麽一句。


    “放肆!爺們說話什麽時候輪到你插嘴了?”思達密不高興了,他麵相本就兇惡,變臉之後更顯彪悍,非但那丘八被嚇得閉嘴不言,連周圍的客人也都噤聲了。


    “嗯,這才像話。”思達密見一屋子人都被自己鎮住,自覺牛氣衝天,嚷嚷道:“快上壺好茶,爺的嗓子眼裏都快冒火了!”


    片刻之後,店小二就拎著一個大號的瓷壺和十來個茶杯過來,一一滿上之後,頓時整個樓層茶香四溢。


    “這是洞庭產的碧螺春,各位請慢用!”店小二介紹了一句之後轉身離去。


    “味可真香,好茶,好茶!”思達密也不怕燙,端起茶碗就往嘴裏灌了下去,牛飲之後脫口讚道。


    碧螺春本就是名茶,特點是味道清香,沏出來的茶水更是醇厚,酒樓掌櫃的人講究,用的是特製的大號瓷茶壺,這樣泡出來的茶後勁足,品質更上一層樓。


    可惜這幫丘八不懂這些,隻是覺得比以往的要好喝十倍。他們喝的大多是一些劣質茶葉沫子,燒開了水倒進去就喝,味道自然是天差地遠了,說白了讓他們這幫喝慣了茶葉沫的家夥喝好茶純屬浪費。


    順風酒樓的掌櫃於豐是於洋的一個遠房堂兄,以前也是幹飯店的,張翠山見其為人厚道,做事穩重,建了酒樓之後就委托其打理,這也是變相地對於家的一種關照。


    於豐悄悄地拉住店小二,問道:“晶晶,這些丘八是哪兒來的?瞅著有些眼生啊!”


    店小二搖了搖頭:“也許是外地的吧,聽我爹說今天早上山東總督來咱濟南了,這些人可能是督兵也說不定。”


    “瞧這架勢排場不小,你們小心應付,出什麽事也好早些做準備。”就憑著思達密的兇相,於豐也能看出來者不善。


    “於大哥放心吧,還沒人敢在這裏鬧事,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店小二似是見過大場麵的,渾沒把這幫丘八放在眼裏。


    “晶晶,有事盡管招唿哥!”廚房裏正在掌勺的馬強也搭了一句,可惜店小二白楞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馬強本是順風鏢局的大廚,又怎會跳槽到順風酒樓了呢?


    其實很簡單,他負責鏢局日常的給養,這一日經過順風酒樓的時候碰巧看到了新來的店小二,這姑娘長得俊啊,馬小胖子一眼就看上人家了,自此之後有事沒事就打著學幾手的借口來酒樓,他人勤快,又長得一臉憨相,大家對他也不反感,可惜的是店小二對他並不感冒,而令馬強更沒想到的是這位店小二並非常人,正是匯通票號掌櫃郭震鋒的**郭晶晶。


    大魚大肉端上來之後,十幾個丘八撲上去就是一陣大吃大嚼,邊吃還邊聊著一些平生得意之事,像什麽李家無錢交稅把閨女強行押走之類的無良行為等等,說罷再猛飲一口酒,隻覺平生樂事不過於此。


    一個多時辰之後,這幫丘八終於吃得差不多了,一瞅桌子上還剩了不少飯菜,丘八甲習慣性地來了句:“店家,打包!”


    督兵的日子過得並沒多好,軍餉被一層層克扣之後到手的寥寥無幾,丘八們明麵上耀武揚威,實際上也隻不過是幫窮鬼罷了。


    “打什麽包呀,土鱉!”思達密眼珠滴溜一轉,計上心頭,裝模作樣地圍著桌子轉了半圈之後,忽地停住,伸出兩根手指從一盤牛蹄筋裏拈出一根毛來。


    “店家,你他娘的這是玩老子麽?”這是思達密吃霸王餐最拿手的本領,吃完之後薅上幾根體毛往盤子裏一扔,再一攪和,不僅能賴頓飯吃,還能賺點零用錢花花。


    於豐聽到思達密的吼聲心知壞了,連忙一路小跑過來,賠著笑道:“招待不周,各位軍爺有什麽事嗎?”


    “我要你給個解釋!”思達密拎著手裏的毛一臉怒氣。


    “不可能啊?”於豐圍著那根毛轉了一圈,想看出什麽蛛絲馬跡,可惜沒有。


    “本將乃是堂堂總督府衛隊長,以我的身份又豈會冤枉你?”思達密表情猙獰,他仗著這個不屬編製隊長的名頭蒙過不少人,屢試不爽,見把於豐給嚇住了,心裏更是得意。


    “本店自廚師到跑堂的一律都戴著衛生帽,不可能有這種事發生啊!”於豐為人忠厚,濟南府人心淳樸,哪裏遇到過這種找茬地來客,於豐慌了神,無力地辯解著。


    “我不管!反正你這菜裏不幹淨,吃壞了老子的肚子你就得給個說法!”丘八乙按著以往的套路用手指猛摳喉嚨,頓時幹嘔起來。


    思達密冷哼一聲將身前的桌子一翻,頓時湯汁菜盤濺了一地,他得理不饒人,這是準備詐於豐了。


    一見要人要鬧事,而且還是一群無法無天的丘八,正在吃飯的客人怕了,畏畏縮縮地四散而去,連賬都沒結。


    “你們別走哇!”於豐一見滿屋的客人都跑了,欲哭無淚。


    “還講不講道理?我看你們就是來吃霸王餐的!”店小二生性耿直,最是看不慣這種賴皮,當下高聲喊了起來。


    “喲?敢跟軍爺用這種口氣,我看你是皮癢了吧?”思達密本就對店小二垂誕不已,嘴裏不三不四地說著,手朝著人家姑娘的臉上就摸了過去。


    還沒等他的手觸到店小二,就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給阻止了,一個聲音冷冷地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兒,你的爪子朝哪伸呢?”


    臨危出頭的正是馬強,眼見心愛的晶晶要吃虧,他豈能容忍,一把摁住思達密的鹹豬手,粗氣道:“哎,有事說事,別動手動腳的!”


    “還真有不長眼的敢跟軍爺叫板,你找死啊你!”思達密撩起袖子露出裏麵的刺青,拎起一個空酒壇子就朝著馬強頭上砸,可還沒等他舉起來忽覺腋下一痛,被馬強重重地一拳搗中,吃痛之下手一鬆壇子又砸在腳上,頓時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府衛軍裏退下來的,手底下自然有兩把刷子。馬強把晶晶往身後一攔,殊不知他這個看似小小的舉動讓姑娘的鼻子一酸,一股暖意湧上心間。


    丘八一見老大被打,抄起家夥嗷嗷地就衝馬小胖子招唿過去,吃飯喝足要是能再打上一架,尤其是人多欺負人少,這才是總督府丘八們的最愛。


    馬強雖然會兩下子,可好漢架不住人多,一個不留神被丘八甲一拳打中鼻梁,頓時鮮血長流,後麵的丘八更是一湧而下,將其打翻在地,拳打腳踢個不亦樂乎。


    店小二眼見馬強為了自己挨揍,心下一痛,抄起一把椅子就往丘八甲頭上砸去,可惜姑娘力氣小,丘八甲被砸之後摸了摸腦袋,不懷好意地朝著小姑娘撲了過去。


    於豐雖然是個瘦弱,卻是知道店小二的身份非同小可,壯著膽上前相護,被一拳打倒在地。


    思達密此時也緩過勁來,惡狠狠地朝馬強的臉上吐了一痰:“媽的,敢跟老子鬥,我廢了你!”


    憤怒的廚師們終於忍不住了,抄起手裏的家夥衝了過來,有拿菜刀的,也有拿擀麵杖的,還有拿著平底鍋上來助陣的,鍋裏還盛著熱油,燙到身上就能掉一層皮。


    雙方混戰到一處,督兵仗著人多兵器順手漸漸占了上風。思達密反手持刀,一步步朝著於豐和店小二逼了過去。


    於豐雙腿打顫,反觀店小二卻甚是硬氣,手裏拿著一截桌子腿,手雖然也在發抖,可是目光卻是堅定無比,一副拚命的架勢。


    “老子向來不吃虧,你賠給軍爺三百兩銀子,再讓這個小丫頭片子陪爺爽上三天,這事就不計較了怎麽樣?”思達密自忖勝券在握,開始跟於豐談條件。


    馬強咕嘟一聲,嘴裏吐出幾顆牙齒,左眼腫得老高,再也無複之前憨厚的模樣,看起來更像是一隻擇人而噬的猛獸:“放你娘的臭狗屁,爺們認輸了麽?”


    “那也簡單,老子就劈了你!”思達密最恨這個帶頭壞他好事的死胖子,舉刀朝著馬強的腦袋狠狠地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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