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原以為自已送了那麽多珠寶首飾,定然能博得美人一笑,甚至還坐等著嬣婉前來拜謝,可左等右等都不見嬣婉半個影子。他隻得差人去打探消息,卻得知那些東西婉昭儀幾乎都原封不動的收了起來。似乎半點也沒領皇上這份情,這讓萬曆心中多少有些不悅。


    可轉念一想,莫非自已送去的東西還不夠好?難不成是自已冷落了她一年,她故意跟自已置氣,玩著欲絕還迎的把戲?


    普通男子都固然有獵奇的心態,何況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他手裏有無限的權利,他坐擁無數寶貝,於是他又差人精心挑選了許多奇珍異寶送過去。


    這許多的東西是嬣婉聞所未聞,好些都是各國使臣進貢的稀有珍寶,錦慧簡直看得眼花繚亂:“娘娘,皇上這些天送來的東西,這小庫房都快放不下了,您看是不是拿一些給擺起來?”


    可嬣婉連正眼都懶得瞧:“都收起來,省得在這裏礙眼。”


    “啊……”錦慧一臉不解。


    “喲,妹妹這裏幾日不見簡直是蓬蓽生輝啊!”來人是魏昭儀,一直是鄭貴妃的小跟班,今日正是受鄭貴妃之命,前來打探敵情。


    “嬣婉見過姐姐。”她們是同一位分,魏昭儀冊封的早,嬣婉雖不樂意,可麵上也不得不喊她一聲姐姐。


    “哇,這還是鄭和下西洋時帶迴的紅珊瑚吧?上一迴見還是在太後的壽宴上,妹妹真是有福氣,皇上這樣疼愛妹妹。”


    “姐姐若是不嫌棄,一會我便差人送到姐姐屋裏吧。”


    “這奪人所好如何使得?”魏昭儀嘴上客氣了幾句,卻也沒有真正拒絕,像她這樣不從未受寵的妃子,怕是連見一迴都難得,更別說是擁有。


    她前腳剛走,便又有幾個往日從不見來往的嬪妃陸續來這裏攀交情,嬣婉根本無心應酬,隻是冷臉敷衍了事。


    而嬣婉的態度在那些人看來,便是一著受寵,眼睛都長得頭上了,這後宮真是個無事生見的地方,嬣婉就這樣莫名得被推到暴風眼的中心,左右為難。


    她原以為一年多的冷宮日子,皇上大約早已不記得有她這個人。早知會如此,她再怎麽也不敢放肆,這畢竟是紫禁城裏,處處都是皇上的地盤,她根本躲不掉,也逃不開。


    萬曆聽說她還將自已送去的東西送給了別人,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再也不眼巴巴地盼著她主動上前來,而是帶著情緒衝到了鍾萃宮裏。


    “臣妾參見皇上。”見她又來了,她分外厭煩,甚至都不願意偽裝,臉上滿是的冷淡和無奈。


    天子本就帶著氣而來,見她如此更是滿腹怨氣:“朕還以為你不記得自已是朕的妃子。”


    “臣妾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膽子大著呢。你若是是不喜歡朕送你的東西,同朕說一聲便是了,為何故意將朕賞賜你獨一無二的東西轉贈於他人。”


    見他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本就不待見他的她更沒好氣道:“皇上既是送於臣妾,那便是臣妾的東西,如何送不得別人?”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已麵前站的是何人,可她也索性豁出去了,要能氣走了這尊瘟神,從此迴歸清靜,再大的罪她也認了。


    被嬣婉反嗆了一嘴,天子竟一時無言以對。要是換作往日,天子早就氣憤地甩手便走人,甚至降下雷霆之怒。


    他怒視著她,可她就那樣雲淡風輕的站在那裏,仿佛在等著他的雷霆之威,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經意間從她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眼神看出她壓根不是欲擒故縱,而是根本對他這個天子不屑一顧,她似乎巴巴著盼著自已疏遠、冷落她,甚至降罪於她。


    這樣的她,反而比其它女子更與眾不同,如此想來他偏就不遂她的願,他強忍著不發作,而是收斂著道:“朕既是送你了,你若不喜歡想送人你自已作主便是了,你不妨告訴朕你喜歡什麽,朕明白再給你送來。”


    嬣婉怔了一下,因為眼前高高在上的天子沒有因為她的肆無忌憚而震怒,反倒語氣還軟了下來,這樣的結果讓她有些猝不及防,亂了陣腳。


    也許是看出她內心的波動,天子的臉上露出狡黠的笑。而那個笑是她所畏懼的,頃刻間她又恢複了冷靜,眼前之人可非良人,她告誡自已必須快刀斬亂麻,於是她索性將心一橫,又道:“臣妾什麽也不缺,這些東西擱在臣妾不僅占地方這裏還容易招來事端,還請皇上差人原路返迴。”


    說完她幾乎是大義凜然等著赴死狀,而她這句不管不顧、不知死活的話,真真讓站在門外的汪福海捏了一把汗,他慌忙使個眼色讓錦慧上前奉茶。


    “皇上請用茶。”


    萬曆臉色的確已經不好看了,就在他要發作的當口,好在錦慧討巧的奉上了他最喜的茶,也算替主子服了軟。


    宮裏多少巴巴盼著自已施恩的女人。這樣不拾抬舉的女子,天子有些琢磨不定自已是緣何熱臉貼冷板凳。可既然有人給了台階,天子自然順著下,他端著茶抿一口,緩了緩心神,


    這時他才發現身邊的茶幾上放著一盤點心,其中一塊白淨如玉的糕點像是被咬了兩口,上麵的牙印還清晰可見。


    也不知怎的,看著那盤糕點,他突然起了興致,心中的怒氣好似突然就煙消雲散了。


    “這點心是?”


    錦慧偷偷瞄了一眼嬣婉,見主子不答話,又生怕她再惹聖怒,於是隻能硬著頭皮答道:“迴皇上的話,這叫白玉糕,是娘娘最喜歡吃的糕點。”


    “哦?”錦慧這樣一說,萬曆不由好奇起來,這糕點有一種獨特的清香,放進嘴裏,入口即化,還有一種令人迴味的清甜。


    萬曆品味著,臉上漸漸露出迴味的笑。而後他故意又拿起那塊被咬了一半的,正欲往嘴裏送,卻聽嬣婉驚叫道:“皇上,那塊是臣妾用過的……”


    “不打緊。”他像是故意激著她一般,將那半塊糕點吃了下雲。


    嬣婉覺得膈應,可他倒像是吃得津津有味,這讓嬣婉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可他見她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反倒覺得更親近可人。


    作弄完她,又吃了她吃的糕點,萬曆心情大好,向著錦慧問話:“這糕點是你做的?”


    “是,是,因為娘娘喜歡,奴婢便學著做給娘娘。”


    “做得好,有賞!”


    錦慧受寵若驚:“奴婢叩謝皇上!”


    接著,萬曆半認真半玩笑似的對嬣婉說:“你的糕點被朕吃了,今日算是扯平了,朕得迴去了。”


    “臣妾恭送皇上。”這大約是嬣婉在這尊神麵前講的最順氣的一句話,可她還沒來得及竊喜,這尊神又來了個迴馬槍,這讓嬣婉剛要舒展的眉眼僵在原地。


    “下迴你們要是再做了這個糕點,記得給朕留兩塊。”


    “啊?”“是”


    萬曆迴想著嬣婉下意識間生動變化的表情,心裏暗笑,原來她也不是如木偶一般無趣,隻是不願意將心思花在自已身上罷了。


    迴去的路上,汪福海見萬曆臉上掛著喜色,便主動討好獻計:“皇上,老奴想著這婉昭儀像是喜好美食,若是送兩個尚食局的宮人過去,每日能變著花樣做各式珍饈,定能投其所好。”


    “你個老東西是越老越成精了。就依你說的即刻去辦。另外,聯要擬旨冊封她為婉嬪,聯就不信,如此一來她還能不歡心?”


    “聖上英明!”聽著汪福海諂媚的話語,萬曆露出誌在必得的笑意。


    第二日,天子往去鍾萃宮送禦廚的消息又在宮裏傳遍了,這可是隻有太後和皇後獨有的尊榮。這便是後宮人人都豔羨的集三千寵愛於一身。


    嬣婉看著這幾個廚子,總不能把人趕迴去,隻能勉為其難笑納呢,誰讓這幾個精挑細先的禦廚做的東西是真的好吃呢!至於惹眾怒的事情,她也就不去想那麽多了。畢竟這一切都不是身不由已,她已經一而再的拒絕聖恩,可偏偏事與願違,她又能如何?


    索性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且吃且珍惜吧。她知道太多隻看新人笑,不記舊人哭的例子,皇上如今不過圖個新鮮,指不定什麽時候聖恩銳減,等待自已的還不知道會是什麽。畢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況這她又豈是她能輕易左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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