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的路上,齊玉就在琢磨著如何勸說兄長齊昂。想到父兄,他免不了一聲歎息,父親的偏執亦傳給了兄長,為了能以第一身份考進太醫院,兄長都快將自已讀成書呆子。


    果不其然,齊玉一進門,齊昂正眉頭緊鎖,端著書一動不動。


    “阿兄又在看書呢,這本你怕是早都爛熟於心了吧。”


    “你來所謂何事?”齊昂說話的時候,眉眼都沒抬一下。


    “過些日子便是子璿阿姐生辰,我們想請阿兄一同去替阿姐慶生。”


    “你知道的,我分身乏術。”


    輕描淡寫一句話,讓齊玉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他可是深切體會過於事無補、無能為力的滋味,於是今日也顧不得禮儀倫常,得罪父親在前,此番還得給兄長好好上一課。


    “兄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真的是隻為齊家還是隻為自已博得功名?兄長明知子璿阿姐的心思,可你卻又從不表明心意,於你而言阿姐到底算作什麽?”他心中其實早就打好腹稿,說來也並不費勁。


    “你怎地這般與兄長說話,我與子璿之事隻是時候未到,無需他人多言。”齊昂雖有些惱怒,有說話之時眼睛始終不離書本。


    “你就是算準阿姐善解人意,所以根本不擔心她會有一句埋怨,你這樣要人家不明不白的等著,非大丈夫所為。若是你這次沒如願呢?難不成要阿姐糊裏糊塗再等你三年?這要是誤了阿姐終生嗎?”


    “我何時說過要誤她,又何時讓她非等我不可,何況我如此這般拚盡全力,不也就是為了不負我們齊家,也不負她!”齊昂憤然,學海無涯苦作舟,這吃不了苦中苦,何得何能方為人上人?不能成為人上人,如何配得起自已心愛之人?


    就是這些打從出生就長在他腦子裏的歪理,害他不淺。他沒有將話說全,齊玉自以為兄長心中已有盤算,便不再爭執,隻是平靜道:“不過一個生辰而已,誤不了兄長多少功夫。兄長可知,有些人與事,錯過了便可能再無法彌補。我隻是不願見兄長將來後悔,特來提醒,不論兄長做何決定,都請兄長給阿姐一個答案,莫叫她空等一場。”


    大約齊玉的一番話終究還是觸動了齊昂,他不再爭辯,眼睛雖還盯著書,可心思卻早已動搖。


    走迴自已屋裏的路上,父親早已像個審判者等在那裏:“怎麽的,自已不思進取,還想來幹擾你大哥努力,我看不動動家法,你是不知迴改。”


    齊玉早就做好準備,並沒有爭辯,當父親手中的鞭子一次又一次落在他的背上,他也隻是狠狠得咬緊牙關,哼也不哼一聲。最後還是母親心疼兒子上前護著才救下他,可是父親不解氣,罰他院子裏跪著思過。


    思過?何曾有過?不進太醫院無過,勸阿兄珍惜眼前人更過無!


    齊玉看著滿天星辰,既欣慰、又惆悵。那熠熠星光就好似嬣婉的眼睛,她每每笑起來總是那樣明媚動人。若今日自已一番肺腑之言能點醒兄長,替他保住難能可貴的姻緣,也不枉費他一腔赤誠。


    嬣婉知曉齊昂能來的消息後,又驚又喜,差點就要抱著齊玉歡唿起來。


    齊玉知道她似自已如兄弟一般熱情,也見怪不怪,於是壓抑著心頭的激動,佯裝波瀾不驚道:“你這大包小包是做什麽呢?難不成是給我的謝禮?”


    “想什麽呢你,我這是計劃要做很多水燈,越多越好,阿姐最喜歡荷花了,到時放滿荷塘裏,用水燈將夜色下的荷花照亮,我相信阿姐一定會喜歡的!”


    “就你鬼主意多,那也算我一份,阿姐保不準可是我未來嫂子。”


    “美得你呢,你說齊兄都好事將近了,你怎麽還落了單。”嬣婉雖沒說自已,但言下之意已將自已與子騫囊括在好事成雙內。


    齊玉沒料到她話題一轉,隻得顧左右而言他:“你又怎知我形隻影單?”


    “真的假的,你這樣不夠哥們啊,”說著她將頭往齊玉身邊一探,故作神秘問,“快跟我說說,是哪家姑娘這麽沒福氣,竟被你給看上了啊?哈哈哈……”


    話說一半,嬣婉自已就笑岔了氣,見嬣婉一無所知的調侃,齊玉真是哭笑不得,可他也隻能在心裏埋怨這傻丫頭,嘴上卻又是另一番說辭:“一邊去,怎麽說話呢,她福澤深厚,才有幸能入我齊小爺的慧眼。跟你說你也不懂,我拿些工具去。”


    子騫見他倆嘰嘰喳喳的鬥嘴,頗覺親切,三人好久沒這般開懷,隻是齊玉這小子何時有人心上人,自已竟也不知,看來他最近藏了不少秘密。


    子騫不經意一抬頭,見嬣婉開始搗鼓線圈,生怕她又弄傷自已,好聲好氣勸道:“你就別弄了,我們來就好。”


    “那怎麽行,這可是我對阿姐的心意,我小心些便是,你就放心吧。”


    子騫拗不過,隻得手把手仔細地交予她。嬣婉的確是用心的,這大概是她最仔細的一次了。隻是調皮的習性卻未改,趁著子騫不注意,她故意驚唿道:“哎呀……”


    子騫聽聞,立即放下手中的事,奔向她:“瞧你笨手笨腳的,還是把自已給弄傷了不是?疼不疼?我瞧瞧。”


    見子騫滿臉擔憂,嬣婉再也憋不住了,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我是騙你的。”


    “婉兒你……”子騫無奈的搖搖頭,任由嬣婉的笑聲在屋子裏迴響。


    齊玉遠遠聽到婉兒的叫聲,下意識就要衝進屋,可隨之又聽見他們嬉戲的聲音,他當即止住了步子,他往後退開了去,隻在後窗的一角,看著嬣婉笑得前仰後合,看著子騫望她的目光充滿愛意。


    這樣便足以,隻要她們開心,他也就開心,他臉上浮現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過了好一會,他才平複好自已的心情,假裝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


    見齊玉半晌才出現,嬣婉不由埋怨了一句:“齊玉,你怎麽拿個東西這麽慢吞吞的。”


    “我這不又去了趟茅房,人有三急嘛!”


    “就你事多,這剩下時間也不多了,我們得加緊了。”


    “趕進度是沒錯,可你也得當心著點。”子騫不忘叮嚀。他深知她毛毛躁躁,就怕她一急真傷到了自已。


    “知道了。”她紅著臉小聲嘀咕,心裏卻甜如蜜。


    而此時齊玉卻一聲不吭地埋頭手裏的事情,他臉上明明笑著,而子騫總覺著那笑似比哭還難看。齊玉的異樣,子騫再次感到疑惑,他必須。


    “聽聞星月樓最近出了一款新釀,你我一同去試試如何?”


    齊玉遲疑片刻,終還是欣然應邀,雖見著子騫與嬣婉你儂我儂,自已心裏幾番酸楚,可子騫何錯之有?自已本就不應疏遠他。


    小酌之後,子騫先開口:“現在該同我說說了吧,你最近怎麽了,像是有心事?總是悶聲不吭可不是你齊玉的風格。”


    “我?我哪有什麽心事。”齊玉言辭閃爍。


    “可你滿臉寫著我有心事。”


    “我能有何事,不過家裏那些,翻來覆去你就不怕耳朵都聽出老繭?”說著,他假裝若無其事,飲酒作樂。


    “你分明沒說實話,難不成剛剛婉兒是猜中了你的心事,你小子是真瞧上哪家姑娘了?”


    齊玉聽聞,下意識怔了一下,這片刻的遲疑,其實已經出賣了他,隻是他嘴上依舊不承認,畢竟當著子騫的在,他那心事根本無從說起。


    子騫呷了一口酒,沉吟片刻又道:“成,你不說我也不勉強,此時你不想說便不說,若哪一日你願說我必洗耳恭。”


    子騫麵露誠懇,齊玉知道他是在乎兩人之間的兄弟情宜,可正因為此,他才選擇遠離,因為他害怕被子騫看穿自已的心事。


    但子騫今日的態度讓他有些懊悔,不論如何,不能失了心上人,再失了舊知知,這樣一來自已可太冤了。他笑了笑,用兩人慣常打趣的口氣,雙手端起酒店向著子騫:“這才是兄弟,放心吧,我能有什麽事,即便有天大的事,一壺桂花釀便也足以化解。這酒果然不同凡響,難怪京城裏的人都趨之若鶩。”


    子騫知道齊玉是故意轉移話題,但聰明如他,很曉得分寸,順勢與齊玉碰了杯道:“這酒醇香綿長,飲後舌尖還有淡淡的桂花香,果真是好酒!”


    “那還多說什麽,我先幹敬!”說著,齊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齊玉心中所不能與外人道的話,都在這酒裏,古人常說借酒消愁,可他卻覺得好酒令人身心舒暢。


    就讓往事隨風,一笑而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紫禁百年又逢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安以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安以蒙並收藏紫禁百年又逢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