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地下室內。


    十幾個少年揮拳打向對方,清瘦的身體微彎,像一支支繃到極限的弓。


    揮過去的拳帶著勁風,砸在肉上,發出悶悶的咚聲。


    這些少年皆是汗流浹背,揮拳使出了全部力氣,毫不留情,仿佛對麵是他們的仇人一般。


    殷肆就是其中一個。


    他眸中充斥著狠意,挨了幾拳被打倒在地,他又馬上爬起來衝過去。


    這裏是集訓營,托克塔選趁手利器的地方。


    這些少年無父無母,他們餓怕了,為了一口飯來到這裏。


    而殷肆比大多數人都先來到這裏。


    他有個爺爺,爺爺什麽時候死的他記不清楚了。隻記得在這之後,他就沒有人管了。


    更後來一些,他餓了就乞討,困了找個角落裏待著睡覺。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過了多少年,隻覺得為什麽自己還沒死。


    都這樣了,死了豈不是更痛快?


    他蜷縮在角落裏,望著熱鬧繁華的街道,平靜地想,自己到底什麽時候才會死。


    爺爺說,餓死的話會變成餓死鬼,他不喜歡當餓死鬼,所以他得換一個死法。可是要怎麽死,他又不知道了。


    殷肆想了很久,從白天想到黑夜,都沒有想出一個結果。


    突然有一天,一個人找上了他,那人說有個地方包吃包住,是選拔人才的地方,問他願不願意去。


    殷肆不想成為什麽人才,不過既然那人說包吃包住,所以他答應了。


    畢竟在外邊他一直吃不飽,他怕他哪天一不小心就變成了餓死鬼。


    大約是十多歲的樣子,殷肆進了集訓營。他和十幾個年齡相似的少年一起吃一起睡,白天卻又要像發瘋的狗一樣撕咬毆打對方。


    這就是人才要做的事麽?


    殷肆不太懂。沒人教過他人才應該做什麽,所以他認為這就是所謂的選拔人才了。


    在“選拔”中,有很多少年受不了要鬧著退出,他們也真的離開了這裏,去哪兒了殷肆不知道,反正他再沒有見過這些人了。


    或許是這裏的飯還不錯,殷肆並不想離開,他看著一撥撥人來,一撥撥人走,到了最後,隻剩他一個人出來了。


    他出來的時候是十八歲。一個垂暮老人出現在他麵前,說他是他的養子。


    殷肆長大了,他明白了許多事,更加明白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既然暫時死不了了,那就先尋個去處吧。


    所以他答應了托克塔,成為了托克塔的走狗。


    接下來的日子不算難過也不算好過,每出一次任務殷肆都會想,他會因為這次任務而死掉嗎?


    子彈射向他的時候,他幾乎想張開懷抱迎接它。


    可是那些人太差勁了,他們殺不了他。


    於是他殺了一個又一個人,心髒最深處竟然在期待自己會何時死去,會死在什麽地方。


    很早之前,他就在尋找死亡了。


    直到去執行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任務時,殷肆在窗邊,尋到了屬於他的答案。


    那是一次絢麗又奪目的相遇,就算過去許多年,他依舊能記得那一天。


    死亡不再是他的追尋,她是他活下去的渴望。


    他因一個人而生,為一個人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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