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該用什麽方式辦了你。”


    ……


    溫梨沒想到許長川會說出這種話,她一愣,目光裏盡是震驚。


    “想不到我會這麽說?”


    許長川眼眸烏黑,森森然全是冰冷,“你應該看出來了,我也不是什麽守規矩的人,所以在我這裏坦白從寬這一套不管用。溫老師,你的心裏防線我了解,但我的審訊技巧,你還沒有全部領教。”


    溫梨看著對方,這一眼,讓她唿吸幾乎都停了一秒。


    悄悄貼在審訊室門口偷聽的徐瀟瀟,和同樣躲在這裏的馮荔對視了一眼,兩人眼底的震驚不比當事人少。


    馮荔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是不是‘早知道姐姐喜歡瘋的,我就不裝了’的升級版?”


    徐瀟瀟咋舌:“真狗,許隊是真的狗。”


    馮荔的耳朵又貼了貼:“徐姐,裏麵怎麽沒聲了?”


    徐瀟瀟像隻壁虎似的就差整個人都趴上去了:“奇怪,許隊不會來真的吧?”


    程浩拿著給許長川準備的盒飯,見眼前這兩個人不顧形象地偷聽牆角,自己也湊了過去,但是礙於沒有他的位置,就開始搗亂。


    “你們倆幹嘛呢?”


    徐瀟瀟做賊心虛被嚇了一大跳,迴頭看見程浩一臉猥瑣的表情,咬牙切齒道:“人嚇人,嚇死人!”


    “徐姐,荔姐,你們倆這是偷聽領導牆角呢?小心被舉報。”


    “你懂什麽。”馮荔衝他招招手,“裏麵不止有領導,還有領導女朋友。”


    “溫老師也在裏麵?”


    程浩聽見這話,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手裏的盒飯不夠啊。


    他將東西塞到馮荔懷裏,轉身往會議室跑,嘴裏還念叨著,“早說啊,我得趕緊去把那盒番茄炒蛋拿過來,千萬別被人搶走了。”


    此時,審訊室裏卻陷入了安靜,氣氛僵持到了極點。


    沉默過後,就是爆發。


    下一刻,許長川突然伸手抓住溫梨椅子上的扶手,哐當一聲,力氣之大讓固定在地麵上的椅子都忍不住顫抖了下。


    溫梨對危險的感知最靈敏,一下仰起頭,下意識想按住對方的手臂,但雙手被禁錮住,動作受限。


    她的嗓子有些發幹,啞然道:“許警官,你的風度呢?”


    許長川笑了下,神色倒有些遊刃有餘:“你覺得一個刑警在審訊的時候會在乎有沒有風度這迴事嗎?”


    溫梨打量著眼前的許長川,隻見他眉眼間全是濃濃的戾氣。


    簡直跟以往那個被她偷親一下就會臉紅,在她生氣的時候都不敢多說一句的人大相徑庭。


    “溫梨,現在沒有監控也沒有外人,我隻問你一句。”


    許長川眉頭擰了起來,沉聲道,“你跟這幾起案子,究竟有沒有關係?”


    溫梨後背突然竄上一股寒意,她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唿吸,狐疑地打量著現在渾身尖銳的人,莫名地問了句:“韓修文死了嗎?”


    許長川蹙眉,他一下鬆開椅子扶手,薄薄的嘴唇抿起來,冷漠的有些不近人情:“你很希望他死嗎?”


    溫梨了解許長川。


    他這麽說,那就是代表著對方被搶救迴來了。


    溫梨攥了攥自己的手。


    真不甘心啊。


    她從現場被帶到審訊室後,還沒有洗過手,上麵的血跡已經幹涸,甚至分不清是韓修文的血還是自己被玻璃碴劃破的傷口流出來的血。


    想到這,她突然發狠地搓了起來,原本就沒有愈合的傷口又變得鮮血淋漓。


    許長川眼皮狠狠一跳,臉色變得更加冷峻,他一把捉住對方的手:“這怎麽弄的?”


    溫梨眼眶發紅,她抬眼看向許長川,有點自嘲道:“你不清楚嗎?”


    許長川被她噎得說不出話,衝門外大喊一聲:“徐瀟瀟!”


    “哎!在!”


    徐瀟瀟連忙推開門,裝作自己才聽到的樣子,探出個腦袋問,“許隊你找我啊?”


    但當她看到溫梨雙手都是血的時候,收起了古裏古怪的神情,立馬正色道,“我去拿醫藥箱。”


    馮荔站在門口,她手裏還端著一盒紅燒牛肉飯。


    徐瀟瀟一走,她瞬間覺得自己此刻出現的有些多餘,將雙手背在身後,張了張嘴:“都餓了吧,我去給你們拿盒飯,邊吃邊聊。”


    說完,跑得比兔子還快。


    溫梨抵觸的情緒漸漸緩和不少,她抽了下自己的手,沒抽出來。


    許長川察覺到,瞪了一眼:“別亂動。”


    溫梨果真就沒再動。


    她好像還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許長川。


    審訊室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仿佛少了些許攻擊性,嘴角緊抿一動不動,如同靜默的雕塑。


    雖然冰冷,但又精雕細刻的讓人無法挪開視線。


    “許隊!”


    徐瀟瀟的大嗓門從走廊裏傳過來,穿透力極強。


    許長川感覺到身上那股如芒刺背的目光消失了,他知道溫梨收迴了視線,僵硬的身子這才放鬆了一些。


    “東西呢?”


    許長川見徐瀟瀟兩手空空,問道。


    徐瀟瀟將身後穿著白大褂的顧北知請到房間內,邀功一般開口:“噔噔噔!天空一聲巨響,行走的醫藥箱閃亮登場。”


    徐瀟瀟調節氣氛的能力還是很強的,三言兩語就讓大家立刻放鬆了下來。


    許長川看到顧北知有些驚訝:“你怎麽來了?”


    徐瀟瀟連忙解釋道:“咱們辦公室的這個藥箱東西不全,我正好看到顧法醫送完快遞,這不半路就把人截過來了。”


    她想了想,如醍醐灌頂道,“這叫物盡其用!”


    你還是閉嘴吧。


    許長川扶額,看顧北知麵色不虞連忙招唿人過來:“難得趕上你半夜還在局裏。”轉頭跟溫梨說道,“這可是主任級別的大夫,外麵掛號都得50塊。”


    “你就算掛號我也不給人包紮……”


    顧北知冷著一張臉走到溫梨麵前,將一個便攜醫藥箱放到地上,蹲下身子看著被許長川捉住的那雙手,忽然覺得這個詞有些小題大做了,換了個說法補充道,“清理傷口。”


    溫梨的手如柔荑,指如蔥白,用纖纖玉手來形容都不為過。


    隻是上麵深一道淺一道的傷口實在有礙觀瞻,仔細看還有些殘留的異物,雖然傷口小,但如果不好好清創也會感染。


    “好弄嗎?”許長川問。


    顧北知拿出鑷子和酒精棉,抬眼看向一旁的人:“許隊要是不放心,可以自己來。”說完見對方沒有反駁,挑眉道,“鬆手。”


    許長川後‘哦’了一聲,知後覺地鬆開。


    隻見溫梨手腕上紅了一圈,他才驚覺自己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氣。


    徐瀟瀟看了看,撇撇嘴:“怪不得不讓我開攝像頭,這要是傳出去,還不得說你家暴了。”


    許長川淡淡掃了對方一眼,正欲開口,就聽見溫梨倒吸一口冷氣。


    他眉心緊皺,下意識地說了句:“你輕點。”


    顧北知手上動作未停,連眼神都沒有施舍給對方,開口道:“要不你來?”


    徐瀟瀟見狀朝許長川招了招手,給他出了個主意:“許隊,眼不見心不煩,你在這盯著看心裏更不好受。”


    許長川想想也是這麽個理,他將想要囑咐顧北知的話咽迴肚子裏,歎了口氣跟著對方來到走廊上透氣。


    顧北知用掉了五個酒精棉球才將溫梨手上的血跡擦幹淨。


    他餘光見到周圍沒有人,壓低了聲音,貌似不經意地開口,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說道:“溫梨,你說她是不是什麽也不知道。”


    十指連心,溫梨疼得額頭冒了一層冷汗。


    聽見顧北知的話,她下意識看向站在門口的許長川。


    隻見對方離得很遠,雙肘搭在窗台上,背影消瘦。


    她並未作答,反而是思索了片刻後發問:“她還好嗎?”


    顧北知知道溫梨這是聽懂了,手上清創的速度加快了些。


    他拿出幹淨的棉棒,蘸了些許碘伏塗抹在傷口表麵,輕聲道:“這些小傷口不用包紮,適當透氣可以促進傷口的愈合。”


    接著拿出了創口貼,將兩道比較深的傷口貼住,“等止血了再換一個,避免感染。”


    溫梨點點頭,眼底帶著一絲殷切。


    顧北知起身,麵無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很冷淡。


    但他還沒來及開口迴答這個問題,許長川跟徐瀟瀟前後腳就走了進來。


    “弄好了?”許長川問。


    顧北知點頭:“隻是破了層皮,出血不多,這幾天別沾水,辛辣油膩的也盡量少吃,一周左右就會好。”


    明明都是些常識問題,他還特意強調了一遍,外人隻當他是盡職盡責。


    溫梨心領神會。


    她知道時辰的傷勢無礙後,鬆了一口氣,同時看向顧北知的目光也帶著隻有他們兩個人才懂的慎重:“我會謹遵醫囑的。”


    徐瀟瀟落後一步,她見兩個人都這麽一本正經的樣子,有些摸不著頭腦。


    要不是看見溫梨手上的創口貼,還以為自己錯過了什麽大手術一樣。


    馮荔和程浩是掐著時間來的,他們倆一人手裏捧著一盒飯。


    “許隊,紅燒牛肉的,特意給你留的。”


    程浩說完,又極其殷勤地將另一盒放到溫梨麵前的小桌板上,輕聲細語道,“溫、溫老師,這是番茄炒蛋和魚香肉絲的……你看看吃不吃得慣。”


    程浩沒有跟溫梨這麽近距離的接觸過,想到對方是許隊的女朋友,他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生怕冒犯了她。


    還讓他沒想到是,真人居然比照片上更好看。


    馮荔看不下去,嫌棄他這副丟人又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拎著他的領子就往外走,嘴上說道:“許隊,徐姐,你們忙,我們迴情報組繼續工作了。”


    徐瀟瀟也十分有眼力見,她站在門口迎來送往,笑嘻嘻地對著顧北知說:“辛苦顧法醫了,我送您。”


    顧北知彎腰拿起地上的醫藥箱,徐瀟瀟立馬接過去:“這怎麽能讓您拿,我來。”


    片刻後,方才還喧鬧的審訊室裏又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許長川從口袋裏拿出鑰匙,將固定溫梨雙側手腕的鎖打開,並沒有繼續給她戴上手銬。


    “餓了吧。”怕她的手受傷不方便,還細心地幫她把盒飯的蓋子掀起來,抽出一次性筷子,“用不用給你換個勺子?”


    溫梨搖頭,從對方手中接過筷子。


    她確實是餓了,從見到韓修文起,已經有小半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她機械地做著夾菜吞咽的動作,完全沒有在意這些飯菜的味道。


    許長川見溫梨吃的還算合胃口,他的那盒還沒有動筷子,將紅燒牛肉撿了兩塊放進對方的米飯上。


    溫梨臉頰鼓鼓的,像小倉鼠一樣看著他。


    許長川一笑:“我不餓,你多吃點。”


    溫梨垂眼,她的表情波瀾不驚,用勺子刮著餐盒的底部,咽下那口米飯後才開口道:“許警官,這又算哪種審訊技巧?”


    許長川的動作一滯,笑了笑:“飯還沒吃完,這就要開始跟我楚河漢界,劃分清楚了嗎?”


    溫梨覺得自己食不下咽,這一頓吃到胃裏有些難受根本無法消化,她皺了皺眉:“我說了,你想問什麽,我都會一一迴答你。所以許警官,為了不浪費大家的時間,我們還是直接進入正題吧。”


    “那你介意我邊吃邊問嗎?”許長川指了指自己還滿當當的盒飯,“我今天從醫院出來也還什麽都沒吃。”


    溫梨心裏一酸,這種不刻意的‘賣慘’直接戳到了她的痛處。


    她抿了抿唇,視線落在一旁的牆壁上,不去看他:“問詢結束後,你迴醫院再檢查下吧,腦震蕩不是小事。”


    許長川將飯盒放在桌子上,聽見這話轉頭看了一眼溫梨,不假思索地問:“你怎麽知道的?”


    溫梨表麵看起來若無其事,內心早已慌得一塌糊塗,她舔了下唇:“看你頭上有紗布,我猜的。”


    這個理由還算牽強。


    許長川點了點頭,他走迴到桌邊,將東西放上去的同時問了句:“猜的很準,溫老師有其他朋友也經曆過車禍嗎?”


    “這跟這次的問詢有關係嗎?”


    許長川笑了笑:“聊聊天。”他指著頭頂的監控和旁邊的電腦,“設備和人員還沒有到位,正式審訊也無法展開。”


    溫梨被他這種無賴行徑打敗了。


    她雙手暫時恢複了自由,雙臂交叉,趴在小桌板上睡覺,完美地學習到了許長川方才‘眼不見心不煩’的精髓。


    風水輪流轉。


    用沉默和視而不見的方式來瓦解對方的心理防禦,明明是他自己常用的手段之一,結果反倒被溫梨先用上了。


    許長川的目光微沉,他盯著對方,驀地,臉上泛起了一個自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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