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案情分析會準備的比較匆忙,季然剛把屍檢報告給大家分發下去,許長川就端著茶杯走進會議室。


    徐瀟瀟還在白板前沉思,聽見有人進屋也沒迴頭。


    “許哥。”還是劉嶼安伸懶腰的時候抬頭看到他,叫了一聲。


    許長川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現在開會。老規矩,都說下工作進度。”


    第一個發言的是徐瀟瀟,她把自己做的案情分析幻燈片投放到屏幕上,旁邊列出戶籍科那邊調出來的死者個人資料。


    “錢昕,女,二十八歲。本地人,無業,未婚。根據屍檢,死亡時間為12月19日淩晨6時左右,死於抗膽堿藥過量導致的心髒驟停,注射位置在大動脈。”


    徐瀟瀟把目前可知的信息展示完,在後麵提出自己的問題。


    “疑點一,死者生前身體健康也無基礎疾病,近期也沒有去醫院就醫的記錄,藥品來源的不明。疑點二,屍檢提到死者體內含有大量酒精,是否可以認為死者生前曾與人酗酒,進而引發爭執造成慘案。疑點三,死者死亡時動作不符合自殺或自然死亡規律,初定判斷為他殺,是否可以推測兇手有心理方麵疾病。”


    許長川若有所思地看著屏幕上錢昕的照片,拿起一旁的激光筆對著死者的雙手勾了個圈:“你們覺得她的手在做什麽?”


    像高中課堂上老師的突擊提問,下麵格外安靜,唿吸聲清晰可聞。


    許長川見無人應答,直接開口:“懺悔。”


    徐瀟瀟打了個寒顫:“許哥,這個詞有點可怕了。”


    靠窗坐的劉嶼安也感覺脖子後麵吹來一股涼風,他連忙將衣領立起來,把自己的手機屏保換成國旗下演講的許長川。


    “你這是暗戀許隊?”程浩看到後不懷好意道。


    劉嶼安用食指在嘴上比了個噓,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你傻啊,咱許隊是神犬,百鬼不侵。”


    程浩一臉封建迷信要不得的樣子,他比劃著自己胳膊上看不出來的肌肉:“哥還是迪迦奧特曼呢。”


    劉嶼安白了他一眼:“那你繼續相信光吧。”


    寂靜的會議室裏,隻聽許長川本就偏冷的聲音,伴著窗外唿嘯而過的寒風說道:“懺悔這個詞不可怕,用懺悔來殺人,才可怕。”


    此時,就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程浩瞬間毛骨悚然,他連忙拽住劉嶼安的胳膊:“來來,屏保也發給我一張。”


    “你不是奧特曼嗎?”


    程浩擺爛:“奧特曼在神犬麵前不值一提。”


    劉嶼安嗤笑一聲,隨即在微信群裏並配上一句話。


    【轉發這個許隊,辟邪消災,身強體壯。】


    一傳十十傳百,會議室後排的幾個人像考試作弊傳小紙條一樣,紛紛效仿在群裏求保佑。


    許長川對底下人的小動作毫不知情,他繼續提問:“社會關係排查了嗎?”


    “有。”徐瀟瀟剛說完,手機震了一下,她瞄了一眼是騰訊通知,餘光不小心瞥到了置頂的微信群。


    許長川揚眉:“怎麽了?”


    徐瀟瀟搖頭,她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淡定地拿起投影儀的遙控器找到另一張幻燈片:“錢程,死者弟弟,二十五歲,無業。案發時有不在場證明,且不具備作案條件。”


    季然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他皺了下眉:“許隊,我好像見過他。”


    “在哪?”


    “早上醫院門口,他坐著輪椅去看病。”


    徐瀟瀟接著說:“我們調查了錢程的手機通訊記錄和消費記錄,今天早上7點他有一筆網約車的訂單是去三院。根據當時路況,到達醫院的時間大概為7點30分,這點已經通過天網核實了。”


    季然點頭:“我也可以作證。”


    “關於錢昕父母的情況我們也做了詳盡調查。錢昕父親早年病故,錢昕的母親在2021年,也就是一年前因為醫療事故身故,鑒於他們都已經去世便不做過多匯報。”


    程浩在後排小聲歎氣:“這麽看,他們姐弟二人挺慘的,一死一殘。”


    “許隊,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巧合,錢母的醫療事故發生在三院。”徐瀟瀟補充道。


    “許哥,這個時間段咱們顧法醫還沒轉行吧?”程浩腦筋一轉,“要不然咱們把人請過來分析一波,順帶給點指導意見。”


    “我調查的時候搜過相關記錄,這件事情當時在微博上麵鬧得沸沸揚揚,知情人士透露錢母是心髒病。”徐瀟瀟停頓了一下,“許隊,當年顧法醫是心內一把手。”


    “這手術不會是顧法醫做的吧?”底下不知道是誰小聲嘟噥了一句。


    人言可畏。


    小苗頭一旦燒起來,就很難不讓人產生聯想,為什麽當時前途無量的主任醫師會突然辭職當了法醫。


    手上有著這起醫療事故相關資料的劉嶼安還沒來及開口,就見許長川輕輕敲了兩下桌子打斷了會議室內的議論聲:“捕風捉影的事先放一邊,繼續說迴錢昕。”


    “我這邊從天眼裏追到了錢昕出入比較頻繁的兩個地點。”徐瀟瀟把存下來的監控畫麵放出來,“rose club和南科大。”


    “南科大?”程浩聞言感到意外,“這可是重點大學,錢昕是這畢業的?”


    “錢昕高中肄業,沒有上過大學。”徐瀟瀟也有些困惑,“近半年她來南科大的次數還挺多,但目前還不知道原因。”


    “這兩個地方重點摸一下,還有錢程那邊也找個人盯著。”許長川把報告放到一旁,“目前來看,他殺的可能性最大,爭取這幾天把案件性質定下來。”


    眾人沒有異議,接下來發言的是劉嶼安。


    他拿著拷貝好監控視頻的u盤來到前排,順手把手機倒扣放在桌麵上,說話時甚至還心虛地看了一眼許長川。


    “我調出了案發前的幾段監控視頻。首先是在19號淩晨4時32分,錢昕從rose club步行離開,酒吧位於三環路附近,導航到棚戶區全長約為1.3公裏。在這段畫麵前後三小時內並沒有發現同性或者尾隨的人。”


    監控視頻的像素不高,再加上天色昏暗視線受阻,錢昕一個人走在四下無人的街道,路燈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徐瀟瀟越看越覺得後背發涼,她搓了搓胳膊倒吸一口涼氣:“我要是半夜一個人走這條路得嚇死。”


    劉嶼安咳了聲,瞄了一眼她的手機,眼神意味深長,笑得十分奸詐。


    大家都在一個微信群裏,懂的人自然都懂。


    徐瀟瀟垂下頭憋笑,試想一下月黑風高和神犬一起走夜路,那真是佛光普照百鬼不侵啊。


    “錢昕去酒吧前有同行人嗎?”許長川提問。


    劉嶼安搖頭,他點開了幾張模糊的截圖:“這幾張是從天眼往迴追的監控截圖。18號中午11時20分錢昕從租房地的這個路口離開,12時30分抵達城南購物中心,16時離開後迴家,期間一直未外出。最後這張是晚上22時,錢昕一個人出門去酒吧。”


    “她有男朋友嗎?”馮荔突然想到這個可能性,“如果沒有的話,會不會是去酒吧找豔遇的?”


    徐瀟瀟一愣,皺眉:“從近期的行動軌跡來看並沒有發現她有男朋友,迴頭我再仔細摸一下。”


    許長川也“嗯”了聲,他見劉嶼安要關視頻,問了一嘴:“酒吧裏麵的視頻有嗎?”


    “已經走程序了,最晚明天……”劉嶼安看了一眼表,“今天上午就能拿到。”


    案發前後的監控視頻已經核實完,但由於時間緊張,他們還僅僅停留在調查相關人員信息階段。許長川看著錢昕的個人資料,試圖從中找到突破口:“錢昕父母那套房子位置具體在哪?”


    “在近郊,市區挺遠的。”徐瀟瀟把自己的筆記本拿出來,翻到當時去派出所查到的信息,“兩室一廳,麵積不大,目前還沒有過戶,但錢程一直在裏麵住著。”


    “沒過戶?”劉嶼安好像發現了重點,“房子財產糾紛也有可能是作案動機啊,畢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但錢程有殘疾,而且季然親眼見到他在醫院。”徐瀟瀟否定了對方這個猜測。


    “買兇殺 人?”劉嶼安接著說,“沒條件製造條件,錢昕一死,錢程就是唯一合法繼承人了。”


    也不是沒有這麽種可能性。


    偵查搜證階段還是需要大家各抒己見,集思廣益,爭取產生思維碰撞的火花。


    許長川衝徐瀟瀟一仰頭:“你迴頭跟小劉把他們姐弟二人的經濟情況摸清楚,還有錢昕現在住的那個房東也一並接觸下。”


    “等酒吧的視頻拿到之後再排查一遍有沒有可疑人員。”許長川頓了下,他從手機裏調出一張照片,“找找技術科看看能不能把這張圖弄清楚點,重點找符合這個畫像的人。”


    徐瀟瀟順口一說:“什麽人啊?發群裏唄。”


    劉嶼安做賊心虛:“許哥我來!”他下意識就想搶過去,可惜手比嘴慢。


    許長川見狀,不用猜就知道這幫人背地裏準沒幹好事。


    他打開微信的同時,看到了置頂的那個‘你刑我刑大家刑’的群裏有好幾條未讀消息,隨手往前翻了幾條,居然每個人都在轉發那張幾年前他在國旗下領獎的照片。


    眼角抽搐:“誰幹的?”


    “許哥,你聽我們解釋……”


    “我們純粹是欣賞您光輝形象。”


    “對啊許哥,我感覺自己瞬間熱血沸騰。”


    劉嶼安心裏有鬼,說得更為誇張:“許隊,你這張照片,此時此刻出現的那叫一個天時地利人和,這簡直就是在拯救世界啊。”


    “是嗎?”


    “是……吧?”


    不打自招。


    追根溯源,第一個發照片的劉嶼安被迫承擔起寫三千字案情分析報告的任務,而原本負責的人落得一身輕,還真是‘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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