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的皇帝是一個坐起而行的實幹派人物,因為得位不正所以才迫切的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來比肩李世民,蒸汽機的出現讓他見到了一些曙光。


    幾家歡喜幾家愁,第二天粟福就早早的蹲在了趙王府門外等著拜見。


    若是一般的匠戶哪裏進得了王府的門,但管家廖忠知道自家王爺與這些人走的近,所以也並未阻攔。


    這老頭子很少登王府的門,如今匆匆前來朱高燧已經猜到了大概是什麽事情。


    他老子和太子爺三言兩語把拖拉機當成了國之重器,作為能夠打造出來這種器械的匠人,他的身份自然也會水漲船高受到重用,可粟福的臉上卻帶著憂慮。


    “王爺,宮裏有旨意送過來了,封我為將作大匠讓我去一個叫蒸汽營造局的衙門供職…”


    “將作大匠品階是低了點隻有八品,但好歹以後你也是伎官了,混了個官身這是喜事幹嘛還愁眉苦臉的。”朱高燧奇怪的問。


    大明的戶籍非常僵硬必須代代相傳,若能脫去匠籍哪怕成為農戶都屬於光耀門楣,而有了官身更是算得上逆天改命,十八代的祖墳都要冒上三兩個月的青煙。


    “官身誰不想要,但能不能不去這營造局。”粟福有些焦慮。


    “為什麽不去營造局,這可是肥差。”


    “我家老大也是這麽說的,可這蒸汽機的圖紙是王爺你給我的,很多部件也是您指導的。就像傳動軸,老頭子幹了一輩子都想不出來這樣的聯動,所以這功勞都應該是王爺的,朝廷獎勵我算什麽事啊。”


    粟福做了一輩子鐵匠手藝精湛,但還是那種老實巴交的性格,朝廷封賞下來以後他越想越覺得擰巴,總覺得有一種貪功冒領的感覺。


    “老粟頭你糊塗了吧,我是大明一字親王要這功勞幹什麽,難不成你讓我去營造局當大匠?”朱高燧笑道。


    “那當然不行,隻是您的這功勞可以不要這圖紙得要啊,他們讓我去營造局什麽目的我心裏頭敞亮的很,無非是看上了咱的手藝,逼急了老頭子我去跳井。”


    千兩黃金不賣道,這些匠戶沒有田產,這種可以傳給子孫的手藝和圖紙,是幾代人要賴以生存最大的依仗絕對不能泄露。


    朱高燧看著老頭子眉頭緊鎖的樣子,這句話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這蒸汽營造局是我建議成立的,你的官身也是我推薦的,你可不要胡來,朝廷怎麽吩咐的你就怎麽做就行了。”


    “既然是王爺吩咐的,那我就去?”


    粟福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當然要去啊,讓你匠戶變官身,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手藝和圖紙也不用藏私。”


    “那當然不會,畢竟我們粟家以後可是要吃官家飯了,這點手藝算什麽。”


    常年打鐵讓粟福比起一般人看起來更加蒼老,臉上的溝壑也更深,卸下了心裏的包袱以後,笑起來所有的褶子都擠在了一起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不過粟福也沒有被衝昏頭腦,進了營造局當然應該效忠皇帝,現在的皇上是燕王,可以後誰是皇帝就不一定是誰了。


    幾十年打鐵積攢的經驗,不足以讓他從智力層麵完成鬥爭,粟福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


    老頭子一個匠人,這輩子也沒想過能當官,他都能想到自家祖墳如今一定在滾滾冒煙。


    “祭祖,一定要祭祖啊….”


    粟福忙著祭祖,朱高燧卻要忙著為梁道明籌備絲綢茶葉等等,沒錢還想做買賣自古以來都是一道難題。


    “廖叔,哪裏能買到絲綢和茶葉?”朱高燧問。


    “咱們王府的用度都是由江寧織造局供給的,您想要什麽我去取一趟就好。”


    “我要的量很大,江寧織造局肯定不會給我的,而且說買也不準確畢竟我沒錢,如果能賒最好了。”


    廖忠早就知道自家王爺性格古怪不能按常理度之,說話間也常會有驚人之語。


    不過廖忠還是暗自歎息,朱高燧做的事情確實需要保密,如果讓皇帝知道他兒子在集市上賒東西,這後果比起明搶可要嚴重太多。


    “南京城有十三處市集,三山市時果所聚,新橋市魚菜所聚、內橋市聚賣羊隻牲口,各有區肆,王爺如果買的茶葉絲綢很多最好去中踏坊,但能不能賒到我也不敢保證。”


    大明定都南京後百廢待興,大批量的商貨通過發達的水路運到南京,秦淮河畔用來儲存貨物的倉庫便叫踏坊。


    上踏坊的鹽鐵,中踏坊的絲綢茶葉筆墨紙硯,下踏坊的糧米等等,但凡是大批量的貨物都需要經過北門橋的踏坊然後流進城內的集市。


    朱高燧脫下了招惹眼球的袞龍袍換上了一身粗布麻衣,在這個抑商的時代,農戶可以穿絲綢而商賈隻能桑麻,一主一仆穿街過巷來到了北門橋。


    剛走過北門石橋便看到了楊吳城濠上停泊著不少船隻,一些力工將船上的貨物扛下來,然後在用馬車拉到踏坊內清點入庫,繁忙而且有條不紊。


    朱高燧雖然時不時路過楊吳城濠,但卻很少來北門橋這邊,廖忠口中的踏坊其實就是一些麵積更大的宅邸,最小的一座都有三進。


    這些踏坊也氣派的很,陳記糧行、趙氏酒行、南計書齋等等,門頭懸掛著匾額黑底金字龍飛鳳舞,一看便出自名家手筆。


    “能在這裏租下踏坊的都是城內的大商家,如果您真想賒點什麽東西,找來戶部的人最方便。”


    “為什麽找戶部的?”


    “這些踏坊其實都是洪武年太祖爺下令建造的,在最繁忙的渡口修建這些大大大小小的倉庫租賃給商戶,然後收取高額租金來充實國庫所用。”廖忠年紀更大所以對於洪武年間的事情也更清楚。


    “這麽說來這些踏坊都是朝廷的?”朱高燧有些驚訝。


    “隸屬戶部,稅課司的人每年都會來征收住稅和租金。”


    自己的身份確實能帶來極大的便利,但朱高燧轉念一想果斷選擇了拒絕,找到戶部的人意味著這件事也就捅到了朝堂上。


    他在大朝會上一句人頭畜鳴得罪了滿朝文武,如果再讓他們知道自己身為親王與商賈廝混在一起,一定會被彈劾成篩子。


    “廖叔,這件事咱還是得靠自己啊。”


    在這些踏坊中最顯眼的便是蘇氏綢緞,三間門頭四進的院子可以說是北門橋附近最大的踏坊,就算朱高燧想不留意都難。


    蘇氏綢緞莊前車水馬龍,一車車的布匹綢緞被運入踏坊內,門口還有兩人一人負責清點一人負責記錄。


    “金線彩妝紵絲七匹,素絲五匹。”


    “花紗九匹,土紗十一匹。”


    朱高燧與廖忠兩人剛走到門口便有一中年管事的人將兩人攔住。


    “你們兩個是幹什麽的。”


    “來綢緞莊能幹什麽,當然是買絲綢。”朱高燧說道。


    中年管事上下打量了一下兩個人的穿著,一臉的不耐煩。


    “要買絲綢去鋪子裏,別來這裏搗亂。”


    “小爺我要的多,一家鋪子兩家鋪子根本不夠我也懶得跑。”


    “要的多?多少?”中年管事試探性的問。


    “起碼四萬匹絲綢。”


    即便這蘇氏綢緞莊是南京城數一數二的大綢緞莊,麵對這一口氣要四萬匹的大主顧也該奉若上賓,但朱高燧沒想到的是這中年管事不止沒有一點反應,而且嘴角還帶著譏諷。


    “癩蛤蟆打哈欠,在搗亂我找人把你們轟出去。”


    這管事話音剛落身後便有幾個惡奴手提著棍棒便站了出來,好漢不吃眼前虧,朱高燧也隻能悻悻的離開。


    在蘇氏綢緞莊碰了壁,沒想到第二家第三家都吃了閉門羹,這讓朱高燧無比鬱悶。


    “這也太狗眼看人低了吧。”朱高燧抱怨道。


    “是您非要這副打扮,而且一口氣四萬匹,換做是誰都不信,如果亮出身份這些商戶能把頭磕爛。”


    在廖忠看來,自家王爺這也算是自取其辱了。


    但天無絕人之處,柳暗花明,朱高燧身後突然傳來一人的聲音。


    “兩位是要買絲綢?”


    朱高燧迴身一看,剛才與他說話的人年近半百頭發花白,雖然穿著樸素簡單眉宇間卻有幾分威嚴。


    “老夫魏昌,家中正是做絲綢生意的,兩位不如跟我到家中一敘。”


    魏昌在前麵帶路朱高燧與廖忠跟在旁邊,一直到了中踏坊最尾的巷子裏,這裏雖然也有三三兩兩裝卸的長工,但門可羅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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