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出現的女子梳著寬大的發髻,頭上插著四五支簪子。麵上似是化了特殊的妝容,蒼白如紙,額頭畫有兩點殿上眉,鼻下塗有赤紅唇脂,眼中含著笑。身著白色和服,身後還係有大大的一個蝴蝶結,服飾過膝,剛好遮住木屐。她見沈錯警惕地盯著自己,左手的折扇微微擋住嘴唇,以日語笑道:“這人很機警呢。”


    這一笑更加嚇人,沈錯發覺來人並無牙齒,似是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一般。


    “難道這人竟是個老太婆?難怪要施這麽重的粉黛,原來是要遮掩臉上的皺紋。”沈錯暗暗警惕。再定睛細看,原來這人並不是沒有牙齒,而是將牙齒染成了黑色,與夜色混在一處才讓人引起了誤會。


    “你是誰?!”來人外表極為奇怪,實在讓沈錯難以產生好感,因此語氣中帶著警告。


    “沈先生。”織田的聲音自女子身後傳來,“請將頭骨與舍利子交還給我們。”


    沈錯聞言一驚:居然是織田,他是如何得知指揮部在此的?難道團部內中的有叛徒?不對,剛才一見麵叫我時語氣並不驚訝,這說明他的目標就是我,並不是要偷襲齊團長。而這次調動外圍部隊的佯攻莫非就是為了尋我搶迴頭骨?但織田究竟是如何得知我便在此地的?!


    想及此處,沈錯心中駭然,可麵上卻隻能假裝波瀾不驚道:“交還?!織田,這等無恥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這話似乎讓織田一時語塞,沉默片刻繼續開口道:“這頭骨能抵抗閃電,是極好的寶物,我們的天皇陛下身體抱恙,急需這寶物中的靈氣治療疾病。”


    織田好言相勸的語氣讓人十分困惑,沈錯快速在心中盤算道:他為什麽不馬上動手,卻在那裏廢話。難道他們兩人的實力不夠留下我?外麵的日本軍隊拚命在製造聲勢為他們爭取時間,幹耗著對他們並沒好處。難道是在拖延時間等待其他人過來?果然...


    配著草稚劍的武士帶著濃重的殺氣一躍來到了隊伍的最前麵,映入了沈錯的眼簾。


    “原來那武士劍法高超,但身法卻比兩人慢一些。身法...”沈錯猛然明白了過來,“他們見過我的南鬥步,論身法隻有那個帶烏紗帽的‘神風使’能追上我,而那人被天雷擊中非死即傷,來不了這裏。若是一味相逼,我腳底抹油帶他們在高郵兜圈,他們拿我也毫無辦法,所以織田才耐著性子等人齊了才動手。”


    想通此中關竅,沈錯鎮定了些許,調笑道:“你可讓你們的天皇來中國,我給他治。”


    “混蛋!”柳生拔出了劍,叫嚷著便要衝殺過來。師兄慘死,他心中的恨已如火山爆發般難以遏製。


    “不急,柳生,聽織田大人的。”那女子伸手攔住了他。


    織田見沈錯神情由疑惑轉為淡定,猜到他已經發現了己方的短處,表情轉為凝重。


    “山田沒來嗎?”沈錯在心中猜疑,“三藏法師的頭骨應該幫他抵擋住了天雷,難道他還是受了傷?或是躲在暗處伺機偷襲!”隨即,目不轉睛地盯著織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微抖耳廓探查周圍是否還有其他人。


    長考過後,織田仍不說話,隻是輕輕抬手。沈錯知道對方要來強的了。


    就在此時,陌生女子朝山下望了望,嬌笑著對織田說道:“織田大人,下方的村落還挺熱鬧。”


    織田一愣,目光隨著那女子的言語轉向山下,眼見村子燈火通明,似是在過節一般,計上心來,笑著對沈錯道:“沈先生,元宵已過,山下的村鎮也不知在慶祝何事?我們這幾人對貴國風俗極為欣賞,也想去湊湊熱鬧!”


    “遭了。”沈錯心裏咯噔一下,“織田雖然不知道山下村落是團部所在,卻可以用村民的性命威脅我。看來隻能一戰了!”


    “宵小鼠輩!隻會用弱者的性命做要挾!織田,頭骨就在我身上,有本事就來拿!”沈錯提氣發聲。這聲音要傳到山下村落不太可能,但警示南麵的玉蟾子已經足夠。


    織田滿意地點了點頭,眼神轉冷,對身旁的女子道:“水月,今日務必殺了他!”


    水月眼中閃過興奮,居然自右手旁徐徐牽出一個孩童!


    先前,沈錯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織田身上,全然沒在意陰影中水月右手還拉著一人,而且居然是位八九歲的垂髫童子!那童子身著一件大紅袍子,長發披肩,長相分辨不出男女,抿嘴皺眉,滿臉陰鷙,完全沒有同齡人的天真可愛。


    這孩童一露麵,沈錯立時感覺唿吸不暢。織田是個厲害的對手,不可能深入敵後開這種玩笑。這怕是他的殺手鐧了!


    “織田大人,此人請讓我來手刃吧!”柳生向織田提出請求。他把五行忍者等人以及師兄的血債都算在了沈錯頭上。


    “柳生君,你的實力在他之上,我相信你能擊敗他。但我們孤軍深入不宜在此處待太久,還是交給八岐吧,速戰速決。”其實對於柳生打敗沈錯,織田並無信心,他如此言語算是給了下屬麵子。


    “是!”柳生點頭,識趣地收起了劍,憤怒地看了眼沈錯,好像在說“便宜你了”。


    這兩人對話用的是日語,沈錯自然聽不明白,隻是柳生收起了劍讓他極為意外,也讓他對那孩童更為忌憚。


    隻見柳生後撤至,雙手捏劍,念了幾句日文,孩童便開始雙眼泛紅,嘶吼起來。正當沈錯作出臨敵準備之時,卻發現孩童並未移動,隻在原地焦躁不安地吼叫著。


    “怎麽了,柳生?”織田也發覺了異常。


    “不知道,織田大人。八岐似乎有些不受控製,好像與上次在張良墓的情況相似,可能這座山也有些奇怪吧。”柳生繼續努力催動八岐大蛇。


    “好了!”柳生言罷三人齊齊後退。


    “沈錯小心!不要直視它眼睛太久,會喪失神識!”天機子師徒自南麵飛身而來,人未到,聲已至。


    但人有時就是很奇怪,別人越不讓你做什麽,你下意識反而越會去做。


    當下就是如此,天機子出言提醒反而促使沈錯去看了眼那孩童的雙眸,就隻是這短暫的一瞄,他的意識已經開始迷失。


    “糟糕!”天機子暗叫不好,急急加快身法。


    而織田等人卻喜上眉梢,柳生高聲命令道,“趁現在!殺了他!”


    千鈞一發之際,異象陡生。一道紫氣自沈錯眉間迸射而出,衝向了八岐大蛇化身的孩童,將它緊緊困住。而沈錯自身也被這道強力氣勁震得身子一晃,搖了搖頭坐倒在地,右手慢慢摩挲著自己滾燙的眉心,眼神不再變得渾濁不堪。


    “沈錯,你沒事吧?”玉蟾子來到了身側。方才那一幕她也看在眼裏,實在是替沈錯捏了把汗。


    天機子驚詫地望著孩童,隻見它似乎是被這道紫氣困住,難以動彈,唯有在原地哀嚎。


    “這是…紫氣丹陽決?”天機子在心中暗自驚訝,“沈錯何時學會的?”


    變故橫生,織田三人一時也是不知所措,水月低聲詢問柳生道:“柳生,這是怎麽迴事?”


    柳生雙手繼續掐訣,頭冒冷汗也是茫然無措,“我也不知道,八岐似乎被綁在原地一樣。”


    織田耳聽兩人交談,目光卻盯著天機子三人。方才的靈氣精純無比令他心中猶疑:如此充沛的靈氣是誰發出來了?難道天機子的丹田恢複了?臉上卻裝作波瀾不驚道:“天機子,你也在這裏?別來無恙啊。”


    玉蟾子原本就痛恨對方毀了師父的修為,現下更是陰陽怪氣地出言調笑,一怒之下拔出沈錯的寶劍便要衝將上去,拚個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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