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留下演講的題目,隨後他看向眾人,用目光掃視全場。


    “首先我要說的是,戰爭很殘酷,在我看來,戰爭本身就是一個魔鬼,會吞噬掉一切美好的東西。


    所以我討厭戰爭,因為他會帶來死亡,會帶來災難,特別對於戰敗者,比如現在的德意誌,幾乎到了整個民族生死存亡的關頭。”


    出人意料的是,克萊先是發表了一番反戰言論,這讓禮堂裏的官兵們開始竊竊私語,引起不小的反響。


    畢竟他們都是當兵的,他們的工作就是打仗,結果請來的“軍事專家”先是給他們灌輸了一番反戰言論,這個實在有點兒“不走尋常路”。


    在任何一個國家,這都是無法接受的,特別是在1923年。


    “安靜一下,這隻是我個人的看法,就像下麵我要講的內容一樣,都是一種主觀的東西,希望你們隻要聽聽就好。”


    克萊自己引起的議論,隨後他自己又出聲平息,德國官兵的素質極高,特別是現在的國防軍,他們在克萊的安撫下漸漸收聲,禮堂裏再度安靜下來。


    “現在我就來講一講,未來的戰爭,或者說隨著技術進步,戰場會發生的變化。”


    見禮堂裏再度安靜,克萊便講了起來,他沒有做太多準備,甚至沒有演講稿,完全就是想到哪裏,說到哪裏。


    “首先,戰爭不再是平麵化的,以前那種步兵迎著敵人炮火和子彈發動密集衝鋒的景象已經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立體化的戰場。


    造成這種變化的,就是技術的進步,比如說飛機。


    在剛剛過去的那場大戰中,飛機的作用並沒有完全發揮,因為受製於一些條件,飛機無法對步兵陣地造成巨大影響。


    但是隨著技術進步,飛機將會改變戰場的形態,試想一下,當一架飛機,可以攜帶上千公斤炸彈,然後把這些炸彈一股腦的丟到機槍陣地或者火炮陣地上,那個場麵如何,諸位可以自行想象。”


    克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隨後禮堂裏當即亂哄哄一片,他們中很多人參加過之前的大戰,知道飛機已經對戰局產生影響,但是對於步兵陣地,飛機卻並非那麽讓人懼怕,因為它們的載彈量不高,速度也不快,如果低空飛行,會被步兵用機槍甚至步槍打下來。


    但如果像克萊所說,飛機可以攜帶上千公斤炸彈,那就是另外一個場麵了。


    這些飛機在高空投彈,上千公斤的炸彈如果密集投擲,足以將一個連的陣地夷為平地,如果讓他們頂著這樣的高空轟炸作戰,幾乎沒有幸存的可能。


    “可是如何確定技術的進步呢?畢竟這隻是一個設想。”


    有人站起來,提出了反對,許多官兵也隨聲附和,畢竟克萊的說法,太過駭人聽聞。


    “不,這不是設想,而是很快就能實現的東西。


    知道飛機這種東西,才發明出來多久麽?


    最原始的飛機,隻能飛行幾十米,高度甚至在二十米以下。


    而現在看看,它們能飛得多高,飛得多遠。


    技術的進步速度正在加快,而帶來的結果,就是戰場形態的快速改變。


    以後決定戰場勝負的可能不是地麵,而是來自空中,誰占據了製空權,誰就贏得了戰場的主動。


    法國人為什麽要禁止我們的空軍,並非僅僅因為我們的飛行員更加優秀,而是他們看到了飛機在戰場上的角色變化。


    以後的戰場,飛機不僅僅是偵查和輔助力量,他們將會成為戰場的主角,穿越前沿陣地,對交通線,倉庫,指揮部等所有具有戰略戰術價值的目標,進行攻擊。


    最關鍵的,是飛機可以越過上百公裏的距離,對敵人後方進行打擊,在未來的戰場,前方和後方的概念將會變得模糊,因為戰火不會停留在前沿陣地,而是向上百公裏外擴展。


    這就是我要說的,技術進步推動戰場態勢的變化。”


    克萊說完話,全場沉默,他們都是職業軍人,知道克萊說的東西,意味著什麽。


    “那怎麽才能應對這種局麵呢?我是說,如果敵人的飛機,越過前沿陣地,向著我們的腹地發動進攻。”


    隆美爾提出了疑問,他也覺得,這種戰爭模式,太過匪夷所思。


    “情報,預判和偽裝。


    在未來的戰場,情報的作用將會變得非常大,因為戰場不再是靜止的,而是隨時發生變化。


    誰能先掌握這種變化,誰就將占得先機,比如敵人的飛機飛越了我們的防線,他們的目標是哪裏?我們的飛機又該在何處攔截?”


    克萊拋出一個更加前衛的觀點,那就是戰場信息化,誰能掌握更多的信息,誰就能做到更加精準的預判,從而掌握戰場主動性。


    “飛機給戰場帶來了變化,所以未來的戰場,將會是完全動態的。


    地麵部隊也將采取機動性更強的作戰方式,坦克這種突擊型武器將會成為攻堅力量,在技術的進步下,他們擁有更快的速度,更強的火炮和堅固的護甲。


    他們將會成為步兵的噩夢,因為他們可以在道路上以超過三十公裏的速度推進,步兵還沒有布置到位,就已經進入坦克的火炮射程。”


    克萊一邊說,一邊在黑板上畫著,他舉了一個例子,比如在符騰堡州和巴伐利亞州中間布置一道防線,集中坦克進行突破,坦克以三十公裏的速度推進,如果無法阻擋,他們將會在兩三個小時內,就進入大縱深區域。


    這時候他們製造的缺口,將會讓大量步兵湧入,不需要一天,戰場就會呈現另外一個態勢。


    原本的陣地,陷入兩麵包圍,固定火力點,將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失去作用。


    “可是現在沒有這麽快的坦克。”


    隆美爾攤開雙手,在他看來,如果坦克跑得這麽快,那麽戰場的攻防速度,將會被加快到一個所有人都為之崩潰的程度。


    “會有的,我覺得吃過坦克這種武器紅利的英國人和法國人,已經在研究了。”


    克萊不能說法國已經在研製高速坦克,因為這是一個“秘密”,他根本無法證明,甚至無法自圓其說。


    所以隻能用“我覺得”來緩和一下。


    “如果這樣,步兵又能有什麽用,等著對麵來打麽。”


    有些人已經承受不住了,他們是步兵團,他們沒有重裝備,如果有一天,他們奉命去作戰,麵對克萊說到的這種情況,他們應該怎麽辦。


    “不,步兵依舊有用處,而且是大用處。


    就好像人類發明了矛,又發明了盾牌一樣。


    裝甲力量的提升,必然帶動反裝甲力量的進步,技術永遠在矛與盾的競爭中前進,未來的反裝甲武器,也會越來越強大。


    何況步兵依舊扮演著重要角色,比如坦克也有弱點,他們也害怕持有反裝甲武器的步兵近身,所以怎麽來對付敵人的步兵?隻有依靠自己的步兵。


    步兵和坦克的協同作戰,將會成為主流,就好像坦克快速切入,然後縱深穿插一樣,步兵也需要跟進。


    他們會坐在卡車或者輕裝甲運兵車上,跟著坦克前進,發現反裝甲陣地,就由步兵上去解決,坦克反而處於輔助位置。


    同時步兵也可以阻止敵人的士兵靠近本方坦克,這對戰場的影響,也是不小。”


    克萊說著,隨後又在黑板上寫下了一段話,大概意思就是“步坦協同”。


    “坦克作為一種突擊力量,它無法起到‘占據’作用。


    而這個任務,就全部落在步兵頭上。


    坦克這種武器的特點,簡單概括就是三個方麵,即速度,火力和裝甲。


    它就是一個移動的堡壘,記住關鍵點——移動。


    坦克必須移動作戰,停下來將會成為一個靶子,各種反坦克武器將會對他發起傾瀉式進攻,即便無法打穿裝甲,也會把裏麵的裝甲兵‘震死’。


    所以當坦克突破敵人陣地後,是無法完全消滅那些壕溝和固定火力點內的敵人,這就需要步兵介入,將敵人掃清。


    這就是我要說的,步兵與坦克的配合。


    如果你們了解古代戰場,就應該知道,騎兵與步兵都是密不可分的,騎兵將敵人的陣型衝散,他們不能下馬,所以收割人頭的任務,都交給隨後趕來的步兵。”


    克萊用了一個比喻,這讓所有人茅塞頓開,一些軍官甚至拿起筆記本,開始記錄,顯得很是認真。


    “剛才有人提到了如何防禦坦克,這就是我要講的下一個問題,那就是火炮。


    炮兵依舊是戰場上的主宰,就像我提到的,有矛就有盾,而防禦坦克這種裝甲突擊力量的最有效武器,就是火炮。


    炮兵將會在未來戰場起到決定性作用,當坦克發起衝鋒後,他們最害怕的,就是對方的密集炮火覆蓋。


    任何一種武器,都不是完美無缺的,坦克也是如此,剛才我說過,坦克的三大要素,速度,火力和裝甲,它們是相克的關係。


    一個人,你給他套上厚重的鎧甲,讓他舉著沉重的大劍,然後又要求他跑得快。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想要強調速度,那麽必然需要脫下鎧甲,放下大劍。


    同樣的,你想滿足其他條件,比如防禦或攻擊力,那麽速度就會被犧牲。


    所以未來的坦克,必然會形成一種‘均衡’,或者是根據某些需要,強化其中的一個要素,犧牲掉另外兩個。


    這就給了反坦克武器發揮的空間,比如平射炮,他們可以擊穿坦克的正麵或側翼裝甲,又比如曲射炮,他們會把炮彈落在坦克的頭頂,如同板磚,拍在一個人的頭上,砸得他頭破血流。”


    克萊一邊說,一邊做出一個挨打的動作,踉蹌幾步,仿佛要摔倒。


    滑稽的表演,引來官兵們的大笑,不過這個話題,依舊嚴肅。


    “火炮將會成為坦克的克星,同時他們也會成為破壞一些固定火力點的手段,比如在山地或崎嶇地帶,坦克的優勢難以發揮,這時候,就是火炮派上用場的時候。


    而步兵也會在火炮的掩護下,對敵人的陣地或裝甲目標發動攻擊,他們可以攜帶爆破武器,對這些堅固目標發動致命一擊,隨後掃清幸存的敵人,實現占據的作用。


    事實上,以上說到的所有東西,包括火炮,坦克,飛機以及士兵,他們會同時作用於戰場,未來的戰場,將會是立體的,多元化的,而不是單純由某一個兵種或武器來主導。”


    克萊準備結束這次演講了,以他的角度來看,他講得已經夠多了,再講下去,將會涉及到軍事專業領域,這是他不曾涉足過的。


    所以他隻能泛泛而談,講一些膚淺的道理,但是對於這個時代的官兵來說,這已經足夠震撼了。


    故而當克萊表示他的演講已經結束時,官兵們紛紛要求克萊再多講一點兒,他們意猶未盡,覺得自己似乎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但是克萊拒絕了,理由又是和反戰有關,他表示戰爭不是一個好東西,他不準備更多去剖析戰爭,哪怕隻是一些戰術理論。


    然而他不知道,正是自己的這次演講,讓隆美爾產生了一係列的想法,之後他便開始投身於一些基於武器裝備方麵的戰術研究。


    而這正是他有別於其他德國將領的初始。


    不過相比起隆美爾,克萊的名聲倒是暴漲了一截,他的這次演說,在國防軍裏形成了很大反響,甚至引起一些高層的注意。


    之後他再也沒有恢複寧靜,時不時就有國防軍的某個軍官到訪,這讓他不勝其煩。


    也正是從這時候開始,他的理論在國防軍內開始流傳,得到許多將領的認可,故而他的理論,被官兵們賦予一個傳神的名字——武器戰術理論。


    就是武器裝備,如何對戰場起到改變,並影響戰術變化。


    消息傳到慕尼黑,帕爾和安西等人都是目瞪口呆,他們怎麽也想不到,克萊隻是出個差,結果卻搞出這麽大動靜。


    而希特勒知道後,卻沉默了。


    因為他在看過克萊的理論後,突然覺得,這個可惡的敵對政黨頭子,講出來的東西,竟然是有道理的。


    雖然對克萊在軍事方麵的天賦感到震驚和認同,但是希特勒也感覺到了危險。


    依靠這個理論,克萊已經與國防軍建立了很深的聯係,有太多的軍官登門拜訪他這位“戰術大師”,其中不乏一些現役將軍。


    工農聯合黨在斯圖加特與國防軍合作得非常順利,對於納粹黨來說,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們需要更多支持的力量,否則將會被踩在腳下。”


    希特勒看著窗外,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說著,眼神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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