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辦公室裏,一個青年坐在案頭,他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眼神清澈而堅定,手上的鋼筆在稿紙上飛舞,陽光灑在身上,更是增添一絲肅穆。


    青年名叫魯道夫.沃爾特.理查德.赫斯,出生在埃及,父親是一名德國商人,他十五歲之前的人生,幾乎都在那個北非國家度過。


    但是他的愛國熱情並不輸給任何德意誌的同齡人,當他踏上這塊從未踏足過的“祖國”土地上時,那一刻,淚水都在眼中打轉。


    殷實的家庭,讓他擁有接受良好教育的資本,從巴德戈迪斯堡教育學院,到瑞士的那沙摩爾商業學校,再到慕尼黑大學的經濟學專業,他的求學之路極為平坦。


    然而他對繼承父親的經商生涯並不感興趣,反而對政治極為熱衷。


    在慕尼黑大學,他遇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導師——卡爾.豪斯霍弗爾。


    這位地緣政治學的創始人,讓赫斯無比崇拜,在他的理論裏,德意誌如果想要強大,就必須拓展“生存空間”,包括歐洲的附屬地區,以及海外殖民地。


    英國人和法國人,甚至西班牙和葡萄牙,已經早早做了布局,德意誌如果想要生存和發展,就必須在他們口中“搶食”。


    這讓赫斯成了一個堅定的“擴張派”,他堅信自己導師的主張,隻有拓展“生存空間”,才是這個國家的生存之道。


    於是當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赫斯毅然參軍,他既參加過西線對法國的戰事,也參加過東線對俄國人的進攻,兩次身負重傷,但依舊堅持奮戰在第一線。


    這讓他贏得了鐵十字勳章,同時被晉升為預備役中尉,在空軍服役。


    不過這場戰爭,莫名其妙地結束了,赫斯迴到慕尼黑,陷入了迷茫當中。


    這個青年曾經堅持的東西,已經有所動搖,和其他軍人一樣,他們覺得自己明明做得很好,打得法國人屁滾尿流,但是最後,他們卻成了失敗的一方。


    “都是猶太人的錯,都是水兵們的錯,都是那群布爾什維克主義者的錯。”


    赫斯不免產生一股戾氣,就在這時候,納粹黨出現了。


    他毫不猶豫地加入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政黨,拒絕父親招他迴埃及的要求,堅定地留在千瘡百孔的德意誌,他要在這裏貫徹自己的理想,就像第一次踏上這塊祖國土地時那樣,為了國家,為了民族,奉獻一切。


    這讓他在納粹黨中,變成一個特別的人。


    要知道現在的納粹黨,裏麵沒有幾個文化人,黨首德雷克斯勒隻是一名普通工人,而“新星”希特勒文化程度也不高。


    “就連宣傳單上的拚寫,都充斥著語法錯誤。”


    這是赫斯對納粹黨的第一印象,一群缺乏文化的泥腿子們,聚在一起嗚嗚泱泱。


    但是不得不說,納粹黨的主張很吸引人,特別對於赫斯這種年輕人而言,《25點綱領》曾讓赫斯眼前一亮,與大學裏那些文縐縐的家夥們相比,這些泥腿子們更加務實,也更加勇於付諸實踐。


    這才是拯救德意誌的方式,而不是像那些老學究們,侃侃而談,吵得麵紅耳赤,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此時的赫斯,就是一塊未被發掘的寶玉,但是依舊難掩它綻放出來的光芒。


    或是寫得累了,赫斯站起身,他來到書架前,拿出一本厚厚的書,取出書簽,靜靜看了起來。


    那是豪斯霍費爾推薦給他的一本書,是一本來自東方的著作,名字叫做《論語》。


    老實說,他根本看不懂,這是一本來自東方的古文,是兩千多年前的智慧結晶,德文翻譯後,原文的意思不一定能夠原原本本的表達出來,讓人感覺雲裏霧裏。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去研究,他的導師是一位博學的人,甚至博學到可以讓整個德國,甚至歐洲仰視。


    豪斯霍費爾不僅是一名學者,也是軍人,在十年前,他曾以一名德意誌軍官的身份,前往日本陸軍大學,擔任炮兵教授。


    之後又前往包括印度,緬甸,西部利亞,朝鮮,中國等東方國家和地區,自學了法文,俄文,中文,朝鮮語和日語。


    說他是一名“東方專家”毫不過分,許多發表的文章和學術論文,在整個歐洲都有廣泛的影響力。


    “如果你感到疑惑,感到迷茫,不如從東方的古老智慧中,尋找答案。”


    這是豪斯霍費爾經常說的一句話,赫斯對此深信不疑,所以看著這本“天書”,他想要從中尋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


    就在赫斯沉浸在書籍中時,突然傳來了敲門聲,這讓他抬起頭,疑惑地看向門口。


    他在慕尼黑的朋友不多,能來探望他的人就更少了,特別是這個時間,幾乎從來沒有人打擾。


    “您好,赫斯先生。”


    隻見一個麵容憔悴的中年人走了進來,赫斯看到他,當即站起身,尊敬地行了一個禮。


    來人是納粹黨的黨首,德萊克斯勒。


    “您怎麽來了,德萊克斯勒先生。”


    赫斯趕忙邀請對方坐下,畢竟這個人雖然文化不高,甚至緊張時,說話還是吞吞吐吐的,但作為納粹黨的開創者,他依然值得讓赫斯尊敬。


    “我來看看你,畢竟上一次我們聊的很好,但是時間倉促,感覺不夠盡興。”


    德萊克斯勒淡淡說著,在這個年輕人麵前,他顯得很放鬆。


    對於赫斯的加入,德萊克斯勒是很高興的,他還記得那一天,這個年輕人來到自己麵前,表示要加入納粹黨,一起為德意誌的複興而奮鬥。


    對於軍人入黨,德萊克斯勒一直很敏感,所以一開始他是準備拒絕的,但是一番了解後,迅速改變了想法。


    希特勒光芒太盛了,甚至有種“尾大不掉”的感覺。


    隨著以羅姆為首的軍人黨員,對希特勒的崇拜越來越狂熱,納粹黨已經有了分崩離析的跡象。


    老黨員都對希特勒很是不滿,認為他不夠尊重自己這些“元老”,他的任務隻是“宣傳”,但是現在卻對其他人指手畫腳。


    但是所有人都清楚,納粹黨發展到這個階段,離開希特勒就根本玩不轉,所以這些元老們,急於尋找一個替代者。


    恰巧赫斯出現了,他比希特勒更加年輕,更有活力,最關鍵的,更有文化和思想。


    除了演講才能差一些外,赫斯在其他任何方麵都比希特勒更優秀。


    何況赫斯也是一名軍人,他的軍銜是中尉,因為《凡爾賽和約》的關係,德國空軍被迫解散,但赫斯曾長期在德意誌陸軍服役,擁有鐵十字勳章,如果他來替換希特勒,並不會讓黨內的軍人反感。


    所以德萊克斯勒要拉攏這個年輕人,把他捧上去,成為希特勒的替代者。


    然而赫斯並不知道這些,他隻是剛剛加入納粹黨,並不清楚這個黨派已經陷入“內部鬥爭”,所以對於德萊克斯勒的到訪,竟然心懷感激。


    畢竟他隻是剛剛加入的一個新成員,貴為黨首的德萊克斯勒能夠親自到訪,這讓他心中一暖。


    “德意誌必須擴張,否則隻能等死。


    ……


    推翻帝製是必要的,因為他們太保守了,貴族擁有的權利太大,普通人並不能享受國家強盛帶來的好處。


    ……


    工人階級需要走上前台,他們才是這個國家最重要的力量,也是這個國家真正的支柱。


    ……”


    德萊克斯勒拋出一個話題,那就是關於之前的戰爭,以及對威廉二世退位的看法。


    而赫斯的迴答,讓德萊克斯勒很滿意,他支持工人運動,反對帝製,這是納粹黨成員,最基本的價值觀。


    “哦,這很好,赫斯先生,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沒有您看得這麽長遠和通透,不過我想知道,您認為現在的時局,最需要解決的是什麽。”


    德萊克斯勒對之前赫斯的迴答很滿意,於是提出下一個問題。


    “當然是穩定經濟,避免人們挨餓。


    《凡爾賽和約》是一個巨大的錯誤,我不明白艾伯特政府為什麽要簽下這種荒唐的東西。


    馬克的濫發更是雪上加霜,如果繼續下去,德意誌將會成為歐洲最窮的國家,沒有之一。”


    雖然討厭繼承父親商人的家業,但赫斯畢竟是慕尼黑大學經濟係的高才生,他清楚現在的德國正在遭受什麽樣的災難,情況比戰爭期間,更加嚴重。


    物價飛漲的同時,濫發的馬克並沒有宣泄通道,各國都關閉了和馬克的兌換窗口,那些不要錢一樣的紙幣,隻能在德意誌內部流通。


    衝擊著本就脆弱不堪的經濟環境。


    而且短時間內,看不到扭轉的希望。


    不,有一個希望。


    “我覺得工農聯合黨的‘工分’很不錯,它們把這種東西的價值和小麥粉捆綁,雖然做法有點兒粗糙,但效果卻是拔群的。


    如果我們也能夠效仿,那麽或許可以快速解決問題,至少在慕尼黑,可以讓人民少受一點兒苦。”


    就在赫斯講到最後時,忽然一拍大腿,提到了工農聯合黨的“工分製度”來。


    結果剛剛還在點頭的德萊克斯勒,臉色瞬間變了。


    他不是覺得赫斯說得沒有道理,也不是覺得赫斯稱讚其他政黨的舉措有什麽不妥,他隻是在意赫斯最後一句話——“我們也要效仿”。


    工農聯合黨現在搞得有聲有色,據說黨員早已經過千,而最近開始建設外圍機構,取消了必須先入黨,才能加入工會的限製。


    以至於工農聯合黨的工會報名處,現在每天都排起了長龍,他們的工會規模越來越大,據說人數已經過萬了。


    這是一個恐怖的力量,甚至已經具有成為巴伐利亞議會主要政黨的潛力,德萊克斯勒看在眼裏,也是羨慕得很。


    但是他也知道,這個政黨背後有猶太人支持,他們正在用金錢拉攏人民,這種做法是卑鄙的,是對德意誌民族的侮辱,但是他們除了噴吐沫,竟無可奈何。


    原因很現實,他們沒錢,不可能像工農聯合黨那樣安置退役士兵和失業工人。


    畢竟在談理想之前,你必須吃飽飯。


    “或許,還是再等等吧。”


    歎息一聲,德萊克斯勒放棄現在就把赫斯推向前台的想法,這個青年還是太年輕了,他的一些想法過於天真,還需要磨礪。


    “盡量避免他和希特勒的接觸,這個年輕人是一個好苗子,千萬不能夭折了。”


    默默做出一個決定,德萊克斯勒便不再糾結,而是笑著表示“目前時機不成熟”,將這個提議隱晦地否決了。


    之後的談話,都是一些較為輕鬆的話題,兩個人聊得很開心,但是隱隱的,又都覺得錯過了什麽。


    是的,就是錯過了,他們錯過了將希特勒拉下台的機會。


    特別是德萊克斯勒,在當時他並沒有意識到,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了,因為之後的希特勒,在納粹黨內的威望和地位,已經是他這個黨首,都無法撼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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