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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乃爾吃飽喝足馬上恢複了精神氣,再加上周圍準備護送自己的太平軍更是躊躇滿誌,頻頻向陳得抱拳致謝,接過馬韁繩翻身上馬就要離去,沒駛出丈許突然被陳得叫住。


    陳得來到畢乃爾跟前客氣道:“教友,這一別不知何時再能相見,有一事本王實在不明,若不搞清楚實在寢食難安。”


    畢乃爾知道自己用不多久就可以見到自己心愛的女神,心情大好,欣然道:“從王請問,隻要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信,信而不言。”


    “哈哈哈,”畢乃爾雖然錯話連篇,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成知無不信,信而不言,但是意思陳得還是聽明白了,對眼前的洋人都說出這麽深奧的詞語暗自佩服,好奇道:“你冒著生命危險去六安見黃孛,不知為何?”


    畢乃爾紅著臉羞赧道:“從王,不瞞你說,現在黃孛根本不在六安,我是去見我的未婚妻,她就是黃孛的姐姐黃淑娟,讓從王見笑了。”


    陳得聞聽吃驚地望著畢乃爾,心說這世上還有這麽大的情種?快趕上孟薑女哭長城了,怕追問下去畢乃爾下不來台,陳得趕緊借著畢乃爾的話題問道:“剛才你說勝保率大軍討伐黃孛,難道黃孛真的反了?”


    當初陳得與老耿頭在黃家大院護城河外相遇時,老耿頭為了勸說陳得,曾經把獨立團裏的孫葵心、章馨海等眾多以前是撚軍和太平軍的舊部指給陳得看,當時陳得就有一種預感,黃孛早晚有豎起義旗反朝廷那一天,沒想到自己的預言還真的變成現實。


    陳得現在考慮的可不是多情種子如何千裏尋芳,也不是抓緊時間去與撚軍匯合,而是急迫想打聽清楚黃孛是怎麽反的,自己需不需要改變方向助黃孛一臂之力?一來還欠下黃孛的人情債,二呢為太平天國拉攏一個強大的幫手。如果一切真的屬實,黃孛造反這件事對風雨飄渺中的太平天國來說不啻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有黃孛在北方抵抗清妖,太平軍的壓力也能減輕不少,陳得不由得豎起兩耳聆聽畢乃爾帶給自己的意外之喜。


    畢乃爾人逢喜事精神爽,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講述一遍,除了不知道黃孛建立華夏帝國外一股腦全告之陳得,聽得陳得又驚又喜,黃孛竟然把堅船利炮的洋人打得舉手投降,這消息要是傳迴天京,不知天王洪秀全會做如何感想!


    “好好好,不愧是被冰康先生看中的人,果然非池中之物,連洋人都打得落花流水,真是羨慕死本王啦!”陳得對黃孛讚不絕口,知道獨立團在戰略上並沒有處於下風,更增加了要幫黃孛一把的信心,熱切道:“教友,我想率領手下去鳳陽府支援黃孛的獨立團,不知勝算能有幾成把握?”


    “從王,你有多少人馬?”


    “一萬八千人。”


    畢乃爾心中暗笑,就這點人馬去趟渾水,都不夠勝保塞牙縫的,但是為了黃淑娟,畢乃爾也顧不上什麽敵強我弱,哪怕有一百人敢衝上去畢乃爾都會拍手叫好,故作深思沉默不語,直到陳得等的不耐煩了才開口說道:“從王我看行,那密斯特爾·黃的獨立團我是領教了,其戰鬥力比我們英法聯軍還彪悍,有你們在外圍騷擾,我估計你們的勝算最少有八層,我就提前祝賀從王馬到成功,大獲全勝,最好一口氣打進北京城去!”


    告別從王陳得,畢乃爾得意洋洋跟隨一百多太平軍向舒城方向駛去。由於這夥太平軍都是陳得親自挑選出來的精兵強將,再加上對周圍的地形了如指掌,帶著畢乃爾翻山越嶺,淌澗過河如踏平地,避開大道專穿插於茅草之中,到達舒城東南一片樹林裏時隻用去了兩天時間,路上竟然沒碰上一個清軍。


    “教友,我們隻能送你到這裏了,再往前走就是清妖淮軍的防區,你先隱藏在樹林裏,等天黑之後就向東走,”一位太平軍領指著遠處說道:“往前走不到十裏是一條官道,每隔半個時辰就會路過一支巡邏兵,你多加小心,過了官道一直往前走,直到遇到高山懸崖堵住你的去路再轉向南,至於什麽時候能夠碰見獨立團就看你自己的造化,祝教友一路順風!”


    畢乃爾本想央求太平軍一口氣把自己送到獨立團跟前得了,見對方把話說的這麽明白隻好放棄無謂的奢望,客客氣氣目送太平軍消失不見,自己找一個隱蔽處隱藏起來,掏出一塊幹糧咬一口自言自語道:“靠,都他娘的小氣鬼,走就走唄,還把馬給牽走了,害得洋大爺我又得用腳丈量路程。”


    天黑之後,養足精神的畢乃爾開始悄悄地向官道方向潛去,摸黑走了大約一個多時辰才靠近官道,隻見官道兩側每隔一百多米就點著一堆篝火,官道上人影綽綽,哪是半個時辰過一支巡邏兵?這他娘的快趕上銅牆鐵壁了!氣得畢乃爾把送自己的太平軍挨個罵個遍,不停地畫著十字求上帝保佑。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凍得直淌大鼻涕的畢乃爾實在忍耐不住,四腳著地向官道爬去,見沒人注意自己,站起來撒腿就跑,剛剛越過官道就聽兩側有人喊叫:“站住,站住,再不站住就開槍啦!”


    畢乃爾飛一樣向草叢裏躥去,嘟嘟囔囔罵道:“靠,傻子才站住。”


    “快,有長毛越境,追!”


    少頃,黑夜中就響起乒乒乓乓的槍聲,嚇得畢乃爾使出吃奶的勁落荒而逃,兩條大長腿一步就邁出兩米多,不知摔了多少跤,跌了多少跟頭,包裹沒了,腦後的小辮子業已散開,披頭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直到聽不見槍聲畢乃爾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大氣,連罵的力氣都沒了,一直到天空破曉才站起身準備繼續逃亡路,這才現水琴給自己預備的包裹丟失不見。


    畢乃爾望望荒郊野嶺,再瞧瞧逃跑的路線,一時躊躇自己是迴去找包裹還是繼續趕路:迴去等於送死,不迴去又得餓死,最後畢乃爾一咬牙抽出唯一一件防身武器掉頭向東走去,自我安慰道:“死也得離黃淑娟近些。”


    別說,一想起黃淑娟,畢乃爾渾身就充滿了力量,感覺也沒那麽寒冷饑餓了,邁開大步向東走去……


    第二天畢乃爾終於看見高聳入雲的攔路虎,饑寒交迫的身子又湧出一絲力量,緊緊腰帶轉向南行去。


    山道變得越來越崎嶇,眼見太陽又要落山,畢乃爾心中不免焦急起來。白天還好對付,一到晚上實在難熬,挨凍受餓不說,四周鬼哭狼嚎之聲仿佛勾魂似的,畢乃爾為此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精神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畢乃爾踉踉蹌蹌爬上一座小山崗,突然一個七八戶的小村寨豁然躍入畢乃爾眼簾,喜得畢乃爾也顧不上有沒有危險,連滾帶爬滾下山坡,隻要讓自己吃上一頓飽飯,睡一個安穩覺,就算被清軍抓去砍頭自己都認命了。


    走進村子,畢乃爾竟然現村前村後躺著幾十具屍骸,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其中還夾雜著一條大黑狗,從趴在一具屍體上估計是為護主送了性命。畢乃爾推開一戶人家的房門,屋裏亂糟糟的破衣爛襪丟得滿地都是,不用猜就知道此地不是遭了匪患就是被官兵洗劫一空,急忙翻箱倒櫃找尋實物,可憐這家人比畢乃爾還窮,除了打碎的鍋碗瓢盆外竟然沒找到一粒糧食。


    畢乃爾連換兩家,家家如此,氣得畢乃爾真想一把火燒了茅草屋。一想起火,畢乃爾立刻來了精神,從村東頭挨家挨戶翻到西村口,終於在一家破壞比較小的屋子裏找到一塊打火石和一口完整的鐵鍋,點燃灶坑,連鍋都不刷直接倒入清水,興匆匆跑出茅草屋直奔那條死去的大黑狗。


    很快,茅屋裏就彌漫著肉香味,早已餓的眼冒金星的畢乃爾哪管肉的生熟?用軍刺割下一塊狗肉狼吞虎咽往嘴裏塞,狗肉還沒咽下畢乃爾已經吃的滿嘴是血,沒等割下第二塊狗肉感覺身後有動靜,急忙轉身瞧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從茅草裏屋不知何時伸出一個黑漆漆的大腦袋,嚇得畢乃爾一步躥上灶台舉著短刺驚恐道:“靠,你是人是鬼?”


    畢乃爾本就長得金碧眼,再加上饑不擇食吃的滿嘴都是鮮血,活脫脫一個惡鬼顯身,嚇得“大黑腦袋”撲通跪在畢乃爾麵前磕頭如搗蒜告饒道:“鬼爺爺饒命啊,我不想死啊,外麵有的是死人,你要是想吃人肉我給你背來,隻要你饒我一條小命,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扒人皮剔骨頭,嘣蹦蹦……”


    畢乃爾看看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形象樂了,跳下灶台把大黑腦袋扶坐起來,自己迴到鍋旁重新撈出一塊狗肉邊吃邊說道:“我不是鬼,是路過此地的洋人,你知道什麽是洋人嗎?”


    “大黑腦袋”兩眼盯著畢乃爾手裏的狗肉順從道:“聽說過,聽說過,聽說長毛那裏就有不少長得藍眼珠子的洋人。”


    “嗬嗬,你是不是也餓了?幹嘛總盯著我手裏的狗肉?”


    “大黑腦袋”舔舔嘴唇急忙點頭。


    畢乃爾用刺刀插出一塊狗肉,順手從地上揀起半拉盤子把狗肉放在上麵,走到“大黑腦袋”跟前遞到麵前說道:“你吃吧,反正這一鍋狗肉我一人也吃不了,你們村裏怎麽死這麽多人?不是遭了匪劫了吧?”


    “大黑腦袋”好像也是幾日滴米未進,吃相比畢乃爾好不到哪去,不顧生熟連啃帶咬不大一會兒就消滅的幹幹淨淨,一口氣吃掉畢乃爾送過來的三塊狗肉才倒出工夫說道:“洋爺爺,是洪家山的土匪,以前他們也沒這麽兇狠,搶完東西就走人,這次不知怎的了,搶完東西還殺人,我估計都是蘇摳門帶來的橫禍,如果痛痛快快交出糧食和女人,全村的人怎麽會受到連累?活該搶走他家的丫蛋當壓寨夫人,這叫惡有惡報,該搶!”


    “誰是蘇摳門?”


    “大黑腦袋”晃晃狗肉說道:“就是這條狗的主人,這老不死可壞呢,把丫蛋當成他家的搖錢樹,非要嫁一個大戶人家,這迴可好,賠了夫人又折兵,當初要是許配給我哪有這禍事!”


    此時畢乃爾連吃帶喝已經填得肚皮滾圓,打著飽嗝馬上來了困意,轉頭瞧瞧屋內問道:“全村的人都死了,你怎麽躲過一劫?難道那裏麵有藏人的地方?”


    “大黑腦袋”幾塊狗肉下肚也來了精神,呲牙笑道:“裏屋有個炕洞,我就躲在那裏逃過一劫,洋爺爺是不是乏了?要不你進去睡一覺,等你醒來我給你準備一桶熱水,洗洗你身上的汙泥。”


    畢乃爾雖然困的睜不開眼,但還沒忘記潛在的危險,問道:“你們這個村子來沒來過官兵?”


    “這……”大黑腦袋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漆黑的臉龐也看不出什麽表情,遲疑片刻說道:“沒有,此地從來沒有官兵來,倒是經常有太平軍和撚軍路過,你就放心睡一覺,燒完水我就到村外替你站崗,有什麽生人來我立刻叫醒你。”


    畢乃爾聞聽放下心,站起身暈暈乎乎走進屋內,“大黑腦袋”搶先兩步走到土炕梢說道:“炕洞就在這裏。”


    畢乃爾蹲下身子瞧了瞧隻能鑽進一條狗的洞口,搖搖頭趴在炕上說道:“不用了,我就在這裏眯一會兒,有什麽動靜趕緊叫醒我。”說完,鼾聲四起,累得筋疲力竭的畢乃爾轉眼間就沉睡過去……


    迷迷糊糊畢乃爾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感覺屋裏有動靜急忙睜開眼,現站在自己身旁的竟然是朝思暮想的黃淑娟,一路的擔驚受怕和孤苦伶仃瞬間轉化為苦盡甘來的驚喜,激動的熱淚盈眶,翻身撲進黃淑娟懷裏“哇”地號哭起來,哭的悲悲戚戚魂斷藍橋,不停地唿喊著黃淑娟的名字,哭了大半天才止住聳動的雙肩,抬起頭沒等擦幹眼淚被黃淑娟一巴掌打翻炕上,就聽一個鷹隼般的男人聲音笑罵道:“操,睡覺還能做春夢,這洋毛子豔福不淺啊!哈哈哈……”


    畢乃爾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做了一個春秋大夢,剛想蹦起來就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摁在炕上,五花大綁像捆粽子綁的結結實實,一位官兵領冷笑道:“洋鬼子,別做白日夢啦,跟我們走一趟吧!”


    畢乃爾知道自己兇多吉少,一肚子怨氣化成仇恨,四處尋找告自己的“大黑腦袋”,見其躲在一隊官兵後麵破口大罵:“我(操)你祖宗,我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你奶奶的,竟敢恩將仇報禍害我,等我脫離險境一定擰下你的大腦袋當球踢,讓你這個比牲畜野獸更甚的告密者受到詛咒,像伊甸園裏的蛇一樣用肚子行走,終身吃土!”


    畢乃爾這一頓中外結合的叫罵,聽在眾官兵耳裏即可笑又新奇,不僅不製止反而為畢乃爾喝彩叫好,感覺比看大戲還過癮,畢乃爾被帶出好遠才停止叫罵,四處張望看有沒有逃跑的機會,被一位官兵踹了一腳罵道:“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洋毛子,為了抓你我們大人派出一哨人馬來伺候你一個,你想往哪跑?這方圓幾十裏都是我們銘字營的天下,乖乖的聽話省的受皮肉之苦。”


    畢乃爾聞聽這夥官兵並不是勝保的隊伍,懸著的心立刻放下一半,滿臉堆笑問道:“這位兄弟,銘字營是哪部分的?”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再加上畢乃爾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官兵態度也有所緩和,沉聲道:“我們是李鴻章大人手下的淮軍,有什麽話留著跟我們大人說,看清前麵的路,省的被石子絆倒徒增皮肉之苦。”


    畢乃爾隻聽說過湘軍,對剛成立不久的淮軍一無所知,除了身上的短刺被沒收外,內衣裏的值錢古董還在,不由得又燃起希望,但願銘字營的大人是個貪財的家夥,把身上的金銀財寶全交上去或許能換迴自己一條小命。一想到這畢乃爾就氣不打一處來,迴頭怒視一眼跟在隊伍後麵的“大黑腦袋”,誓萬一碰到機會,不把這個“大黑腦袋”大卸八塊連女神都不想了,臨死之前也得抓個墊背的!


    隊伍行駛了大約兩個多小時來到一座軍營,隻見軍營裏一隊隊淮軍正在操練,雖然都手執一把英法聯軍早已淘汰下來的前裝燧火槍,但也比勝保的軍隊強多了,看得畢乃爾嘖嘖稱奇。


    淮軍領先把畢乃爾看押起來,然後帶著“大黑腦袋”來到中軍大帳向銘字營最高長官稟報。


    最高長官不是別人,正是跟黃孛在官亭戀戀不舍分別的劉銘傳。


    此時的銘字營已經不是剛開始成立時的小打小鬧,在接連打敗太平軍賴文光、吳建瀛和撚軍增援部隊後已經獨立成軍,隊伍由原來的五百人馬一下子擴編為擁有九千多人的大營,轄有左、中、右三軍,每軍六營,共十八個營;另外還有一個洋炮營,再加上親兵營及幕僚人員可算是兵多將廣,人才濟濟。


    勢力是擴大了,但是困難也接踵而來,由於擴編過快,近萬人馬還是原來那些火槍,滿打滿算隻有四千枝,愁得劉銘傳正坐在案桌後尋思怎麽寫折子跟李鴻章討要軍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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