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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洋教的中年人不是別人,正是從韓家衝黃孛那裏賺取一百兩黃金的假洋鬼子楊維利。


    當初楊維利離開六安後,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輾轉顛簸終於月前趕到山東臨沂,沒等破土動工修建古羅馬式的大教堂便遇到張樂行率領的撚軍大肆進攻,位於臨沂外郊的教堂當其衝受到衝擊。


    撚軍可不是太平軍信奉上帝,把洋人視為洋兄弟,隻要能搶來財富補充糧餉,管他是官府還是土豪劣紳一律大棒伺候,包括洋人也不列外,一次徹底的掃蕩就把楊維利和其他洋教友辛辛苦苦募捐來的幾萬兩真金白銀收為己用,對那些敢反抗的洋人毫不留情斬盡殺絕。虧得楊維利能言善辯,口齒伶俐,這才保住自己的小命,孤身一人逃往陽信準備前往天津衛望海樓教堂尋求洋人幫忙返迴上海。


    此時見自稱欽差大臣的官員掏出兩千兩的銀票勾引自己,楊維利又暴露出貪婪的本性,朝洋牧師打個招唿便跟著那得生來到門外,聽到周圍廝殺聲也是膽戰心驚,仗著膽子問道:“這位大人,你真的是欽差大臣?外麵攻城的是什麽武裝?”


    那得生為了能有個安身之地也顧不上聖旨不能外露的禁忌,連同銀票和聖旨等關防文書一股腦兒遞給楊維利說道:“本人姓那,來自京師軍機處,奉旨前往登州府辦差,沒想到被撚匪圍困在此地。朝廷一直對西方各國保持友好,我率領這些精兵強將是來保護你們的,隻要堅持到天亮,武定府的援軍就會趕到,保證陽信城不為撚匪攻破,保你們平安。”


    楊維利心明眼亮,陰險狡詐,連黃孛都敬而遠之,那得生不知深淺竟在假洋鬼子麵前耍大刀,說得楊維利嗬嗬直笑。從剛才慌慌張張躲進教堂到顯露銀票就猜到那得生在說謊,楊維利也不點破,在這危難時刻多個朋友多條路,何況眼前的清朝官員還帶著幾百名兵士,也許關鍵時刻真是自己保命的本錢。


    楊維利先是把銀票揣進懷裏,然後才展開聖旨,當看見黃孛的名字時嚇了一跳,一目十行匆匆瀏覽一遍把聖旨還給那得生鞠躬道:“原來真是欽差大臣,恕小人有眼無珠冒犯了上差,本人楊維利,不知大人送我兩千兩白銀有何指教?”


    那得生見楊維利前倨後恭還以為被自己的特殊身份所嚇倒,挺起胸膛笑道:“楊先生不用多禮,我隻想讓先生幫我安撫好洋人,你跟他們常年打交道不用我深說你也知道為什麽,大清朝可以得罪任何人就不能得罪洋人,我們在這裏對你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若是躲過此災,本大人還有重賞。”


    楊維利跟那得生一樣,提起撚軍就膽戰心驚,毫不猶豫便答應了那得生的請求。


    那得生這才放下心四周巡視,等廝殺到半夜槍炮聲漸漸停息,不大一會兒裘輝渾身是血帶著一群舉著火把的手下衝進教堂,翻身下馬打千稟道:“托欽差大人的洪福,撚匪已經被咱們擊退,估計陽信城暫時已經脫離危險,明日一早我就把探馬派出去,隻要撚匪離開陽信城二十裏之外,卑職就有把握護送大人平安到達青州府,由那裏的王大人再護送您最後一程。”


    那得生見裘輝這麽快就擊退撚軍心中大喜,在這偏隅之地能夠遇上如此猛將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什麽王八大人烏龜大將都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能保住自己性命的才是自己的親爹,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果斷說道:“裘將軍指揮有方,用兵如神,就憑這份功勞我就拚死保你的大好前程,不過還得辛苦裘將軍再跑一趟,明日若是撚匪真的退去就麻煩將軍一鼓作氣把我們送到登州府界,陽信城暫時就交給佟參領把守,”那得生為了脫離險境也顧不上官場上的大忌——越鍋台上炕,招手叫來佟參領說道:“佟參領,明日我們走之後你多派出幾路探馬追蹤撚匪,若是他們殺迴來能守即守,實在守不住就棄城返迴滄州,如果上峰責怪下來一切有我擔當。我走之前留下兩千兩白銀給兄弟們分分,若是真的守住陽信城那就是天大的功勞,佟參領意下如何?”


    撚匪來犯逃之夭夭,若是相安無事就是大功一件,何況還有兩千兩的賞銀可拿,天底下還有這麽好的事情?佟參領聞聽忙不迭地點頭答道:“欽差大人放心,就算拚到隻剩下我一個也要力保陽信城不失,你就跟隨裘遊擊前往登州府,兄弟們絕不會給朝廷丟臉。”


    兩人一個比一個能虛,裘輝抬起頭訝然道:“那大人,棄城而逃可是殺頭的大罪,你真的可以做主?”


    “我是欽差,說出的話就是金口玉言的聖旨,沒有十成把握豈敢亂號令?”說完,附耳跟佟參領低聲交談幾句,眼珠子不停地掃向楊維利,聽得佟參領不住地點頭,嘿嘿冷笑。


    那得生安排好一切便帶著親兵護衛準備返迴教堂後麵的兵營繼續犒賞自己饑腸轆轆的肚子,佟參領則率領幾位親兵撲向楊維利。


    楊維利雖然距離遠,見這架勢不用猜就知道那得生在使什麽壞主意,估計十有**在打送給自己的那兩千兩白銀的主意,急忙敞開喉嚨大聲喊道:“黃公子,黃孛,你兄弟身陷囹圄,還不趕快現身救我?”


    楊維利一嗓子差一點把那得生喊暈過去,過了良久才反應過來,暗罵這個假洋鬼子真他娘的不是東西,讓他偷看一眼聖旨就能搬出黃孛來當擋箭牌,這要是再多透露一些還不得把兩宮皇太後搬出來?冷笑兩聲支走裘輝和佟參領朝楊維利走去,到了跟前揶揄道:“楊先生,看了一眼聖旨就能跟黃公子套上近乎,這要是見到黃孛本人難道你還能認他大哥?乖乖地把銀票交出來,就當咱們從來沒有謀過麵,否則等我走之後那些八旗兵可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楊維利也不知道眼前的欽差大人跟黃孛是什麽關係,隻想試探一下探探深淺,果不其然一句話就奏效,見那得生支走旁人不由得心中暗笑,看來抬出黃孛的名號還真的起了作用,滿麵含笑說道:“那大人,你貴為八府巡撫,說出的話就像潑出的水,說好了把銀票送給我,怎麽這一會兒就出爾反爾想要迴去?這要是被黃公子知道了還不得笑掉大牙?”


    “別說沒用的,你還不還給我?”那得生伸出手一副無賴像不悅道。


    楊維利捂住胸口向後退了一步笑道:“那大人,還給你也未嚐不可,不過你得帶我一起去登州府,這可關係著黃大小姐的終身大事。”


    這迴輪到那得生後退一步,吃驚地問道:“你認識黃大小姐?”


    “嗬嗬,我不僅認識黃淑娟,還認識黃孛的老婆周鳳,他的心腹愛將大熊、許洪和冰康先生等人,這迴知道我所言不虛吧?”


    那得生一身毛病,貪功諉過好大喜功,喜歡裝腔作勢,但是對待黃家大院所有人比對自己親人還親,楊維利一席話說的那得生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好在夜色黑暗看不出比猴屁股還紅的臉龐,尷尬地笑兩聲賠笑道:“嘿嘿,不打不成交,沒想到楊先生真的認識黃公子,請問老太太還好吧?那可是我幹娘!”


    楊維利到六安時黃家大院已經變成一片廢墟,自己隻是在金寨山溝裏的韓家衝見過黃孛等人,但是對黃家大院遭到的劫難多少也聽說一些,於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況簡單說了一遍。


    那得生聞聽最疼愛自己和秦馨的黃氏和周鵬等老人命喪黃泉,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嚎啕大哭,哭得真情流露,感天動地,楊維利好不容易才把那得生勸好,此時二人擁抱在一起哪還有一點雞鶩爭食的味道?好的比親兄弟還要親!


    楊維利假惺惺掏出銀票說道:“那大人節哀順變,既然不是外人我可不能占你的便宜,我就想募捐一些銀兩修建一座教堂,既然黃公子在山東,那我就找他化緣,上次給我的一百兩黃金都被撚匪搶去了,這迴跟隨那大人趕赴登州府一定讓他再出出血,誰讓他財大氣粗富甲一方呢?”


    “對對對,有他在什麽事情不好辦?”那得生擦幹眼淚破涕為笑說道:“你把銀票收迴去,既然同去登州府,這點錢財都不屑黃孛看一眼的,到時候你需要多少盡管說,如果黃孛不給你我就打爛他的屁股,哈哈哈……”


    翌日一大早,裘輝派出的探馬紛紛返迴縣城稟告軍情,聽說撚軍繞過武定府奔商河而去,裘輝毫不猶豫盡起剩下的一千多人馬護送那得生一行人朝登州府開拔。


    一路上裘輝逢山開道遇水架橋,趕跑幫會來了土匪,打跑土匪又躥出一夥教匪,中途還碰上幾支小股撚軍,隊伍連大路都不敢走轉挑荒野小路行軍,好在沒有遇上大股的敵人,就這樣五天之後才進入登州府地界,一千多綠營兵隻剩下不到五百人,一個個蓬頭垢麵仿佛一群叫花子兵,來到關卡朱橋鎮已是暮色時分,一道道類似鐵蒺藜編織的大網和鹿砦組成的障礙物擋住去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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