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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孛把老耿頭領進底層的一間空房,還沒等兩人聊上兩句,周鳳拎著一壺茶水和一個食盒滿麵春風翩翩而至,給兩人斟完茶又擺上幾碟果盤,一邊忙活著一邊微笑道:“冰康先生請用茶,這六安瓜片是用山泉水燒煮的,喝了不僅提神沁脾,還養顏益壽,等您老迴到老家見到老婦人之後,一定讓她大吃一驚!”


    端著茶杯的老耿頭半響才反應過來,看著招唿得十二分殷勤的周鳳笑道:“鳳兒,什麽喜事把你樂成這樣?是不是黃公子花言巧語又給你許下什麽諾言?說出來也讓老朽高興高興。”


    一句玩笑說得周鳳窘態百出,一張俏臉霎時泛出淡淡的紅暈,瞟覷黃孛一眼轉身忸怩而去,到了門口迴頭嫣然一笑:“冰康先生,孛孛說什麽我可記不得了,要不您替我再問一遍?”說完,輕輕帶上房門,隨即客廳裏就傳來銀鈴般的咯咯笑聲。


    沒等老耿頭開口詢問,黃孛趕緊避重就輕說道:“冰康先生,我把咱們要去上海的事情告訴她倆了,聽說可以跟著咱們一起看看花花世界,於是就高興成這樣啦。”


    老耿頭搖頭笑道:“沒這麽簡單吧?你姐姐沒反對?”


    黃孛朝老耿頭伸出大拇指讚道:“什麽事情都瞞不過冰康先生,剛開始是反對了,但憑著我三寸不爛之舌,幾句話就擺平了,冰康先生勿掛念此事,你快說說那假洋鬼子的情況。”


    這一趟上海之行能否順利,關鍵在於能不能聯係上通曉軍火交易的中間人,而眼前的假洋鬼子就成了關鍵人物,黃孛心急難挨焦急地看著老耿頭。


    “嗬嗬,還是公子厲害,我還擔心你如何過你姐姐這關呢,看來我是鹹吃蘿卜淡操心,多此一舉啦!”老耿頭抿了一口茶,也不再刨根問底,說道:“楊維利這個人小黠大癡,個性剛愎自用,自以為聰明絕頂,處處占便宜,其實卻糊塗透頂,早晚要吃大虧!”


    “此話怎講?”一句話把黃孛說糊塗了,急忙問道。


    “此人見多識廣,能說會道,沒用的話從來不多說半句,若不是他有一個壞毛病,我還真看不出他的本來麵目,”老耿頭語氣平和,但是態度卻極其認真說道:“此人夾菜有個習慣性動作,總喜歡在盤子裏翻找著自己喜歡的菜肴,一口菜最少挑來挑去無數遍,好像菜肴裏藏有金子似的,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此人為人處事從來不顧及他人的感受,暴露出他自私自利的本來麵目,誰給的利益大就倒向哪邊,是位沒有原則的人,若是咱們跟他做這次的軍火買賣,估計不被他扒掉一層皮也得蠶食殆盡,公子千萬要防備這種忘恩負義的小人。”


    “他敢!”黃孛眼珠子一瞪厲色說道:“他敢伸出一根手指我就剁掉他四肢!”


    “哈哈哈,那到不至於,此人暫時對公子還是大加讚賞,估計都是那一百兩黃金在作祟。”


    “噢?那還不錯,我還以為肉包子打狗有去無迴了呢,”黃孛不怕對方貪財,就怕油鹽不進那種人,聞聽放下心笑道:“那他沒問我幹什麽去了嗎?說好了我要為他接風洗塵,到時候卻連個人影都沒見著,我還擔心他對我會有什麽想法呢。”


    “嗬嗬,公子真是自作多情,人家連問都沒問你去哪了,倒是問起你姐姐什麽時候去上海。”


    “我靠!”黃孛笑罵道:“這假洋鬼子怎麽打起我姐姐的主意了?不會是心懷叵測吧?”


    “此人重利忘義卻不好色,公子請放心,他惦記的不是你姐姐,惦記得是咱們購買軍火的錢財。”


    “他看出咱們要去上海購買軍火?”黃孛聞聽大吃一驚,自己在楊維利麵前可是沒透露出半點口風,真不知道這假洋鬼子是怎麽猜到的。


    “也許你出手太大方了引起他的猜疑,我順水推舟就給他下個套,說你是有這個想法,不過因為提前已經定下了親事,所以隻能成親之後才能成行。他當著我的麵算計了一下子日子,說過了八月他也正好返迴上海,到時候一定鼎力相助。為了能夠抓住咱這個大主顧,他主動把十裏洋場的情形給我做了一番解釋,把他自己說成了整個上海最厲害的軍火經紀人,沒有他買不到的武器,而且價廉質優。”


    “靠,他以為他是誰?斧頭幫幫主啊?”黃孛不屑地撇撇嘴嘲笑道:“再說咱們去上海也不定非得找他,跟洋人打交道的經紀人多去了。”


    “公子,我隻聽說過那上海有什麽廟幫、塘橋幫、百龍黨和羅漢黨等,什麽時候又冒出一個斧頭幫?”


    “噢,我隻是打個比方,”黃孛趕緊自圓其說說道:“幾百人一起高舉著斧頭猛砍猛殺那多有氣魄!”


    老耿頭笑了笑也沒往心裏去,接著把楊維利所說的話簡單給黃孛陳述了一遍。


    自從第一次鴉片戰爭結束之後,西方列強紛紛在上海設立了洋行,幾年不到就成立了幾十家。早期主要經營鴉片和洋貨,同時也從中國輸出一些絲綢和瓷器,等太平天國在長江以南鬧騰開之後,軍火的交易比重一年比一年高,西方列強大橫財,數不清的洋鬼子搖身一變都成了百萬富翁。


    在上海,銷售軍火的洋行很多,每個國家都開設了幾家,什麽太古洋行,麥登司洋行,地亞士洋行,香港南利洋行等等,還有幾家專賣火炮的洋行,最著名的當屬普魯士的泰來洋行和大埠加士答炮局,專賣一種用銅鑄造的靈巧堅固的銅炮,不過價格貴得驚人,一門炮就值八萬兩。


    這一切都是洋人明碼開的價,按楊維利的意思,如果有他這樣熟悉內幕的經紀人牽線搭橋,那價錢會便宜很多,至於便宜多少楊維利可是守口如瓶,老耿頭也沒掏出底細。


    聽完老耿頭一番陳述,黃孛笑道:“冰康先生,有你這些消息足夠了,都說大上海魚龍混雜,藏龍臥虎,那是咱們沒去,等咱們去了什麽狗屁幫辦、經紀人,全都他娘的扔進黃浦江喂王八!有誰敢擋咱獨立團的道,別說這些假洋鬼子,就是真洋鬼子也讓他夾起尾巴做人!”


    黃孛這番話若是讓外人聽見,一定認為黃孛是吃了**藥,胡說八道,可落在老耿頭耳裏卻一點都不質疑。別看平時黃孛像一位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給人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假象,但是到了關鍵時刻就顯出獨特的才華,特別是在親眼見到黃孛用鳥語降服畢乃爾之後,更是堅定了老耿頭這種看法,見黃孛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老耿頭微笑地說道:“公子,我雖然沒去過上海,但也早有耳聞,當初小刀會失敗之後有不少義士投奔了我們太平軍,在我們旗下就有幾十個。聽說那裏就像個大戲院,三教九流無所不有,不知公子想用什麽手段擺平這些附骨之疽?”


    黃孛伸出五個手指頭,然後一根一根合攏到手心,笑道:“冰康先生,對付這些跳梁小醜的辦法太多了,都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我們就大張旗鼓顯耀財富引蛇出洞,露出一顆蛇頭斬斷一顆,五根手指不夠就斬斷十指,直到讓整個大上海都變成草木皆兵為止,到時候我看洋人還能不能靜下心來喝咖啡?”


    “那驚動官府怎麽辦?”


    “嘿嘿,咱們去了咱們就是官府,”黃孛俯身說道:“冰康先生,領走之前你把關防文書都準備好了,然後填幾張運送軍火的運單,什麽火槍、銅帽、火炮,甚至小火輪都寫上,咱們這一趟要光明正大的去,還要風風光光迴來!”


    老耿頭咳嗽兩聲,沉思半響才開口問道:“公子莫要見怪,我有一事不明,咱們這麽大張旗鼓的去,怎麽接迴我和朱桂的家人?”


    黃孛急忙挺直腰板認真說道:“冰康先生放心,我早已有了周密籌劃,咱們這次走不僅要取出隱藏在白馬尖的寶藏,還要帶走韓家衝的一百萬財寶,這麽多金銀財寶帶在身邊可不是一件好事,隻能先存放在洋行裏,然後兵分兩路去接親人:一路乘坐輪船先到廣州,然後進入太平天國的老家廣西,就讓剛剛歸附我們的方漢鼎和朱師傅帶隊,他們拿著官府的關防文書遇到官兵也沒關係,估計用不上一個月就可以返迴上海;去湖南長沙府由咱倆親自帶隊,我提前給曾國藩寫封信,到時候我要讓他親自派湘勇護送你的家人離開湖南,保證你一家人平平安安迴到上海。”


    話音剛落,老耿頭慢慢站起身子,盯看著黃孛大半響問道:“黃公子,你不是開玩笑吧?”


    “哈哈哈,這麽大的事情我怎敢開玩笑?”黃孛站起身把老耿頭讓迴座位,嘻笑自若說道:“冰康先生,不是我敢說大話,是因為我手裏有一個重要籌碼,隻要讓曾國藩看上一眼,你倆以前那點隔閡立刻會冰消瓦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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