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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玉成率領剩下的三萬人馬不費吹灰之力就衝出袁甲三的包圍圈,連陳玉成自己都感覺蹊蹺,等看見身後尾隨著大量官兵之後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袁甲三使得欲擒故縱之計,故意放走自己。


    用屁股想都可以猜出,袁甲三在自己突圍的道路上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自己去跳進去!可惜,此時的陳玉成已經沒有迴頭路可走,雖然對方所剩的人馬跟自己差不多,但是清軍依然擁有強大的火炮,迴去跟送死沒啥區別,就算能夠擊敗清妖,自己又能夠逃到何處?安慶被湘軍占了,友軍還遙遙無期,剩下的隻有向六安突圍,明知道前方是陷阱陳玉成也毫無選擇餘地,傳令各軍將士提高警惕,一口氣駛出十幾裏,終於驗證了自己的推測——一支清軍攔住前去的道路。


    當麵的清軍人數倒不是太多,大約一萬多人馬,見對方並沒有可怕的火炮助陣,陳玉成怕夜長夢多招來更多的清軍,毫不遲疑就出了進攻的命令。


    霎時間,成千上萬為了活命的太平軍叫喊著殺向敵陣,馬蹄踐踏大地的轟鳴聲和鑼鼓號角聲震天動地,當衝到清軍一百丈之內時,列在前隊的清軍突然調轉馬頭退到大軍之後,露出一長排足有五十多門的火炮,沒等太平軍反應過來,幾十門火炮同時開始咆哮,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各種炮彈四處橫飛,把衝在最前麵的太平軍刹那間就打倒一片,足有上千人!


    趁著太平軍亂作一團之際,清軍毫不遲疑就起了衝鋒,好像認識陳玉成似的,所有的清軍騎兵全都衝向陳玉成,整個戰場圍繞著陳玉成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吞噬一批又卷進一批,直到聽到有人喊出對方的人名後陳玉成才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夥清妖竟然是韋誌俊的手下,氣得目眥盡裂憤怒地喊道:“殺呀!殺死這幫賣友求榮的叛徒,為冤死的太平英靈報仇雪恨!”


    陳玉成一邊身先士卒奮勇向前,一邊尋找著韋誌俊,可是打了大半響也沒見到韋誌俊的身影,雙方都抱著複仇的心態舍生忘死,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連陳玉成胳膊上都掛了彩。


    混戰中的方漢鼎見再這樣打下去就是逃出去也所剩無幾,急忙把剩下的火槍隊召集在一起,專找圍攻陳玉成的叛軍開火。火槍隊雖然隻剩下不到三百人,但是在這種大集群交鋒當中很快就顯出威力,一排鉛彈就清掃出一小塊戰場,劈劈啪啪的槍聲很快就阻止了叛軍的攻勢,太平軍漸漸取得優勢。


    此時尾隨的清軍已經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陳玉成知道再不走就要全軍覆沒,急忙把方漢鼎的火槍隊調到前列,打倒一批叛軍就指揮太平軍掩護火槍隊補充彈藥,然後再集中火力打通通道,冷兵器熱兵器交替使用,還真的創造出奇跡,一炷香工夫太平軍就把堵在前麵的叛軍打得落花流水。


    趁著對方後退的機會,陳玉成率領剩下的太平軍沿著一條小路逃進荒郊野外,一口氣奔出七八裏才停下腳步。簡單清理一下人數,三萬人馬隻剩下不到一萬,連身負重傷的虔天義陳安成都遺落在戰場,估計兇多吉少,忍不住仰天長歎,還沒等吐出心中的鬱悶之氣,“咚”地一聲炮響,一支人馬從一座山包後殺了出來,一麵繡著“韋”字的大旗出現在眾人麵前,攔住了太平軍的去路。


    韋誌俊橫刀立馬站在隊伍前列,高聲罵道:“呔!你個助紂為虐的四眼狗,我哥哥犯下的罪行為何算到我頭上?逼著我投靠清妖無臉見江東父老,今日我就要替那些冤死的胞兄胞弟們報仇雪恨,讓你也嚐嚐走投無路的滋味!”罵完,韋誌俊連陳玉成辯白的機會都不給,揮舞著大刀狀若瘋虎率領部下殺向陳玉成。


    雖然兩支人馬都出身太平軍,但是雙方的恩恩怨怨已經積壓了多年,真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比殺清軍還賣命,兩股人馬瞬間就碰撞在一起,金鐵交擊聲還摻雜著叫罵聲,打得不亦樂乎。


    雙方人數旗鼓相當,都不到一萬人馬,可是陳玉成的太平軍一路奔波還剛剛經曆過一場血戰,已經筋疲力竭,疲於奔命;反觀韋誌俊的人馬個個龍馬精神,再加上報仇心切,雙方一交手就呈一邊倒局勢,連技高一籌的陳玉成都被韋誌俊打的左支右絀,不到十個迴合就氣喘籲籲,一杆鐵槍握在陳玉成手裏猶如千斤之重。


    韋誌俊則越戰越勇,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風,嘴裏還不停地叫罵著“四眼狗”,把陳玉成氣得渾身抖,手裏的大鐵槍更加不聽指揮,韋誌俊趁著陳玉成行動遲疑的時機大喝一聲揮刀朝陳玉成斬去,陳玉成急忙使出渾身的力氣使一招烽火撩天迎向大刀,兩件兵器接觸的一刹那,但聽“當”地一聲,幾十斤重的大鐵槍被韋誌俊震飛出去,把陳玉成震得虎口開裂,雙臂麻,身體搖晃兩下差一點栽下戰馬。


    韋誌俊得理不饒人,掄起大刀趁勢砍向陳玉成的脖頸,眼看著陳玉成就要身異處,就在這千鈞一之時,早已看在眼裏的方漢鼎把洋槍當棍使,一招八方風雨擊退周圍的對手,同時嘴裏大喝一聲,右手的齊眉短棍倏地飛向韋誌俊,嚇得韋誌俊急忙舉刀擋擱,趁著這工夫方漢鼎衝到陳玉成身前,高聲喊道:“英王,快走!”


    話到人到,就見方漢鼎從馬背上一躍而起,猶如大鵬展翅撲向韋誌俊,用槍管點在韋誌俊的刀背上,借用四兩撥千斤的巧勁把韋誌俊的大刀帶到一旁,順勢飛起一腳把韋誌俊踢到空中,還沒等韋誌俊掉落地上,方漢鼎倒執火槍掄起來就打在韋誌俊的後背上,打得韋誌俊口吐鮮血像斷了線的風箏飛出戰圈。


    這一切都生在彈指一揮間,趁著對方搶救韋誌俊之際,方漢鼎掩護著英王陳玉成沿著一條小河拚命地向下遊逃去,等甩開韋誌俊的追兵,跟隨陳玉成的太平軍隻剩下不到一千騎兵,而且人人都帶著大小不一的傷口。大夥低著頭無精打采地跟著陳玉成,看得陳玉成心如刀絞,強忍著悲痛帶領眾人來到一片靠河邊的樹林,跳下馬讓大夥歇息。


    “方兄,你到隊伍裏看看封熙永還在不在,要是在的話你把他叫到我這來。”陳玉成心事重重說道。


    不一會,方漢鼎還真把封熙永帶到陳玉成身前,隻不過頭上纏著血跡斑斑的破布條,麵色蒼白,看起來受傷不輕。


    陳玉成讓封熙永坐到自己身旁輕聲問道:“熙永,你說咱們現在投奔六安,那冰康先生能否容納咱們?”


    封熙永沉思片刻說道:“英王,冰康先生絕沒問題,他現在對咱們的太平軍還抱著同情,在對待黃家大院這件事上還是站在公正的立場上,隻追殺惡夏振陽……”說到這,封熙永忍了忍還是沒說出陳玉成的名字,接著說道:“要不他也不能費盡心思勸走從王陳得,就是想為咱太平天國保住一支力量,我們暫時投靠他一定能夠得到冰康先生的善待,就怕黃公子從鳳陽府返迴後變生不測。”


    封熙永不指名道姓說出自己的名字,陳玉成也知道自己難辭其咎,神情暗淡說道:“嗨,我知道黃公子不會原諒我,我也沒打算去六安,你帶著這些兄弟到六安討個出路,我就帶著方兄幾個弟兄到瓦埠站走一趟,我要當麵質問王金奎,他為什麽陷害我陳玉成?我們十幾年的交情難道都被狗吃了?”說著,陳玉成激動地站起身使勁握著拳頭,恨不得一拳把王金奎打倒在地,再踏上一萬隻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方漢鼎和封熙永聞聽嚇得趕緊勸阻,不管兩人如何勸說也改變不了陳玉成的主意,反倒譏諷道:“方兄,如果你要是怕的話,你就跟熙永一起走,我單槍匹馬去會會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陳玉成之所以這麽堅定,其實也有陳玉成自己的苦衷,自己若是厚著臉皮去向黃孛解釋,能不能得到黃孛的諒解都是未知數,事後再傳出去連太平天國的臉都被自己丟盡,倒不如深入虎穴讓王金奎自己說清楚:王金奎若是殺了自己,黃孛自然會真相大白,比自己說再多都有用;不殺自己,那就說明王金奎並沒有騙自己,自己就可以把真實的內幕告訴黃孛,即保存了自己的顏麵,又能夠化解彼此之間的仇恨,何樂而不為呢?


    方漢鼎見陳玉成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隻好打消了勸說的想法,挑出十幾個身手好的太平軍準備陪著英王陳玉成闖一次龍潭虎穴。


    經過連番的惡戰,大夥人困馬乏饑腸轆轆,為了防止暴露目標連火都不敢生,啃著**的粗糠硬饃,就著河水渡過漫長的一夜,天一亮封熙永就被陳玉成趕走,直到大隊消失不見後,陳玉成才帶著方漢鼎十幾個護衛直奔瓦埠站。剛剛進入瓦埠站地界,一支人馬迎麵駛來,離老遠眾人就看見“梁”字大旗,高興的大夥歡唿雀躍,連愁眉苦臉的陳玉成也露出難得的笑容,等到了跟前現梁顯新隻剩下兩千多人馬時,大夥的心情又變得沉重起來。


    梁顯新見到眼前的眾人竟然是陳玉成,驚得魂飛魄散,問道:“英王,怎麽就剩下這麽點人啦?”


    “嗨,我們遭到清妖和韋誌俊的叛軍連番攻擊,那袁甲三不知從哪裏調來幾百門千斤以上的大炮和一支火槍隊,連偷襲帶炮擊,咱們傷亡慘重,不過對方也沒占到多大便宜,他們的傷亡跟咱們差不多,估計也得有**萬人馬,我把剩下的一千人馬讓封熙永帶著投奔六安的冰康先生去了,”陳玉成望著跟自己一樣狼狽不堪的梁顯新吃驚地問道:“你怎麽也隻剩下這點人馬?不會是在北麵也遇到大股清妖了吧?”


    聽完陳玉成解釋,梁顯新才知道陳玉成經曆了怎樣一場苦戰,能在這種條件下殺傷同等數量的清妖也算一個不小的奇跡,隻要陳玉成還活著就有東山再起的希望,於是放下心思說道:“英王,我跟你們恰恰相反,我們並沒有遇到大股清妖,而是被一支隻有一千人馬的綠營兵打成這樣,”梁顯新迴頭看看自己的殘兵敗將,苦笑道:“到現在我還像做夢似的,說他們是綠營兵吧?從穿衣打扮到打仗方式跟以往的綠營兵都不一樣;若說不是吧,他們還打著綠營兵旗幟,這一千多人還有一半穿著綠營兵服裝的兵勇,真他娘的邪門了,打了十幾年仗還沒見過這種打法,純粹是他娘的一群惡魔,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兩萬多人馬被一千綠營兵打成這樣,陳玉成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啦,急忙跳下馬把梁顯新領到一塊空地上,兩人盤腿相視而坐,陳玉成問道:“顯新,你快說說到底在怎麽迴事?”


    “當初我們到達瓦埠站時一切順利,王金奎派一支練勇配合我們很快就攻下了綠營兵的營寨,等我們追擊剩下的一千綠營兵快到薑咀孜鎮時,突然遭到這夥雜牌軍的伏擊,”梁顯新一想起與獨立團的遭遇就不寒而粟,說話的嗓音都帶著顫音,說道:“剛一接觸,咱們就損失慘重,也不知道對方使用的是什麽妖法,轟隆轟隆一陣爆炸聲就把咱們的一千前鋒營消滅了一多半,隻逃迴了百八十個。起初我還以為遭到對方炮火的襲擊,趕緊架起大炮轟擊對方的陣地,打了半個時辰對方竟然不還擊一炮,於是我就下令起衝鋒。那狗屁的地方河道縱橫,地形狹窄,每次隻能展開一個師的兵力,等離陣地還有幾十丈遠時對方才起反擊,跟第一次一樣,全都是他奶奶會開花的炸彈,幾下就打得進攻的部隊隻剩下幾百人。”


    梁顯新站起身從一棵樹下撿起一根短木棒和一塊石頭,迴到陳玉成身旁說道:“英王,那東西跟這兩樣東西差不多,裏麵肯定藏有火藥,至於為什麽落地才爆炸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裏的古怪,反正每次爆炸就從裏麵飛出幾百棵彈片,什麽釘子、鉛彈、碎鐵片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一顆就能傷害咱們幾十人,還不算受輕傷的人,嗨!”梁顯新越說越憋屈,把手裏的木棍和石子撇向遠方,說道:“我看對方打法古怪,透著邪門,就決定在天黑之後再起了一次進攻,想趁著對方看不見的時候打他個措手不及。沒想到對方竟然在咱們進攻之前在戰場上埋上什麽火器,踏上就爆炸,而且爆炸的威力比白天的還強大,離幾十米都能夠傷著人,派出去偷襲的兄弟足有上千人,還沒摸到對方跟前就喪失殆盡,隻逃迴一百多人,你說這仗還怎麽打?”


    此話要是被方漢鼎聽見,立刻就能猜出這是黃孛的獨立團幹的,當初自己在金寨時就嚐到這滋味,可惜方漢鼎距離兩人有十幾丈遠,根本就聽不清兩人說些什麽,白白又浪費了一次化幹戈於玉帛的機會,事後給方漢鼎留下無窮的遺憾。


    “經過幾次接觸,我感覺對方實在是一群可怕的對手,都說咬人的狗不叫,此話真他娘的一點不假,這夥雜牌軍就是這樣,即不衝鋒也不歡唿勝利,躲在掩體後麵也不知道他娘的在幹些什麽,嚇得我一夜都沒睡好。”


    “既然打不過趕緊脫離他們啊?”陳玉成提醒道。


    “嘿嘿,晚了,天一亮我們的側翼就遭到這夥武裝的騷擾,他們隻有五百多人,人人手執火槍,帶著用榆木做成的榆木炮,專找咱們的軟肋下手,炸得大營火光四起,傷亡慘重,氣得我派出三支敢死隊找他們拚命,可惜對方根本不戀戰,撒腿就跑,然後過不久又來騷擾。三支前去追擊的敢死隊都石沉大海,估計都兇多吉少。沒辦法,我隻好把火炮從前方調到後方,一路開道終於擺脫了這夥魔鬼的糾纏,半路正好碰上你派來的傳令兵,老子一氣之下就把王金奎那些苗練全都宰了,也算出出我心中這口惡氣。”


    “嗬嗬,打不過人就拿練勇出氣,虧得你想得出來,”陳玉成聞聽苦笑道:“不過聽你這麽一說還真是可怕,不會是袁甲三從哪請來的奇兵吧?要是這樣,那咱天國的日子以後更不好過嘍。”說完目光下垂,悵然若失。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過了良久,梁顯新張口問道:“英王,你帶著方漢鼎這十幾人想去哪?”


    “我要到瓦埠站會會王金奎,問問他為何挑撥離間陷我於不仁不義?”


    “那可不行!”梁顯新聞聽驚惶變色,大聲說道:“咱先不說王麻子說得是真是假,單憑冰康先生傳迴來的話就得提高警惕,萬一你被他扣為人質,那咱太平天國損失就大了。”


    “顯新大哥,當初若是聽你的勸告,咱們太平軍也不至於落到如此下場,現在吾意已決,我就用我的頭顱來喚醒天下人的良知,讓王金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看看他到底是一位什麽樣的人?”說完站起身朝自己的戰馬走去,翻身上馬說道:“你現在馬上率領這些兄弟前去追趕封熙永,估計他們還沒走多遠,若是我真的身陷囹圄,別忘了轉告黃公子一聲,是我對不起黃家大院!”


    陳玉成已經鐵了心要和王金奎攤牌,大有釋迦摩尼舍身喂鷹的精神,率領方漢鼎眾人揚長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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