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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家衝是獨立團最大的後勤基地,也是眾多家眷聚集的地方,田慶庚、宮誌武和兵工廠能工巧匠捫的家人都住在穀裏。這裏不僅有獨立團第一兵工廠,還有龐大的倉廩和金庫,獨立團自成立以來打土豪分田地得到的金銀財寶大部分存放在這裏,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為此,老耿頭特意把田慶庚六營的一千人馬派駐此地,再加上兵工廠上千工匠和勞工,其守衛韓家衝的人數足有幾千人。這些參差不齊的人馬相對於一座城池的防衛力量來說顯得微不足道,但是對於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韓家衝已經綽綽有餘,隻要彈藥供應上,別說三萬太平軍,就是洪秀全親自來指揮也是瞎子打蚊子——白費力氣,馬立山對此充滿了信心。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太平軍重新起了進攻,從槍炮聲明顯感覺出這次的進攻要比以往犀利不少,寨牆外到處都是震天動地的衝殺聲,各種炮彈和槍彈打得用岩石砌成的寨牆“劈啪”亂響,伴隨著鑼鼓和號角的聲音宛如開了鍋的油鍋,整個寨牆外全都沸騰起來。


    在寨牆上每個垛口下麵都坐著一名獨立團士兵,大家背靠石牆擺弄著手裏的手榴彈,等聽見榆木炮出怒吼之聲後,大夥拉著導火索反手就仍到牆外,至於效果如何連看都不看。一顆接著一顆,把寨牆下的太平軍連人帶梯子炸得四分五裂,氣得觀戰的夏振陽蹦高直罵娘,可惜罵得再歡也無濟於事,太平軍連對方一個人影都見不著,可是還不得不朝寨牆上射擊,因為不這麽打死去的人會更多,隻好閉著眼睛亂打一氣。


    夏振陽見在寨牆上揀不到一點便宜,隻好把最後的賭注全部壓在寨門上。


    敢死隊很快就清理出屍骸,露出寨門後最後一道障礙,一道用沙袋堆積的掩體。夏振陽見狀趕緊往寨門口調集火炮,眾炮兵冒著槍林彈雨前拉後推,不時地隔著寨牆飛出來的開花彈落在太平軍和火炮中間,炸得夏振陽幹著急沒辦法。在損失了五六門火炮之後,太平軍終於有兩門火炮進入榆木炮的死角,輪番開始炮擊門洞後的掩體。打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把足有兩米厚的掩體打出一個缺口,興奮的夏振陽雙手各舉著一把板斧大喊大叫:“天兄天弟們,拿下韓家衝人人有功,抓到黃孛者升官進爵,從此以後你就可以和自己的老婆同房啦,衝啊!”


    一群群裹著紅巾的太平軍如潮水般擁在門洞口,每次隻能擠進二百多人,還沒等進去三撥人馬,裏麵就傳來沉悶的炮火聲,成千上萬顆鉛彈、釘子像潑水一樣掃向太平軍,把幾百人馬瞬間打倒一地。剛剛衝出門洞的太平軍見有機可乘,紛紛嚎叫著衝向獨立團第二道陣地,還沒等靠跟前,第二波彈雨又橫掃過來,不一會空地上就堆滿了屍體。


    外麵的太平軍也看不清裏麵的戰況如何,機械地朝裏湧去,再加上寨牆上隔三差五扔下的手榴彈,不到半個時辰,太平軍就傷亡慘重。寨牆內外全是太平軍的屍骸,汩汩流淌的血水裹挾著血腥氣流向山澗小河,陰魂滿於山川,號哭動於天地,打得連吃人的魔王夏振陽都腿肚子軟,再這樣打下去自己真要變成孤家寡人了,隻好鳴金收兵。


    夏振陽垂頭喪氣一屁股坐在岩石上兩眼呆,親兵護衛和眾多將領全都躲得遠遠的,生怕觸了黴頭。正當此時,一名小頭目慌慌張張跑到夏振陽跟前,連禮數都忘記了,驚慌說道:“大帥不好了,金寨外打來一夥獨立團,對方炮火猛烈兄弟們實在頂不住了,全都被趕進韓家衝山澗裏,咱們出不出去啦!”


    夏振陽瞪著血紅的眼球盯著報信的頭目,猛地站起身掄起板斧就把小頭領當場斬殺,然後把一對板斧敲的叮當亂響,瞪著充血的眼睛歇斯底裏喊道:“兄弟們,韓家衝已經被惡魔附了身,咱們現在隻有殺出去才有活路,傳我命令,後軍該前軍,給我殺呀!”


    夏振陽丟下成千上萬具屍體掉頭朝溝外打去,還沒等走出幾裏地,鋪天蓋地的青煙順著溝澗飄向韓家衝,少頃就把隻剩下兩萬人馬的太平軍包裹進去,辣得太平軍一個個睜不開眼睛,不停地用手揉搓,越揉越辣,辣的太平軍哭天抹淚,猶如一群無頭的蒼蠅東碰西撞,被站在上風口的獨立團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五百名火槍手悠閑地射擊著活靶子,比平常訓練還容易,樂得大夥哈哈大笑,隨著“毒氣”慢慢朝前推進,炮兵營隔三差五又射出幾枚辣椒彈,把兩萬太平軍趕進一塊狹長的地帶,然後百炮齊,一口氣打了一個時辰,直到硝煙完全散去獨立團才起最後的衝鋒,天黑之前終於前進到寨牆前那條小河旁。


    此時的太平軍隻剩下不到幾百人,全都撅著屁股用血紅色的河水清洗著眼睛,可惜血紅色的河水裏已經摻雜著不少辣椒麵,越洗越辣,有不少受不了痛苦折磨的太平軍一頭紮進河裏,一死了之,剩下的太平軍直到河水裏的辣椒消失不見才睜開血紅的眼睛,等現自己已經被獨立團團團包圍時,一個個全都緊張地看著夏振陽。


    “夏振陽,你看看我是誰?”老耿頭站在岩石上居高臨下喊道。


    雙方相距隻有二十米,夏振陽一眼就認出了老耿頭,吃驚地問道:“怎麽是你?你不是跟石達開跑到湖南去了吧?怎麽跟清妖在一起,嘿嘿,”夏振陽陰笑道:“不會是大名鼎鼎的冰康先生投靠清妖了吧?”剩下的三百多太平軍有不少認識老耿頭的,紛紛交頭接耳。


    “夏振陽,你是個即將死到臨頭的人,跟你說實話也不犯什麽大忌,我不是清妖,獨立團也不是,黃公子更不是,我們本打算隻打清妖和清妖的走狗,可惜你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闖進來,殘害黃公子的家人不說,還屠殺手無寸鐵的鄉民,從今以後我們獨立團就與太平天國勢不兩立!”


    “哈哈哈,放屁!”夏振陽狂笑道:“就你們這些蝦兵蟹將還敢跟我們天兵天將相對抗?我們天王奉的是天父天兄之命,下凡做人神合一的無上聖君,是為天下蒼生謀福利的。”


    “哈哈哈,”老耿頭被夏振陽的一番話氣得哈哈大笑,諷刺道:“他洪秀全還算聖君?我看還趕不上清妖的皇帝,江山還沒打下就迫不及待地登基稱帝,高高在上窮奢極欲荒淫無度,三宮六院嬪妃充盈,把自己不到十歲的兒子冊封為太子,準備世襲罔替,清朝好歹還有過康乾盛世,我看洪秀全連一天盛世都沒有!”老耿頭把注意力轉移到太平軍身上,深情說道:“袍兄袍弟們,當初咱們金田起義時,哪個將士們不賣命?他洪秀全也打著官兵平等、男女平等之類的旗號,說‘殺一人如殺我父,淫一女如淫我妻’,可是自從定都天京以來,他就把他說的話全都忘記了,整日聲色犬馬不問朝政,把一個好好的天京搞得烏煙瘴氣,你們說這樣的昏君還值得你們為他賣命?”


    一番說辭說得太平軍低著頭沉默不語,夏振陽轉著眼珠子色厲內荏張口罵道:“操,你個老不死的,不用你在這裏搬弄口舌,我們就聽英王的,你有本事就跟英王說去!”


    “嘿嘿,死到臨頭還頑固不化,怪不得出身妓院的大茶壺會看上你這個痞子,真是臭味相投。”


    “你說誰是大茶壺?”


    “陳玉成沒加入太平軍之前是妓院裏的****你不知道?”老耿頭嘴角帶著譏笑說道。


    這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夏振陽上哪知道?連黃孛都沒聽說過,否則一定好好請教老耿頭一番不可。


    “嘿嘿,量你一個屠夫也不會知道,太平天國卑鄙齷齪的事情多去了,我懶得跟你講,那潘家大院三百多口是被苗沛霖殺害的,然後被王金奎嫁禍於我們獨立團,你們的雙手已經沾滿了劊子手的鮮血,就是我想放你們一條生路,六安的幾十萬鄉民也不答應,念在曾經同吃一鍋飯,同舉一杆旗的麵子上,除了夏振陽外其餘的都自己了斷吧!”


    太平軍聽完老耿頭的話,都靜靜地看著夏振陽,夏振陽舉起板斧哈哈笑道:“操,想抓活的,那得問問我這兩把板斧答不答應!”說完,舉起一把板斧就朝自己的脖子抹去,被早已蓄勢待的馬坤易一箭射穿手臂,幾十斤重的板斧“咣當”一聲掉落在地。


    夏振陽知道自己現在若死不了,那事後的死法可要比現在殘忍多了,毫不遲疑又舉起了另一把板斧,還沒等舉到半空,突然被旁邊的一名太平軍揮刀砍斷手臂,說道:“冰康先生,都怨我們瞎了狗眼跟錯了人,來世我們一定跟您老一起闖天下!”說完,橫刀自盡。剩下的太平軍見大勢已去,都紛紛自行了斷,小河邊隻剩下雙手被廢的夏振陽呲牙咧嘴嚎叫著,被大熊和許洪上前捆個結結實實,老耿頭急忙叫人給夏振陽包紮傷口,說道:“這個人暫時還不能死了,等黃公子帶迴王金奎之後咱們要用他倆的腦袋一起祭拜冤死的親人!”


    可惜,此時的王金奎已經逃出鳳陽,正亡命地向廬州府逃竄,連駐紮在點將台上的黃孛都一無所知,正趴在欄杆上看著操練的綠營兵,還不時地指指點點,把綠營兵折騰的筋疲力竭苦不堪言,可是嗅著點將台周圍幾十口大鍋傳出的肉香味又全都咬緊牙關堅持著,直到山腳處冒出一支人馬黃孛才解散了隊伍。還沒等隊伍駛到跟前,黃孛就現原來是自己的火槍營,高興的揮舞著雙手大聲喊叫,同時心裏也產生疑問,不會是壽州的戰事提前結束了吧?


    等邢師傅領著畢天鬆、奇豐和郭大嘴走上高台,黃孛又開始左擁右抱,笑道:“你們怎麽來了?不會是苗沛霖的苗練都被你們消滅了吧?”


    三人一起給黃孛敬個禮,奇豐說道:“團主,苗沛霖是被消滅了,但是還有幾萬苗練逃向這裏,冰康先生說這些苗練已經掀不起什麽大浪,讓你趕緊押著王金奎返迴六安,”說完,奇豐麵露沮喪,難過地說道:“團主,咱們進大帳,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告訴你。”


    黃孛看著三人的麵目表情嚇了一跳,特別是見連整天嘻嘻哈哈的郭大嘴都繃著臉時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急忙把大夥讓進大帳,按賓主做好後,黃孛故作鎮靜笑道:“你看看你們一個個拉著個臉,活像丟了魂似的,說吧,生了什麽大事?天塌下來咱們再給它補上。”


    “團主,六安遭到太平軍的攻擊,管家院馬俊的四營大多數犧牲,霍山也落在太平軍手裏,黃家大院上下一百多口人除了章先生的媳婦念寒姑娘外全部遇難!”


    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炸的黃孛暈頭轉向,喃喃自語說道:“這他奶奶的王金奎真的知道太平軍要攻打六安?我還當他放屁呢死活不想聽,一百多口人就這麽完了?”


    黃孛的反應完全出乎大夥的意料之外,不僅沒哭還說著大夥聽不懂的話,都以為黃孛嚇傻了,剛想開口勸說幾句,黃孛突然問道:“這裏麵有沒有馮東籬?他是不是還在韓家衝跟馬前輩清查賬目?”


    眾人麵麵相覷,奇豐趕緊說道:“團主,九柳兄早已返迴黃家大院,連同他爹賬房先生都一起遇難。”


    聽完奇豐的話,黃孛兩眼直盯著郭大嘴,眼眶慢慢紅潤,幾滴晶瑩的淚珠掛在眼簾上,不一刻淚水順著臉頰就流淌下來,還沒等眾人相勸,黃孛嘴一咧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嘴裏還不時出一串串高亢的哀號聲,那悲哀的哭聲猶如一把利劍,穿透大帳,越過雷區,把四周的一切全部按下頭來聆聽男人的哭聲,那種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聲!


    黃孛為黃氏而哭,為晁爺而哭,為周鵬而哭,為了許洪的母親而哭,也為像小玉這樣的丫鬟婆子而哭,但主要還是為了馮東籬而哭泣。黃孛來到這個世上雖然得到很多人的照顧,但是隻有馮東籬才是黃孛最知心的朋友,眼看著就要跟自己一起成家立業,享受幸福,沒想到被自己硬生生推到不歸路上,黃孛悔恨地抬起手抽打自己的嘴巴,把眾人嚇得趕緊上前抱住黃孛,直到黃孛完全消停了才鬆開手。


    此時大帳裏擠滿了人,老簾頭、張小虎和綠營兵的頭頭腦腦都擠進帳內,大嘴機靈地給黃孛端來一杯水說道:“團主,人死不能複生,死就死了,大不了把王金奎和夏振陽倆綁到親人的墳前,咱獨立團一萬多人每人一刀,這叫萬刀萬剮,然後割下驢球的當祭品,也算是報了仇!”


    話是說的沒錯,可是從大嘴裏說出來大夥就感覺別扭,都怒目而視瞅著郭大嘴,黃孛接過茶水一飲而盡,說道:“大嘴說的沒錯,咱們得向前看,不過光殺這兩個人還不解氣,咱們得把這次慘劇的罪魁禍陳玉成抓起來才解我心頭之恨!”


    從上了點將台,奇豐隻提過苗沛霖和王金奎兩個人的名字,黃孛脫口就把攻打六安的主帥陳玉成說出來都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畢天鬆驚奇地問道:“黃公子,你怎麽知道來的太平軍是陳玉成的人馬?”


    “嘿嘿,”黃孛冷笑道:“其實我早就聽說了,一是我不相信王金奎的話,二呢就是相信了也遠水解不了近渴,為此我還特意讓黃元吉給康刈子寫封信,讓六安做好防範準備,估計黃家大院被攻陷了信還沒到六安,這就是命呀!”


    “是啊,冰康先生私下還給我過感慨,說這都是命中注定,”畢天鬆感歎道:“如果公子不帶馮東籬他們迴黃家大院,那你姐姐和周鳳姑娘都得搭進去,如果章先生不跟念寒姑娘成親,念寒姑娘也得香消玉殞,冰康先生說你真是鬥戰勝佛轉世,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一番話說的黃孛心情好上不少,臉上漸漸恢複正常,周圍的人都長長出了一口氣。


    黃孛站起身,活動活動手腳說道:“既然苗沛霖已經被打死啦,咱們得重新調整部署,這裏也不需要留下這麽多人了,”黃孛望著站在帳門口的趙遊擊和聶遊擊說道:“你倆留下一位看著這死亡之地,苗練來了還按原計劃炸他娘的,隻不過不用你們親自出擊,能炸死多少是多少,剩下的讓他們亡命天涯自生自滅,另一位跟我迴六安全部換上獨立團的裝備,我要把它變成獨立團的第七營,然後匯合主力尋找陳玉成決一死戰!”


    “團主,”奇豐急忙說道:“陳玉成並沒有在六安,攻打六安的是他的手下叫司天義夏振陽的人,他本人正率領十萬人馬準備攻打廬州府!”


    一句話驚得黃孛和兩位綠營兵張大嘴目定口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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