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郎宇雙跳下馬,把張龍拖進路邊的草叢裏陰笑道:“張大帥,你讓我當了你八年的助手,還搶了我六個女人,這就是你的報應!”說完抬腳又使勁踹向張龍的傷口,直到聽不到一絲喘息聲才追趕隊伍。


    王金奎率領的手下一口氣逃出四十裏,眼看著再有半個時辰天色就要變亮,就要駛出這片陰森恐怖的樹林,突然隊伍裏冒出幾道絆馬索,把毫無防備的王金奎眾人摔得人仰馬翻。緊接著兩側草叢裏悄無聲息躥出一大群人,把摔得暈頭轉向的王金奎等人五花大綁綁得結結實實,然後點起十幾根火把。就見一位身高七尺,肩寬細腰,體形消瘦的黑大個和一位二十七八歲的英俊矯健的年輕人來到路中,一聲不吭就開始和其他人一起翻找起來,翻完馬匹就開始挨個搜身,等年輕人搜到郎宇雙時就聽郎宇雙突然驚唿道:“小虎,我是郎宇雙,怎麽是你?”


    被叫出名字的年輕人嚇了一跳,等看清眼前的俘虜真是自己的熟人郎宇雙時更是大吃一驚,扔下郎宇雙跑到黑大個跟前說道:“邢師傅,這些人可能是鳳陽府黃元吉的手下,你看怎麽辦?”


    被叫作邢師傅的不是別人,正事獨立團黃孛的貼身護衛之一,綽號貓猴子的邢師傅。


    當初邢師傅帶領三十個身手好的兄弟奉黃孛之命前往鳳陽府解救張小虎極其家人,為了取得張小虎的信仰,邢師傅跟著奇豐先繞道管家院,拿到一塊烙著官府特有標誌的銀錠後才轉向鳳陽府,走了七八天才趕到鳳陽府,幾經周折終於打聽到張小虎的下落。


    張小虎並不住在鳳陽城內,而是住在離城十幾裏外的一個村鎮。為了不打草驚蛇,邢師傅把手下安排在客棧裏之後一個人來到張小虎家。


    張小虎家宅算不上什麽豪宅,但是門臉卻不小,五階台階,兩扇黑漆大門,因為時日久遠,黑漆業已斑斑駁駁,雖然沒有辟邪的石獅,但是一左一右各豎立一根拴馬石,一看就是行武之家。


    台階上蹲坐著四位身著衙役服飾的差人,見一陌生人徑自來到張小虎家門口,“唿啦”全都站起身握住刀把,緊張地注視著邢師傅,其中一位厲色喝道:“站住,再往前走我們就不客氣了!”


    邢師傅從懷裏掏出一張部照和一塊足有十兩的紋銀雙手遞上,不卑不亢說道:“我是六安綠營兵的都司,姓賈,到鳳陽府出公差時聽說張小虎被軟禁起來,以前我倆有過交情,特過來看望一眼,這是我的公文和一點意思,請四位同僚給個方便。”


    邢師傅把黃孛事先教的話像鸚鵡學舌似的說了一遍,一位差役走上前接過公文仔細看了一遍,把銀子傳進揣進懷裏笑道:“賈兄真是客氣,好!看在同僚的麵子上我就進去替你傳個話,若是他同意的話隻能給你們半柱香時間,時候一到馬上就得離開!”


    邢師傅點了兩下頭表示同意,拿著銀子的差役樂嗬嗬走進大門,路過剩下的三位時還擠眉弄眼笑道:“哥幾個好好在這裏守著,等送走這位大哥後咱們再接著聊!”


    張小虎在鳳陽府雖然不是什麽顯赫人物,但是家族卻很大,上到七八十歲的太爺太奶,下到繈褓之中剛滿月的嬰兒,足足有一百多口,光同輩的成年男子就有三四十,張小虎隻能算小字輩。別看張小虎輩小,但是其地位卻可以和張家的太爺平起平坐,這是因為張小虎是張家最有出息的一個,也是張家唯一一位在朝廷做官的人物,是張家的頂梁柱。可惜,自從張小虎攤了官司之後,左鄰右舍,親朋好友已經鮮有人來觸晦氣,把喜歡交朋好友的張小虎憋屈的恨不得抄起家夥把看守張家的四名差役剁成肉醬才解心頭之氣,被自己的七個叔叔,八個舅舅看得死死的,天天陪著他說話解悶,日子過的既提心又吊膽,整日忐忑不安。


    跟往常一樣,此時張小虎正跟自己的幾位叔叔、堂兄閑聊著,忽見看守自己的二混子走進屋內,笑容滿麵跟自己主動打起招唿,驚訝的張小虎還以為朝廷這麽快就傳來了旨意,急忙站起身。


    “小虎兄,你有一位六安的綠營朋友來看你,你是見還是不見?”


    張小虎上下打量一番譏笑道:“二混子,這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收了人家多少好處竟敢違抗上諭替我通風報信?你就不怕受到牽連?”


    二混子臉一抹陰笑道:“張小虎,別給臉不要臉,說那麽多廢話幹嘛?你就說見是不見?我好馬上給人迴個話。”


    張小虎窩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進都快憋屈死了,聽說有朋友來拜訪豈有不見的道理?隻好放下身價說道:“那就麻煩二混子把我那朋友請進來。”


    少頃,二混子領著邢師傅走進室內,趕走陪著張小虎的幾個親人後屋裏隻剩下三人,張小虎站在椅子前上下打量著邢師傅,二混子則站在門旁監視兩人的談話,邢師傅背對著二流子朝張小虎抱下拳笑道:“小虎兄受委屈啦!”


    話音剛落,邢師傅上身紋絲不動,腳下卻像抹了油似的倏地向後漂移三尺,右手反扣二流子的咽喉,沒等張小虎反應過來邢師傅已經輕輕把二流子放在地上笑道:“我奉我家大人之命前來相救英雄。”


    張小虎看著眨眼間活蹦亂跳的二流子就倒地身亡驚恐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戰戰兢兢問道:“你……你是誰?你想幹什麽?”


    邢師傅可不像黃孛那樣能說會道,從懷裏掏出一卷綢布和一塊銀錠放到張小虎身旁的桌子上,說道:“我家大人說了,你看看就明白。”


    張小虎連驚帶嚇,滿臉疑惑,看完死去的二流子就瞧邢師傅,最後把目光停留在桌上的兩個物件,先拿起那塊銀錠,等看清銀錠上那烙著官府特有的標誌時唬得魂飛魄散,“蹭”地站起身瞪大眼睛驚恐地問道:“這不是失去的軍餉嗎?你是從哪裏搞到的?你到底是誰?”


    “小虎兄弟,你別急,你接著看。”


    張小虎放下銀錠急忙抓起綢布卷,三下五除二打開綢布,當看見是一道聖旨時唬得差一點跪在地上,雙手顫抖著一點點打開卷軸,一個字一個字認真閱讀起來,臉色猶如變色龍,忽兒變白忽兒變紅,最後麵露喜色問道:“你是欽差大臣黃大人派來的?他已經找到失去的糧餉?”


    “正是。”


    “那黃大人為什麽派你來通知我?”


    邢師傅又掏出一封書信,握在手中沉聲說道:“這封信是和聖旨一起從京師廷寄來的,你要是看了就會知道你的結局,同時也會暴露我們大人的最高機密,跟我們走,活;不跟我們走,死!”


    張小虎機警過人,好耍小聰明,但是麵對直來直去的邢師傅突然感覺有種束手無策的感覺,望著對麵大漢手裏的信件如坐針氈,正當猶豫之時外麵又傳來一聲叫喊聲:“二流子,怎麽這麽久不出來?是不是想吃獨食啊?”


    邢師傅迅把二流子的屍體拖到門後,然後背對著門靜靜站立著,等二流子的同黨走進屋內時,沒等開口說話又被邢師傅反手掐死,丟在二流子身上迴到張小虎麵前一聲不吭。


    張小虎眼珠轉了三百六十圈,一把奪過信件認真讀起來,剛看完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渾身顫抖,冷汗涔涔。從信的材質上張小虎一眼就看出這是宮廷禦用的紙張,知道眼前的黑大個所言不虛,自己要是跟著勝保進京請罪,自己的家人跟自己都得死無葬身之地!過了半響張小虎才恢複震驚,急忙跪下說道:“多謝恩人相救,此恩此德結草銜環也不能報答黃大人的恩德,請壯士代黃大人受張小虎三叩之拜。”


    拜完,張小虎把邢師傅請到正座,自己陪在下,恭敬問道:“請問壯士貴姓?黃大人為什麽要救我及其家人?”


    “我姓邢,沒名,叫我邢師傅或者貓猴子都可,至於我們大人為什麽要救你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家黃大人說了,你跟我們走不僅能夠免去牢獄之災,弄不好還能將功折罪救你全家人。”


    “邢大哥,”張小虎抱拳又施一禮問道:“那六安離此地千兒八裏,咱們怎麽才能逃脫官府的追蹤?”


    “黃大人讓咱們朝鳳台方向走,找個隱蔽地方先躲起來,至於如何擺脫官府的追擊,他說你在這方麵是強項,不用我操心。”


    “嗬嗬,”張小虎沒想到從未謀麵的欽差大臣黃孛竟然對自己這麽了解,快趕上從小訓練自己打獵的二叔了,不由得心裏熱乎乎的,挺起腰板說道:“邢大哥,我可不可以拿這兩件寶物出去跟我二叔等人商量一下?”


    邢師傅隨意地揮揮手,然後端起茶壺嘴對嘴牛飲起來,看得張小虎敬佩不已,拿起聖旨和銀錠快步走出堂屋。過了大約一炷香工夫,張小虎領著七八個虎背熊腰的大漢走進堂屋,當看見屋裏又多出兩具屍體後敬佩不已,領著眾人趕緊拜見邢師傅,其中一位濃眉大眼,魁梧健壯的大漢抱拳說道:“這位英雄,我是張小虎的二叔,叫張捉林,人送外號跑山虎,受張家老太爺委托特來拜謝英雄。”


    說完帶著大家又給邢師傅行了跪拜之禮,邢師傅急忙站起身說道:“要走就快點走,總跪地磕頭幹什麽?我家大人最不喜歡這種虛頭巴腦的禮節!”說完把張捉林扶起來,臉上竟然露出一絲笑容,問道:“跑山虎,你一夜能跑多少裏?”


    這可是邢師傅頭一次對人如此客氣,也許遇見同行惺惺惜惺惺的緣故。


    張捉林急忙帶頭起身笑道:“跑多少我可不知道,但是走它幾天幾夜不休息應該沒問題。”


    “好好,以後咱倆在一起多切磋切磋,”邢師傅朝張捉林施個禮說道:“咱們什麽時候走?”


    “邢師傅,離此地四十裏外有個叫張伯圩的寨圩,那是我張家一個秘密所在,外姓人基本不知道,我們到那裏躲避幾日最是安全,就算有小股官兵和亂匪攻擊也奈何不了咱們。我們合計好了,為了不打草驚蛇,等天黑之後我們分批撤離,估計一宿就可以撤走全部張氏家族。”


    邢師傅聞聽嚇了一跳,問道:“你們張家有多少人口?”


    “一百二十六人。”


    “嘿嘿,”邢師傅撓頭笑道:“跑山虎,這迴你張家可賺大了。”


    張捉林驚訝道:“為何?”


    “我們黃大人有規定,凡是跟我們在一起的無論男女老弱每人都分十畝地,你們這一大家子一下子就可以分得一百多畝,再加上房產、糧食、農具和牲畜你說是不是大了?”


    一句話說得一屋子裏的人麵麵相覷,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種奇說?真是聽所未聽,聞所未聞,張小虎動容道:“邢大哥,你不是跟我們開玩笑吧?”


    邢師傅真想像黃孛那樣侃侃而談,可惜話在嘴邊就是說不出來,憋得臉紅脖子粗說道:“信不信由你們,我現在去叫我的兄弟們過來保護你們。”說完走出堂屋消失不見。


    “二叔,你說這個叫貓猴子的是不是在吹牛?”


    “我看不像,”張捉林搖頭說道:“此人少言寡語,行事光明磊落,一看就是吐口吐沫就是釘的漢子,他的話十有**都是真的,”張捉林轉身對大家說道:“事已至此大夥別胡思亂想了,趕緊迴後院召集人手做好撤離的準備,如果真能逃過這次劫難,咱們張家也許真會起死迴生,百廢俱興!”


    張家一晚上就撤得幹幹淨淨,等官府現張小虎一家人畏罪潛逃之後大肆搜捕了幾日也一無所獲,最後隻剩下勝保一個孤家寡人褫職逮京治罪,一晃個把月就過去了,張伯圩一直處於風平浪靜之中,大夥漸漸地安下心,隨之而來張家就麵臨吃飯問題。


    張伯圩本來就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寨圩,一下子多出一百多口人,而且多數還是年輕力壯的成年人,正趕上青黃不接的月份,張伯圩很快就斷了炊煙。此地是沼澤平原地帶,像張小虎二叔這樣的獵人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大夥商量一下便開始晝伏夜出打劫小股官兵和苗練討生活,不巧這晚搶劫的對象竟然是張小虎熟悉的人郎宇雙,雖然沒有太大的交情,但是平常也是一有空就唿三邀四聚到一起吃喝玩樂的朋友,見自己被郎宇雙認出,急忙請教邢師傅。


    邢師傅也沒主意,憋了半響說問道:“你這朋友是好人還是壞人?”


    “嗬嗬,這話可不好迴答,怎麽說呢?”張小虎喜歡耍小聰明,可是不知咋的,自從遇見拙口鈍腮的邢師傅之後就再也沒敢動歪心,像變個人似的,囁嚅道:“邢師傅,我的朋友都是些狗肉朋友,除了吃喝嫖賭不會幹別的,包括我在內也不是什麽好人,邢大哥可別笑話我。”


    “你跟他們不一樣,團主說你行你就是好人,”邢師傅有啥說啥,認準黃孛說的話就是真理,說道:“既然這樣,咱們就像以前那樣把他們都處理了仍進樹林後麵的沼澤裏,這些人身上也沒多少油水,趁天黑咱們再在這裏等等,或許能夠抓個大家夥呢。”


    張小虎答應一聲返迴郎宇雙身旁抽出腰刀冷笑道:“雙子,別怪兄弟心狠手辣,我們就是食不果腹才鋌而走險幹這個勾當,留你們都得餓死,放你們走張家幾百口的性命就會死無葬身之地,等以後兄弟鹹魚翻身時再替你燒點紙錢!”說完,張小虎舉起腰刀就要動手,嚇得郎宇雙大喊大叫,把旁邊一聲不吭的王金奎也抬了出來,叫道:“王大哥,王祖宗,‘笑八方’,你說句話啊?”


    “笑八方”王金奎的名頭真不是吹的,在壽州和鳳陽府可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大能人,上到朝廷,下到三教九流都有人緣,可以說是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張小虎聞聽急忙收起腰刀接過一支火把照了照,一看果然是王金奎,伸手就要解繩索,剛剛解開一個繩解突然頓住,轉身跑到邢師傅麵前小聲說道:“邢大哥,你剛才不是問有沒有好人嗎?這隊伍裏還真有一個,他叫王金奎,是苗沛霖的左膀右臂,別看他打著苗練的旗號,其實這個人頗有俠風,不少人都得到他的救濟,你說怎麽辦?”


    說話間,王金奎突然開口喊道:“小虎子,你要被緝拿進京問罪的消息我早就知道了,老哥沒少替你說好話,可惜你是朝廷的欽犯,老哥實在無能為力,見你現在安然無恙老哥我真是替你高興,不就是沒吃的嗎?解開繩索我馬上寫封信,讓我家人給你送來兩千石白米,再有什麽困難你就跟老哥講,就是玉皇大帝來了我也保你全家安全!”


    張小虎可不是黃孛,受不了對方的煽惑就脫下臭襪子塞進嘴裏,王金奎幾句話就打動了張小虎,隔著十幾個俘虜說道:“王大哥,你稍待片刻,我馬上就還給你鬆綁!”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晚清喪鍾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蛇眼看世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蛇眼看世界並收藏晚清喪鍾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