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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孛聞聽急了,問道:“有什麽不可?”


    葛麻真人笑道:“我們老祖觀屬全真派一係,入道就等於出家,嚴禁婚配,你給我帶來一位重孫媳婦成何體統?不可,萬萬不可!”


    黃孛聽明白了,這是不讓自己帶女眷長期住在老祖觀,那自己不會住在外麵?反正隻是陪著聊天喝茶下棋解悶,到睡覺時拍拍屁股各奔東西,也不算違背了賭約。再說憑葛麻真人的身份到時候也不會真的難為自己這個小輩,何況自己不一定就會輸掉這盤棋,想通此節黃孛不由得放下包袱輕裝上陣,恭敬說道:“老祖宗,就依你了,我輸了就陪您老在老祖觀解悶一年,請!”


    “黃公子客氣了,你是客人我怎麽能喧賓奪主?公子請!”葛麻真人從兩個棋盒裏各取出兩枚子擺在對角星上,然後把白棋推給黃孛。黃孛也不再謙讓,捏起一子舉在空中,知道這時代的圍棋沒有貼目之說,誰得先手誰占優勢,單單圍空不是上上之舉,隻有攪亂局勢才能有機可乘。拿定主意,黃孛故意停留片刻,然後把精貴的定窯棋子輕輕地落在邊角的小目上,端起茶慢慢品嚐起來,餘光把兩位表情要多豐富就有多豐富的驚訝麵孔盡收眼底,心裏這個美啊,這要是不讓自己先手按部就班跟著葛麻真人走棋還比個屁呀?直接投子認輸得了!


    “鼻涕蟲,這就是你的棋藝?你會下棋嗎?”徐立壯實在忍不住大聲喊道:“我打了幾個朝代的棋譜,不說上百也有幾十,從來也沒看見哪一個圍棋高手棄天元不顧而改下邊角,要不你就投子認輸得了,我們倆老的也不能欺負你個毛頭小子。”


    “嘿嘿,老頑童,我犯規了嗎?”


    “你……好好好,你願意怎麽下就怎麽下,我看你還能下出什麽怪招。”氣得徐立壯還以為黃孛不是無知就是裝瘋賣傻,故意讓著葛麻真人呢,語帶幸災樂禍的味道揶揄道:“鼻涕蟲,到時候把內褲輸掉了可不許哭鼻子。”


    “我抗議!”黃孛舉起手一臉嚴肅的表情嚷道:“徐州主打擾我下棋,若是我輸了他難逃其咎,必須陪我在老祖觀呆上一年。”


    一聲抗議逗得葛麻真人哈哈大笑,徐立壯站起身就往外走,邊走邊笑罵道:“去你個抗議,臨時還想抓個墊背的,我可不跟你趟這渾水,眼不見心不煩我到灶房找點吃的,你爺倆慢慢下。”


    葛麻真人其實也被黃孛怪異的下法也下了一跳,但是高深的修行養成了處事不驚的心態,沉思半響還是循規蹈矩占了天元靜觀其變。


    黃孛知道自己的棋力跟老壽星比可不是差了零星半點,要想取勝必須投機取巧,利用自己對後世通過高科技總結出的定式規律來尋找對方的漏洞,抓住古人喜歡取勢這個特點設下圈套。


    這圈套在沒開局時黃孛就有了定數,那就是吳清源先生創造出的大雪崩,自己花在這上麵的時間可不是一年兩年。從高中時期起就被此定式的波瀾壯闊所折服,潛心鑽研十幾載不說得心應手,最起碼達到熟練掌握還不在話下,隻要葛麻真人掛星就可以引君入甕出奇致勝,不僅占盡便宜還要在氣勢上壓倒對方,隻有這樣進入中盤後才不能一敗塗地,穩紮穩打收好所有先手官子創造奇跡。


    隨著黃孛先手守住一角,葛麻真人果然不出黃孛意料之外,占了天元之後便在黃孛的對角星位上拆掛了一子,黃孛不加思索托下,等葛麻真人靠上之後黃孛落子如風跟上去,不一會客堂裏就出現一種奇怪的氣氛:黃孛悠閑自得喝著茶東張西望,葛麻真人猶豫半天才小心翼翼落下一子,當黃孛走出外拐舍掉內角的棋子時著實嚇了葛麻真人一大跳,從最初的不解到驚喜,又從驚喜轉為不安,隨後就仿佛老僧入定似的危然端坐,靜靜地凝視著星角上絞殺在一起的黑白棋子半天才落下一子。


    黃孛對葛麻真人的後續手段早胸有成竹,不外乎壓頭、貼靠、跳夾和內挖,見葛麻真人選擇了最激烈的下法心裏這個樂啊,強壓下激動的心情一邊喝著茶隨意跟上一子,一老一少、一動一靜、一快一慢,當下到第五十七手時葛麻真人完全陷入被動挨打的局麵,眼睜睜看著黃孛把一子又送進自己嘴裏就是不敢吃下,緊鎖眉頭思考著對策,屋裏除了黃孛喝茶出的哧溜溜聲音外鴉雀無聲,直到端著一盤油炸豆腐泡的徐立壯返迴客堂才打破室內的寂靜,但是葛麻真人還是眉頭緊鎖紋絲不動。


    徐立壯怕被黃孛賴上特意坐在遠離黃孛的位置上,一邊津津有味吃著一邊觀察雙方棋勢,當現雙方隻下了五十多手葛麻真人的黑棋就落下乘時大驚失色,也顧不上黃孛抗不抗議了站起身彎腰撅著屁股腦袋都快伸到黃孛懷裏了,動作比葛麻真人還誇張,一塊油炸豆腐泡順著傾斜的盤子不偏不倚掉到黃孛大腿上,黃孛乘機舉起手又開始喊道:“我抗議,老頑童拿食物勾引我!”


    氣得徐立壯把盤子塞進黃孛的手上說道:“抗個屁議,你趕緊端著盤子到外麵去吃,不叫你不許迴來!”


    黃孛樂不得躲會清閑,端著盤子走出客堂來到院落,見大妞和二妞正與一位比她倆大不幾歲的男童一起在地上畫著什麽,走到跟前把油炸豆腐泡分給三人好奇地問道:“你們在玩什麽呢?”


    “小叔叔,”大妞邊吃邊說道:“清月哥哥教我們玩太平天國遊戲。”


    黃孛趕緊低下頭看地上的遊戲,原來是用木棍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大的田字,四個空格裏已經工工整整寫下了“太平天”三個字,不由得提起興趣問叫清月的男童:“你會寫字?這遊戲怎麽玩?”


    穿著寬大道服的清月晃著丫鬃學大妞的口氣說道:“小叔叔,她倆不會寫字不好玩,你陪我玩唄?”


    “怎麽玩?”黃孛蹲下身子笑嗬嗬問道。


    “就猜石頭剪子布!”說著把右手藏到身後喊道:“石頭剪子布。”


    黃孛恍然大悟,原來是猜拳遊戲,趕緊學著清月的樣子背手猜起石頭剪子布來。清月人小鬼大第一次就贏了黃孛,雀躍地蹲在地上用木棍在最後一個空格裏寫上“國”字第一個筆畫,隨著雙方繼續猜拳,誰贏了誰就在空格裏畫上一筆,不一會就填寫完“國”字,一個完整的太平天國四字展現在黃孛跟前,看得黃孛真佩服明這遊戲人的心機,不動聲色寓教於民,不用花一分錢就替太平天國做宣傳,真是免費的播種機。


    “清月,這是誰教你的?”


    “啞巴叔叔。”


    “啞巴叔叔?”黃孛大吃一驚,急忙問道:“葛麻真人知道你玩這種遊戲嗎?”


    “老祖宗不知道,我跟啞巴叔叔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玩這遊戲,要不是教她倆我還不輕易外露呢!”


    正說著從大殿裏走出一大幫人,男男女女足有二十多號,走在前麵的是鄭氏和那兩位貴婦人,來到黃孛跟前還沒等黃孛反應過來除了鄭氏外所有人都跪下來磕起頭來,亂七的死感慨萬千,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還真是不假,但願進陰曹地府的白柏文能夠改掉這個臭毛病,否則那些黑白無常、牛頭馬麵可要比苗長春還狠上百倍,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上刀山下油鍋求死都求不成。


    迴到客堂,隻見葛麻真人已經坐迴圓桌閉目養神,聽到黃孛的腳步聲急忙睜開眼笑道:“來來來,快請坐黃公子,老朽有一事不明想當麵請教。”


    黃孛看了一眼一動沒動的殘局急忙坐到葛麻真人身旁,恭恭敬敬說道:“老祖宗,你有啥話盡管吩咐下來,晚輩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黃公子,你這棋藝是跟誰學的?你可不能騙我說從娘胎帶來的。”


    這話可難住了黃孛,實話實說那是不可能的,就是說了也沒人相信,突然想起大雪崩定式的創造者吳清源大師至今還在人世,算起來比眼前的葛麻真人還要大上一兩歲,何不張冠李戴、借花獻佛搬出來搪塞一二?打定主意黃孛說道:“老祖宗,我的恩師是福建福州人,歲數比您老還要大上少許,現在仍然老當益壯,精神矍鑠,有機會我給您二位引見引見?”


    “哈哈哈,你以為我們真是神仙說見就見?要是再早幾年也許還有可能,”葛麻真人認真地問道:“你剛才下的幾手棋確實讓我大開眼界,我想把此殘局好好保存下來研究一番,就以半年為期限,若是破解了我們再接著下,若是解不開我就把棋送給你,你看怎麽樣?”


    黃孛聞聽大喜過望,這葛麻真人要是真豁出去糾纏下去自己一定兇多吉少,忙不迭地點頭說道:“老祖宗,您說怎麽辦就怎麽辦,我聽您的。”


    “黃公子,我見你走這定式熟練的很,不知這定式叫啥名字?你師傅有沒有完美的破解之法?”


    “老祖宗,這定式叫大雪崩,其變化莫測處處是陷阱,我師父到現在也沒完全鑽研透徹,您老還是保重身體要緊,等晚輩完成大業再迴頭陪著您老一起切磋,一定會琢磨出應對之策。””


    “大雪崩?好好好,真是名副其實,”葛麻真人捋著胡須微笑道:“不知黃公子跟你師傅下棋勝敗如何?”


    黃孛暗笑,自己哪有那種福氣跟吳清源大師過招?對方就是讓自己六子都不是對手,這話還不能實話實說,怕傷了葛麻真人的自尊心,虔誠地說道:“我師父年歲大了,現在已經封盤不下了,早幾年他老人家得讓我兩子。”


    “哦,看來還是有能人啊,雖然我沒機會了,但是等我再見到陳子仙時一定轉告他到福州前去會會你師傅,哪怕看到一副棋譜也算不虛此行。”


    黃孛對葛麻真人的圍棋執著赧顏汗下,這要是真的不遠萬裏撲個空自己又變成徐立壯口中的小騙子,不由得抬起頭望著徐立壯,徐立壯立刻迴以讚賞的笑容,笑得黃孛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地縫沒找到倒看見走進客堂添水的啞巴,急忙收斂心神假裝品茶,等啞巴走出客堂黃孛才伸長脖子小聲說道:“老祖宗,你這位啞巴弟子是位太平軍,你可要小心應對,萬一出了什麽差錯這老祖觀都難以保全。”


    平平淡淡一句話驚得葛麻真人和徐立壯半天沒反應過來,徐立壯急忙站起身走出客堂,少頃返迴低聲問黃孛:“你怎麽知道的?他在此地已經三年有餘,從來沒聽他說過一句話,怎麽你這剛一進道觀就說他是太平軍?你有什麽證據?”


    於是黃孛把清月玩太平天國填字遊戲和跟啞巴所學講述了一遍,說道:“二位前輩,此人隱藏在老祖觀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隻要不打草驚蛇估計暫時沒有危險,為了保險起見徐州主就借口今天生的事情安排幾位好手暗中守護葛麻真人,一個月之後我就派一名原太平天國的老人前來會會此人,搞清此人的來龍去脈後我們再做定奪,你們看怎麽樣?”


    黃孛頭一次在葛麻真人麵前用這種語氣說話,不僅雷厲風行還斬釘截鐵,身上猛然散出一股咄咄奪人之氣,一掃剛才落拓不羈的浪蕩形態,看得葛麻真人不住地點頭,徐立壯漸漸露出笑容,說道:“哈哈哈,這才是鼻涕蟲的本來麵目,要是再裝作一副放刁撒潑的紈絝像我就取消咱倆的約定,迴老家當我的徐州主。”


    “嗨,想耍賴呀?”黃孛指著徐立壯對葛麻真人笑道:“這老頑童跟我打了一個天大的賭,誰輸了就依附贏家甘做馬前卒,正好當著老祖宗的麵你把話說清楚了,省的到時候提褲子不認賬。”


    “說什麽呢?”徐立壯過來就打了黃孛一下,笑道:“我什麽時候說毀約了?這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就沾沾自喜自以為是,到時候要是你輸了別說我讓你給我當弼馬溫。”


    “弼馬溫有什麽不好?隨時放走你的天馬大鬧徐家的天宮,讓你腸子都悔青!”


    一老一少當著葛麻真人的麵又開始大鬧起來,笑得葛麻真人直擦眼淚,等兩人消停了才緩緩問道:“不知二位打的什麽大賭?”


    “老祖宗,”黃孛搶先說道:“半年之內我要讓鹹豐皇帝滾出京師,若是做不到我先到老頑童家裏養馬,然後再到老祖觀陪您老品茶下棋、談天說地,做一迴一品大少爺!”


    葛麻真人這迴算是聽明白了,不僅聽明白了還差一點晃掉杯裏的茶水,閉上眼睛平靜一下心情慢慢睜開,過了良久說道:“徐州主,咱們都老了,你還是把那些庶務交給你家徐公子吧,這世上的事情變幻莫測,誰知道會生什麽驚天大事?”說完站起身抓起徐立壯的手就朝門外走去,等邁出門口了才迴頭說道:“黃公子,絮老衲不送了,半年之後老朽在此恭候公子的大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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