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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又行駛了半個時辰來到離葉家集不遠的一片樹林裏,幾人下了馬聚到一起,黃孛對鄭嘀咕和衛朵說道:“你倆就在這裏看護馬匹接應我們,估計明日過午我們就能趕迴,千萬不要暴露自己!”


    “放心吧少爺,我們倆對這裏比較熟悉,不會暴露的。”


    “穿過這片樹林,”馬坤易接過話指著史河方向說道:“靠河邊有個荒廢的土地廟,你倆可以在那裏過夜。”


    “哦?”黃孛好奇地問道:“坤易兄對這裏也很熟悉呀?”


    “團主有所不知,每次我們迴霍邱都要經過葉家集,所以對這裏熟悉的很。”


    “那太好了!我還擔心去葉家集人生地不熟的辦起事有諸多不便,這迴放心了,”轉身對鄭嘀咕、衛朵說道:“你倆就到土地廟那裏等著,看好馬匹,明日迴來後我們就在土地廟匯合。”


    告別鄭嘀咕、衛朵二人,黃孛、馬坤易和大熊步行走出樹林,沿著土路七轉八拐便來到了葉家集的東門。


    所謂的“東門”,既沒牆,也沒有溝壑,隻是孤零零地立著一個牌樓,上麵寫著“葉家集”三個大字。在牌樓的下麵是用竹子、木頭做的柵欄,七八名手持刀槍和鳥銃的鄉勇站立兩側,一排排等待繳稅的獨輪車、馬車和挑著擔子的人群亂哄哄地和練勇討價還價。雖然有些喧鬧,但是秩序總的看來還是比較有序,不像傳說中的那樣橫征暴斂,甚至三人過哨卡時都無人問津,輕輕鬆鬆就穿過哨卡進入熙熙攘攘的集市。


    集市周圍都是用竹子搭建的臨時竹棚,東一個西一座地亂糟糟的參差不齊,穿過集市,一條大河攔住去路。


    “坤易兄,這就是史河吧?”


    “是的,對麵就是葉家集主鎮,縣衙和寨圩都設在那裏。”


    黃孛仔細地打量著史河:這段河水雖然不是那麽湍急,但是緩緩流淌著河水卻不停地打著旋窩,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八十多米寬的河麵上懸掛著兩根雞蛋粗的鐵索,兩根粗麻繩分別連在兩條大木船上,河邊的簡陋碼頭早已聚集了好幾百準備過河的販夫走卒,兩條大船來迴穿梭著運送過往行旅。


    “公子,你們在這裏稍等,我去定幾個位置。”說完馬坤易抬腳朝渡船走去,過得片刻便朝二人招了招手,於是黃孛和大熊緊趕幾步跟著馬坤易登上渡船。


    一車車、一筐筐的雜物和人群把船擠得是水泄不通,看得黃孛心驚肉跳!


    不是黃孛怕水,從小就在海邊長大的黃孛大風大浪見多了,是擔心這船要是翻了的話能夠逃生的人一定寥寥無幾。水不怕急,就怕帶有這種旋窩的緩水,別說不會水的了,就是水性好的如果不懂遇險要順其自然的道理那也是有去無迴!想到這,黃孛不由得苦笑自己杞人憂天,趕緊拋開雜念往對岸看去。


    但見一座高大的寨圩立在河西岸,用土坯砌成的寨牆高約五米,牆上站著一排排持著各種武器的練勇,因為角度的原因別的也看不出什麽,隻能等船靠岸後再仔細觀察。


    “坤易兄,每個人過河需要多少錢?”黃孛懷著好奇心問道。


    “二十文,”馬坤易答道:“貨物另算。”


    “每人二十,這一船足有百八十人,在加上貨物,那不是一趟就能獲銀五兩?”


    “是啊,這兩條船一日最少可以收入四五百兩紋銀。”


    說話的功夫船就啟動了,隻見兩位船夫一前一後用篙使勁地點著岸基,等船慢慢離開淺水區後,後麵掌舵的船老大立即掉過船頭順著水流的斜上方緩緩向對岸駛去。一篙一篙下水的聲音配著河水衝刷船舷的嘩嘩聲,在這寂靜的河麵上組成了一幅詩情畫意,不停地衝擊著黃孛的心靈,這要是國泰民安該有多好!什麽金錢、美女、霧霾、假藥通通化為糞土,找幾個誌同道合的摯友“五花馬,千金裘,唿兒將出換美酒”豈不妙哉!


    正當黃孛沉浸在幻想之中船靠岸了,三人隨人流進入葉家集。


    大街的北側便是那座高大的寨圩,從這個角度可以清楚地看清寨門的構造:門樓是木質結構,垛口上按放著兩門土炮,一杆繡著“苗”字的藍色紅邊大旗迎風飄展;門洞有三米高,周圍全是用青磚砌成,寨門被鐵皮包裹,上麵鑲嵌著兩排銅釘,門口八人分站兩旁,不時有騎著馬的練勇穿梭往來,看得黃孛不住地點頭,這徐立壯治兵還真有一套,想端掉這個寨圩還真得動動腦筋。


    寨圩對麵則是熱鬧的鬧市區,酒樓、茶肆、鴉片館、藥鋪、當鋪,妓院比比皆是,每個店鋪前麵都布滿了擺著貨物的攤床,有賣小吃、狗皮膏藥的,還有剃頭、摳雞眼、擺象棋攤、磨剪子戧菜刀的五花八門,紛繁蕪雜,看得黃孛眼花繚亂,真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三人走了一炷香功夫來到一個十字街路口,一座兩層高的酒樓鶴立雞群地矗立在路口北麵,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牌匾——“泰北樓”高高懸掛在門梁上,門口兩側擺滿了各種各樣做好的菜食,幾條長條凳擺在案前,十幾位小販和苦力散座在兩側,每人捧著裝著足有二斤多重飯菜的大海碗津津有味吃著,看得黃孛是讚讚稱奇,低聲道:“坤易兄,這些人為什麽在門外吃飯?店裏沒地方了嗎?”


    “公子,在這裏進食的都是苦哈哈,進內需要點酒的,他們哪有那種待遇?”


    “噢,”黃孛點了點頭笑道:“走,咱們進去,今日不吃出氣勢那可白來了,聽見了嗎大熊?”


    大熊咧著大嘴嘿嘿地直笑:“少爺,我要五斤牛肉十張烙饃。”


    “嗬嗬,”黃孛看著大熊笑道:“行,今日抓鬼,就便宜你這個假鍾馗啦!”三人說笑著邁步進入酒樓,一位和黃孛年齡仿佛的少年立刻迎了上來,還沒等他開口,黃孛掏出一塊散碎銀子遞給小二,問道:“上麵有沒有清靜的地方?”


    小二拿著這足足有自己兩個月薪水的銀子忙不迭地陪笑道:“有、有,”說著抬頭朝樓上唱了一句,“‘張果老’貴賓三人樓上有請啦……”唱完低頭哈腰地在前麵領路,憋著嘴想笑不敢笑的黃孛隨小二來到二樓。


    十幾間用屏風隔離出來的雅間錯落有致地分布四周,小二領著三人來到靠西的一個雅間,一塊用楷書書寫的“張果老”木牌掛在月牙門旁。掀開竹簾,一張圓桌六把椅子擺放在雅間中間,左側掛著四大美女的畫景,另一側則是兩副書法,對著月牙門是一扇支摘窗,半開半閉的吊窗透露著無限遐想。


    “客官,想吃點什麽?我們這裏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南北大菜一應俱全,本地特色鹵菜更是一絕。”


    黃孛被小二說的也不知點什麽好了,趕緊朝馬坤易點點頭。


    “你就來四個熱菜四個涼菜,外加五斤鹵牛肉,二十張烙饃和一壺竹葉青,不夠我再叫你。”馬坤易馬上心領神會說道。


    “好嘞!”小二把白毛巾甩在肩上對著外麵高聲唱道:“張果老四熱四冷一壺竹葉青有啦!”說完轉身就要離開,黃孛趕緊攔酒保笑道:“小二哥,請等一等!”


    “公子哥還有什麽吩咐?”酒保彎著腰滿臉堆笑。


    “我想打聽一個人,”黃孛放低聲音說道:“我是蔣東勝的朋友,不知他今日來沒來泰北樓?”


    “來了,”店小二指了指對麵噓聲答道:“這時候蔣爺正和幾位朋友喝酒聊天,估計用不多久就要散席,要不我去通告一聲?”


    看來賀振東所言不虛,蔣東勝真是在這裏,黃孛心裏已有了定奪,忙對小二說道:“那就不麻煩小二哥了,少頃我自會過去打擾。”


    趁著上酒菜的功夫,黃孛走近窗戶,推開兩扇吊窗臨街眺望:一排排低矮草房布滿了街道兩旁,一座青磚碧瓦的大院格格不入獨居其中,門口一對石獅一張一合1,兩頂小轎並排停在大門口,門臉上方的“葉家集縣衙”牌匾格外醒目。不用打聽,黃孛就猜到這就是賀振東所說的康刈子的衙門,從外表看還真有氣派,話說迴來如果沒有氣派如何斂財?


    正當黃孛胡思亂想之時,店小二陸陸續續地開始往裏傳菜,菜還沒上完,就聽對麵傳來桌椅碰撞的聲音,估計這是蔣東勝他們散席了。黃孛趕緊返身走向月牙門,掀開門簾一眼就看見了正走出雅間的五位男子,因為都是公差打扮,黃孛隻能冒昧地打個輯唱喏道:“哪位是蔣先生?小生這廂有禮了。”


    “你是誰?”一位矮瘦的中年男子走近黃孛問道:“你我素未謀麵,找我有何貴幹?”


    “嗬嗬,”黃孛直起身不卑不亢地說道:“小弟是賀振東的遠房親戚,姓賈,有一份大喜要送與蔣前輩。”


    “哦?”蔣東勝一聽對方有禮相送,而且還是賀振東的親戚,立馬堆起笑臉說道:“賢侄客氣了,我和賀振東那是過了命的交情,我們之間何必以禮相交?”


    要不是賀振東提前給黃孛打了招唿,黃孛還真能被蔣東勝的表象忽悠了,自己也不動聲色地恭敬道:“要不請蔣前輩移步‘張果老’?讓晚輩表表心意?”


    “賢侄客氣了,請!”


    蔣東勝何嚐聽不出黃孛的話外之音?這是有事求與自己,所謂的大禮估計也是與此有關,也不露神色隨黃孛步入雅間,抬頭看見大熊和馬坤易兩人臉色明顯一怔,黃孛趕緊解釋道:“這兩位是我的護院鏢師,請蔣先生不要見怪。”


    “哪裏、哪裏,”蔣東勝瞬間把疑心藏進心裏,笑道:“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既然到了我的一畝三分地,這桌酒席算我的了!”


    幾句敞亮話把黃孛佩服的五體投地,不愧是玩江湖的,做事滴水不漏,把你賣了還得幫他數錢。


    “那怎麽行?這次有求與前輩,前輩賞臉已是天大的恩賜了,怎敢再讓前輩破費?再說,”黃孛低頭哈腰地把蔣東勝讓到主位上,為了引魚上鉤不惜上足魚餌繼續侃道:“蔣前輩身為公職,朝廷的那點俸祿還不夠前輩仗義的,哪像我們經商之人錢來得容易?今日若讓前輩破費被賀兄知道了,他也不會放過我的,你說是不是蔣爺?”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話真是千年真言,幾句恭維話說得蔣東勝喜笑顏開,馬上放下身段儼然把自己當成主人似的勸起酒來。


    酒過三巡,萊過五味,黃孛看差不多了,放下酒杯從兜裏掏出一張銀票放在蔣東勝麵前,笑道:“蔣前輩,這是五十兩的日升昌銀票,分號遍布全國各個大中州府,咱們的安徽廬州、安慶和徽州府都設有分號,甚至在上海十裏洋場也有商號,前輩走到哪裏都可以隨時兌取。”


    五十兩的日升昌銀票那可是貨真價實的硬貨,不像大清朝發行的官票打了一半的折扣還無人問津。蔣東勝欣喜若狂,麵上卻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推搪道:“賢弟,這可使不得!”五十兩白銀就讓蔣東勝把稱唿從賢侄變成賢弟,假惺惺把銀票推迴黃孛跟前說道:“常言說得好,無功不受祿,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嘿嘿,”黃孛心說打你臉是輕的,要你命才是真的!雙手把銀票又推了迴去笑道:“蔣前輩你先拿著,等我把話說完你就知道不僅應該拿,而且還拿少了!”


    一句話說得蔣東勝心裏直打唐突,這賈公子求自己的事情看來還不小啊!得小心應對,可別為了五十兩銀子陰溝裏翻了船,把自己小命搭進去那就得不償失啦,打定主意把銀票揣進懷裏說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賈公子有話請直說,隻要我蔣某能辦到的決不推辭!”


    1古代衙門口的獅子嘴都是左張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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