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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通往“寒馥居”必經之路上,一座布滿了竹柵欄、鹿砦和拒馬的哨卡像雨後春筍般處立在路旁,十幾個獨立團兵士在兩位大力士率領下正在排查過往行人。


    凡是經過的貨物全部征收過稅:用車馬拉著的征收牙帖稅,趕著牲畜的征收牲畜稅,帶有鹽、茶等緊俏商品的一律征收厘金稅,一時間關卡周圍鬧得是雞犬不寧。


    過了一炷香功夫,“寒馥居”大門緩緩打開,一夥拿著刀槍棍棒的看家護院在一位頭領帶領下氣勢洶洶直奔哨卡而來,到了哨卡亂哄哄地嚷道:“誰讓你們設卡的?是不是活膩了?拆了、拆了!”說著七手八腳上來就要動手。


    “慢著!”一位背著手,邁著四方步的年輕人從哨卡裏走出,掏出一張部照在頭領麵前晃了晃傲然道:“睜開你的狗眼看清了,六安黃家大院獨立團奉朝廷旨諭,為辦理本區團練鄉勇、搜查土匪諸事務,特在此地設卡以補充餉糧,難道你們想造反嗎?”


    幾句話把為首的頭領氣得臉紅筋暴,憋了半天問道:“別拿雞毛當令箭,我不識字,你是誰?”


    “我是六安團練的守備,在這裏設卡有什麽不對嗎?難道這裏不歸朝廷管轄?”


    “放屁!收稅還有收到家門口的?就是繳稅也交不到你這個狗屁不是的團練守備手裏,兄弟們,給我砸!”


    黃孛悠閑地站在旁邊對哼哈二將說道:“誰的手敢碰咱家的一點東西,就給我剁了!”


    “是,大人。”大熊和許洪二人扛著武器,如狼似虎分別站在哨卡兩側,虎視眈眈地盯著“寒馥居”這夥人,雙方一時陷入僵局。


    黃孛見暫時鎮住了寒馥居的爪牙,嘴角露出一絲詭笑,帶著鄭嘀咕、衛朵上馬揚長而去……


    雙方又僵持了大約一盞茶功夫,寒馥居的頭領首先打破寂靜,罵道:“他奶奶的,他們才十幾個人,怕什麽?兄弟們,給我上!”


    這叫酒壯慫人膽,惡從膽邊生,雖然兩位兇神惡煞給頭領帶來極大的壓力,但是看到已方比對方多出五六人,再加上遠離哨卡的“寒馥居”院牆上還有自己的主子在冷眼旁觀,頭領不得不硬著頭皮奔向許洪,其餘的嘍囉一見頭領動手了,也各自揮舞著武器紛紛衝了上去……


    站立左側的許洪等頭領衝到離自己兩米遠距離時,右腳踢在開山斧的斧背上,扭身屈臂大喝一聲,開山斧順勢劃出一條弧線奔著揮舞鬼頭刀的頭領右手腕閃電般削去,但聽“嗡”地一聲,握著鬼頭刀的手臂瞬間被利斧削成兩截,蒼白的手腕在空中翻著斤鬥落在空地上,麵如土色的頭領呆如木雞地看著自己斷臂,隻到血箭噴射而出時才感覺到刺骨的疼痛,捂著失去右手的斷臂蹦高嚎叫著逃迴“寒馥居”。


    與此同時,大熊的黑棍猶如毒蛇吐信,專挑對方手腕下手,轉眼間就在眾武師手腕上各點了一下,近百斤的黑棍挨上就是千鈞之力,十幾件兵器瞬間落滿一地,一個個拎著隻剩皮連著筋、筋帶著骨的被砸爛的手腕奔走唿號,狼奔豕突。


    當這些殘兵敗將跑迴“寒馥居”時,“寒馥居”的主人已經迴到內院堂屋跟幾位親信商討對策。


    “寒馥居”主人,黃剛奎,道光十九年一甲第二名進士,身高八尺,隻比大熊、許洪矮上少許,因為保養好的緣故麵色紅潤,一縷黑色胡須襯著古銅色的絲綢大絨袍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老爺,”坐在旁邊的師爺說道:“這黃家大院到我們金寨透著諸多古怪。”


    “是啊,”黃剛奎捋著胡須緩緩道:“雖然我們都姓黃,但是長期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他不能無緣無故地跑來這裏找我的麻煩,難道是我們資助鹿牛蒡錢糧的事暴露了?”


    “我也是這麽想的,也隻有這麽一個理由可以說得通,但是鹿牛蒡那是五百多人哪!再加上撚匪的協助怎麽會敗在這個毛頭小子的手裏?更加奇怪的是經過這樣一場浩劫,他黃家大院似乎毫發無損,而且還有精力把金寨攻打下來,”這位師爺搖頭疑惑道:“卑職實在是搞不明白。”


    “搞不明白就不搞了,想那麽多累不累?”黃剛奎摸著戴在右手拇指上的扳指寒聲道:“關鍵是看他現在有什麽實力,你說,現在他在金寨總共有多少人馬?”


    “不超過二百人!這已經是婦孺皆知的事情了,不知老爺有什麽想法?”


    “嘿嘿,既然他不仁,就別怪我不義!趁著他現在人單勢薄之際滅了他,到時候我看黃家大院還有誰傳宗接代?”說著黃剛奎站起身,對門口的武師喊道:“馬坤易,召集所有的護院到院子裏集合,我們要血洗金寨和黃家大院,事成之後各個有賞。”


    不到半個時辰,三百多名全副武裝的護院武師在黃剛奎帶領下衝出“寒馥居”,氣勢洶洶地殺向金寨,看著遠處落荒而逃的哨卡練勇,挎著一張三尺大弓,手握一把寬背大砍刀,騎著一匹大白馬跑在前麵的黃剛奎興奮地喊道:“弟兄們,殺死一個賞銀一兩,抓住黃家大院的狗屁守備賞銀一百兩,給我衝啊!”


    黃剛奎的大隊人馬轉眼間就來到了哨卡,不用吩咐,手下的武師三下五除二就把哨卡清理的幹幹淨淨,接著馬不停蹄刀槍並舉呐喊著繼續殺向金寨,半柱香的功夫就衝到了衙門石牆外。但見石牆上稀稀拉拉地站著幾十人,大白天地還舉著火把,也不知想搞什麽名堂,透著古怪。


    黃剛奎拍馬來到前麵,對著石牆上的人喊道:“上麵的聽好了,我不管你是何方神聖,搞什麽旁門左道,隻要放下武器開門投降我就饒你不死,要不然,我就要血洗金寨衙門,殺你個雞犬不留!”


    話畢,黃剛奎摘下大弓,拉弓搭箭“嗖”地一聲射在華夏獨立團的旗杆上,力灌千鈞的箭尾插在旗杆上還兀自不停地晃動,看得黃孛瞠目結舌,還真有能人啊,這麽遠還能射這麽準,這要是射我還有命在嗎?嚇得黃孛心裏也是一陣發涼,強壓下內心的驚悸喊道:“呔!下麵的武榜眼聽好了,我不管你是武榜眼還是武屁眼,我就是為了給我的兄弟們找條活路來的,讓他們人人有地種,人人有飯吃,可是你擋著我的路了。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你也不是不明白,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來來來,讓我看看到底是你的箭快還是我的槍快!”說完,黃孛直勾勾地盯著黃剛奎,氣得黃剛奎暴跳如雷。


    “哇呀呀呀,呸!你個乳臭未幹的黃家雜種,今日我就讓你黃家斷子絕孫。”說完又從箭囊裏抽出一支箭順勢搭在弦上,剛拉開個半月就聽“碰”的一聲槍響,紅白之物瞬間從黃剛奎的腦門裏流了出來,晃三晃一頭從馬上栽下,一命嗚唿。


    槍聲就是命令,十幾名獨立團的士兵同時點燃瓷瓶開花彈居高臨下投進人群,“轟轟”的爆炸聲此起彼伏,炸得這群武林高手是哭爹喊娘,慘不忍睹。


    須臾大門緩緩打開,馬傑率領著三營趁勢衝殺過去,離得遠的“寒馥居”剩餘武師調轉馬頭轉身就跑,還沒跑多遠,一道用麻袋堆積的障礙橫在路中,幾枚開花彈同時也撇了出來,“轟隆隆”爆炸聲炸的武師們人仰馬翻,損失慘重。


    哼哈二將身先士卒,趁勢跳過麻袋衝入剩餘的武師當中,雙方就像兩股洪流猛地撞到一起,混戰中不斷有人倒下去,傷兵的哀叫聲、殺聲、罵聲和兵器的撞擊聲攪在一起,殺得是腥風血雨,日月無光。


    等黃孛率領眾將領走出大門來到戰場邊,戰鬥已成膠著狀態,雖然對方隻剩下百八十“寒馥居”武師,可是個個身手不凡,武藝確實技高一籌,除了大熊和許洪明顯占據優勢外,其餘的獨立團士兵還真占不了多少便宜。


    但見使棍的棍法密集,唿唿生風;使槍的崩、挑、點、撥自然流暢;使刀的劈、撩、斬、刺好似猛虎;還有一些鞭、拐、鉤等很少見的冷兵器看得黃孛是眼花繚亂,再這樣打下去即使勝了也會損失慘重,慌忙喊道:“七娃兄快,把那個武榜眼的頭給我砍下來,挑在你槍尖上我有用處!”


    說完,黃孛帶著鄭嘀咕、衛朵二人衝向戰場,“啪”的一聲槍響,黃孛高舉火槍喊道:“別打了,聽我一言,你們的老爺武榜眼已經被打死了!”


    戰場霎時間變得鴉雀無聲,黃孛指了指剛跑過來的田慶庚槍尖上的人頭喊道:“你們看,這就是黃剛奎的人頭,你們還願意為一個死人賣命嗎?他能給你們什麽好處?他能給的我都能給,他給不了的我還能給,我不僅讓你一個人吃飽,我還保證讓你的家人全都吃穿不愁!”


    “你拿什麽保證?”場中不知是誰用不信任的口氣問道。


    “嘿嘿,”黃孛懸著的心終於放進肚子裏,隻要你答話事情就好辦,正容道:“我拿土地和房子做保證,隻要加入我們華夏獨立團,一個月之內所有人都會有自己的土地和房屋,而且一輩子不用繳稅!”


    聽到黃孛這斬釘截鐵的迴答,大勢已去的“寒馥居”武師們你瞅我、我望你麵麵相覷,不知是誰首先仍掉武器,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紛紛放下武器,黃孛趁熱打鐵地說道:“願意參加華夏獨立團的我們熱烈歡迎,不願意的可以發放盤纏迴家,怎麽樣?”


    “好!我們就相信你一迴,反正我們就是吃這碗飯的。”一個頭領模樣,腰插一根長長煙袋鍋的中年人人喊道。


    “那好,”黃孛指了指馬傑、田慶庚說道:“這兩位暫時就是你們的首領,現在隨他們返迴韓家衝進行休整,過兩日你們就可以領取你們的土地、房產,有家室的就把他們接過來,好不好?”


    “寒馥居”武師之所以放棄反抗,不是相信黃孛那些承諾,而是自己效忠的主子沒了,再打下去已經失去了意義,一時場上無一人應答黃孛的話,鬧得黃孛熱臉貼在冷屁股上,憋得臉紅脖子粗,想發泄又無從下手,隻能尷尬地苦笑道:“信不信由你們。”說完帶著自己的親兵護衛悻悻迴到院內,離老遠就喊,“東籬,東籬,我迴來了!”


    馮東籬從內院急匆匆跑了出來,見黃孛安然無恙才放下心,焦急道:“公子,這麽快就迴來了?事情辦得怎麽樣?”


    “還好,就是傷亡有點大了。”


    “傷幾個?”


    “幾個?最少得十幾個!”


    黃孛走進內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煩氣躁說道:“九柳兄,所以我現在是特別著急,真想擁有更多的火槍和開花彈,可是現在就是有錢也沒地方買去,更別說……算啦,說了你也聽不懂,對了,你現在手裏有多少人手?”


    “還是五十多個,怎麽公子需要人手?”


    “我不需要,是為你考慮,你今日得去趟‘寒馥居’,多帶一些人手,我把許洪也派給你,”黃孛站起身走到門口和許洪悄悄地說了幾句話又返了迴來,說道:“你把武榜眼的家人交給許洪就行了,至於他家的下人都趕出‘寒馥居’,你就領著弟兄們好好地清查一下他的家財,明日迴來向我匯報。”


    黃孛又從衣兜裏掏出那張老耿頭給他的清單說道:“還有這個,這是韓家衝的清單,有時間你都看看,另外黃家大院的清單我已叫我姐姐整理著,過幾日就會有消息,到時候看看咱們一共有多少資產,這些資產到底能養活多少人?特別是今個冬天的糧食夠不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馮東籬激動地站起來說道:“怎麽樣公子?我說得不錯吧?”沒頭沒腦一句話搞的黃孛滿頭霧水,反問道:“什麽不錯?”


    “前幾(日)1我就說過,公子是個幹大事之人,跟隨公子闖蕩一迴說不定還是我人生一大快事呢,怎麽這麽快公子就忘了?”


    “啊?”黃孛恍然大悟,這小子思維跳躍也太快了吧!幾天前的閑話也被搬出來抖摟抖摟,自己還不能搪塞,隻能謙虛地說道:“九柳兄,這才是咱們邁出的第一步,以後的路長著呢,你說呢?”


    “是,是,那我今晚就不迴來了,明日我們再見。”


    看著馮東籬離去的身影,黃孛感慨萬千,這是什麽世道啊?找個識字的都不容易,更別說人才啦!像馮東籬這樣的人要是有個八九個,不,哪怕三個那也是燒高香嘍!


    1凡是帶括號的字都是打不出來的字,也許此字跟後麵的“我”連在一起犯了違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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