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長公主府。


    段暄早早就醒來。


    實際上昨晚他就沒睡著過,即使難得奢侈洗了一個熱水澡,還躺在如此柔軟暖和的床褥中,他仍是輾轉反側,不能入睡。


    想到昨天救下他和小弟的長公主,段暄十分感激,但心裏還有些忐忑不安。


    長公主會怎麽看待他的身份呢?她又是怎麽想的呢?


    自幼經曆諸多惡意的他忍不住揣測著。


    就在段暄胡思亂想之際,有侍女來喚兩人去見長公主。


    段暄連忙搖醒段一黎,兩人抓緊時間洗漱好,跟隨在侍女身後。


    一路走來,府內亭台樓閣、雕梁畫棟,時不時布置有奇山怪石、名貴花束,整個長公主府儼然富貴萬分,花團錦簇。


    見段一黎還在左右搖頭看,段暄恨不得上前去按住他的頭!


    可惜兩人之間有一段距離,段暄也不想驚到前麵的侍女,隻好拚命給段一黎使眼色。


    但以往默契十足的弟弟今天很明顯沒有領會到哥哥的意思。


    段一黎沒想太多,反而更加用心看著一路走來的景色,眼裏全是好奇。


    步行片刻,兩人進到主院,低頭跪拜。


    “請長公主安!”


    “起來吧!”隻聽見一個輕靈柔美的女聲從前方傳來,段暄忍不住微微抬起頭。


    下一刻,他愣在原地,恍然迴不過神來。


    眼前是一張金絲楠木為主的榻床,輔以黃金鑲嵌,玉石做底,寶石勾勒,美麗奢侈。


    但這一切都比不過在上麵側坐著的美人!


    隻見她眉眼豔麗,身姿窈窕,肌膚細膩潔白如上好的美玉,同時雍容華貴,自有一番威嚴在其中,令人無法直視。


    段暄神情恍惚,似在夢中。


    一旁的段一黎即使年歲較小,仍然被驚豔到說不出話來。


    氣氛瞬間沉寂下來。


    歡顏抬眼,仔細打量起麵前兩個少年郎。


    段暄眉眼清秀,身姿挺拔,段一黎朝氣蓬勃,眼神直率。


    就像這時,段暄還在愣神的時候,段一黎便直接喊道:“公主姐姐你真漂亮!像天上的神女!”


    此話一出,全場的氛圍瞬間輕鬆起來,一旁的侍女們捂嘴偷笑,連歡顏眼中也帶上笑意。


    段暄倒是臉色微變,忙道:“還請公主寬恕,家弟年歲尚小……”


    “不必如此,不過一句笑談,又有何慮。”


    歡顏淡淡一笑,明顯沒放在心上。


    段暄先是鬆了一口氣,隨即又被她的笑容吸引,隻好狼狽低頭,唯恐冒犯長公主。


    歡顏接著步入正題:“昨日我已派人前去詢問,得知了你們身上的事情。你二人既已獨立一戶,迴去以後不必懼怕那王氏……”


    段暄明白了她的意思。


    以前他們被欺負是因為周圍人畏懼雲麾將軍的權勢,如今長公主明麵上過問了此事,周邊的官吏自然不會再放任自流。


    如果段暄和段一黎此時迴家,日後肯定不會有人再來欺負他們。


    長公主所為對他們來說自然是大恩,可一想到要迴去,從此再也見不到長公主了,段暄不由得心生抑鬱。


    “隻是……”卻聽見歡顏話音一轉,“孝道乃是天理,段大人又無子,要是喚你們迴家,你二人怕是無法拒絕……”


    想到說著疼愛他們兄弟倆,卻對王氏所作所為不發一言的父親,段暄忍不住握緊拳頭。


    他立刻為之後的生活發起愁來,思考要如何才能名正言順脫離段府的掌控。


    看著下麵兩人,歡顏笑道:“我府中還差兩個近衛,不知道你們可願意留下?”


    段暄立馬抬起頭,他看著歡顏的眼中閃爍著光彩,心裏的喜悅再也無法壓抑。


    “我們願意,謝公主!”他再次表示感謝,同時按住段一黎一同跪下。


    就這樣,在段暄沒想過的情況下,他和弟弟被留在了長公主府。


    *


    幾日後,迴到自己房間的段暄仍然迴不過神來。


    從小他就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光彩,少時還會與他人打架爭吵,母親去世後他就沉寂起來。


    麵對他人的惡言惡語隻當做聽不到,王氏幾次三番來找麻煩也是一忍再忍。


    段暄知道自己目前沒有能力反抗,隻想早日掙些錢和弟弟離開洛城去其他地方生活。


    沒想到……


    卻因此得到了貴人相助,他和弟弟成了長公主府的近衛。


    也許其他達官貴族看不起這份職務,段暄卻分外滿足。


    他知道長公主是在幫自己,可能是看他們年少便心生憐惜之情。


    段暄從來不願意接受他人的可憐,可……可如果是長公主殿下……


    想到長公主恍若神仙妃子的麵容,他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殿下……


    歡顏……


    想到意外得知的殿下的閨名,段暄嘴唇微動,還是沒有出聲,隻在心裏默默念著長公主的名字。


    他自是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敢奢望什麽,隻能在把人放在心裏。


    段暄渴望為長公主做些什麽,他想,即使是一些小事也好,他希望殿下也能需要他。


    此後一段時間,段暄常常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於是歡顏頻繁遇見他。


    外出的時候,還不待其他侍女侍衛跟上,他便急匆匆跑到歡顏跟前攙扶她上馬車;知道歡顏喜歡讀書,他不當值的時候會去書房整理書籍;如果歡顏外出他沒跟上,便會在門口一直等待她迴來……


    如此這番行為,自然讓他進入歡顏眼中。


    原本隻是看他身世可憐又樣貌端正才留下他和他弟弟,此時反倒讓歡顏起了淡淡的興趣。


    “段暄。”輕輕喚著他的名字,想到那個難掩青澀的青年,歡顏突然一笑。


    她叫來侍女:“下月我要去莊園遊玩遊玩,讓段暄也跟上吧。”


    “喏。”侍女略有些驚訝,應聲退下。


    於是等晚上段暄交接班的時候,被通知下個月將要陪同長公主去郊外莊園。


    看著眼前人呆呆傻傻的樣子,侍女好笑道:“這是個好機會,你好好準備,爭取在殿下麵前好好表現。”


    段暄哪裏還聽得進去侍女的話,整個人異常亢奮起來。


    之後半個月,每天他都在板著指頭數日期。


    終於,外出這一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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