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夢裏閑情看日落,何故衣翁不知歸


    翌日方知一場空,作罷心念幾片香


    秋夜的風卷起塵沙、枯葉、茅屋飄零的茅草,吹得一隻隻垂死的蟬,漸無聲息。


    夜,掃落白晝的嘈雜和喧囂,空留無聲的迴憶和漫漫的死寂……


    靜謐的林裏偶有紛紛點點的銀光閃閃爍爍,林中一草屋,屋中一少女。


    少女靜靜的熟睡著,烏黑的絲發散落腰間,白皙的膚,青黛色的眉。一身熒色衣裙,透著淡淡的淺白光。熟睡的少女像是一隻飛累了的熒色月碟,又像是一隻山間休酣的螢火蟲。


    夜漸漸深了,一絲柔光照進小屋內,朦朦朧朧間。


    少女困乏地揉了揉眼,睜開眼後,嚇了一大跳,眼前竟是一隻小鹿,一隻通體晶瑩,蕩漾著柔和藍熒光的小鹿,美麗的藍熒光幾乎沁進了整個屋內。


    阿星好奇的端詳這一隻奇怪的小鹿,小鹿也看著阿星,她害怕的往後縮了縮。


    這是阿星醒來看見的第一隻生物,她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什麽都不記得了,她不由的揉了揉頭,努力去迴憶過去,仍是一片空白和茫然。阿星很沮喪。


    最終她不在做無望的徒勞了,隱隱覺得,或與忘掉也是一件好事。


    小鹿緩緩向屋外走去,臨近門口時轉過頭,幽幽的看著阿星,眼睛驟然變紅。


    鬼使神差,她跟著小鹿走出了茅屋。


    置身於黑夜之中總是讓人有許多幻想,阿星緊緊貼近小鹿。


    周圍的樹張牙舞爪像是一個個死死凝視你的怪物,四處的的山像是一座間隔的牢籠,忽然飛來一隻鳥,讓阿星飽受驚嚇之苦。


    阿星隱隱覺得自己失憶之前膽子應該很小。


    走了很久,遠方淌著一條小河,河的盡頭流向無邊的夜色。銀波蕩漾的河水綴滿了滿天繁星,夜裏閃閃發光。河水裏長著一朵朵傲然挺立的金蓮。


    因為陌生人的來訪驚動了一池水,在河中遊動的紅魚兒緩緩遊向空中,在睡蓮的花心上輕輕一點,遊向天空。


    滿河的金蓮仿佛被滴了血,慢慢染成紅色。花瓣兒輕輕搖曳。


    趟過了這條河,小鹿放慢腳步。


    眼前是一大片螢火蟲,似與星與月爭輝。


    一隻小小的螢火蟲落在了阿星的指尖,阿星看著這小小的閃爍,低頭沉思,為何在秋日竟有螢火蟲?


    無數螢火蟲四處飛散,在漫天螢火蟲處站了一個紅衣男子。


    他背對著阿星,許久,他終於轉過身子。


    霞明玉映美如冠玉


    一雙吊眼,迸濺出嚴厲而陰鬱的神采,畫龍點睛,讓人有種不以抗拒的神秘。


    眉心一點深深的傷痕,未添瑕疵,更顯妖豔。


    生而至此,萬物皆穢


    阿星緊張的撫摸了下頭發,後退了幾步,雙手緊緊抓住衣服,小聲問道:


    “你…。你是誰,是小鹿的主人嗎?”


    男子極淺的歎了口氣,像是慶幸,又有一絲絲忽略不計的傷感。


    男子目光如水,輕聲喚道:


    “星兒,你終於來了”


    一種熟悉感一下子撲麵而來,阿星的心猛地一跳,不由得退後了幾步,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疑惑道:


    “這是…我的名字嗎?”


    男子點了點頭,他垂下眼簾,掩蓋下以如洪水襲來的痛苦,別過頭:


    “我是你的一位故人,名曰未名”


    阿星又往迴退了幾步,皺著眉頭,緊張道:


    “你…。你真的是我的故友嗎?為何…。為何我毫無親切之感?”


    未名深深的凝視阿星,眸子裏盡是苦澀,像極了綴滿的星辰。未名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何時竟會怕我”


    一聲極重的歎息:


    “是我對不起你,你怪我,就這般疏離我,就這般厭…。”未名哽咽了,無法再說下去。


    忽然之間未名抱住了阿星,她嚇了一跳驚得叫出聲來,險些哭了,於是用力掙脫。未名緊緊抱住她。


    “不要動,求求你,就讓我抱一小會,就一小會”


    阿星皺著眉頭,慢慢的停了下來,有些手足無措,手心裏也盡是汗。


    未名的祈求。頃刻間,悲傷像一隻巨大的藍鯨吞沒了自己。


    阿星的心裏不斷的泛著酸水,咕嘟咕嘟,她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未名,最終迴擁著未名。


    未名頓時僵住了,接著緊緊的擁住阿星。


    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未名終於鬆開阿星,他微微一笑,阿星仿佛看見了他眼裏綴滿了餘暉落日。


    未名大手一揮,古樹下憑空吊著一個秋千,秋千上盛開著多多薔薇花,花骨朵兒透過月光散發著淡紅色的光輝。


    未名輕笑道:


    “我記得你最喜歡蕩秋千了”


    阿星頓了頓,眉頭鬆了鬆,慢慢的坐上了秋千。


    未名就在身後輕輕推著阿星,推著推著未名就笑了,阿星看著未名笑,也輕輕的笑了。


    未名趁阿星不注意用力一推,阿星嚇得一聲驚唿,卻笑得更歡了,那聲音就像風吹過風鈴,零零碎碎的脆響,


    影影約約,阿星腦中閃過一些片段,似乎也有人像這樣推著自己。


    慢慢的,阿星有些困了,揉了揉眼,昏昏睡去。


    未名小心翼翼的阿星抱起,輕輕將她放在大樹下,將阿星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


    在阿星的額頭上蜻蜓一點。


    次日,山間的第一縷陽光從茅屋窺進,照在阿星的眼上。她用手遮住了耀眼的光芒,好不容易睜開眼,阿星愣了愣。


    昨夜不是在山裏嗎?是那個人送我迴來的嗎?


    可是屋裏為什麽不見那人?難道這一切是夢?


    阿星從茅屋出來,沿著昨夜的記憶順著路小跑。


    一路上沒有發光的小河,沒有會飛的魚兒,沒有金色的荷蓮,也沒有盛開著薔薇的秋千。


    一切的一切都很平常,平常的不可思議。


    怎麽會有這麽真實的夢?阿星心裏頭慢慢湧出點點失落。


    這可是失憶以來遇到的第一個朋友,卻是夢。


    迴到茅屋,阿星用梳子整理淩亂的頭發,看見鏡中的自己,阿星一時間晃神。


    一陣劇烈的疼痛直抵腦中,疼的阿星喘不過來氣了,汗水浸濕了青絲,衣衫。疼的摔倒在地上,眼淚顆顆砸在臉上。最後終於暈了過去。


    夢中,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頓時湧了出來。


    廣闊的草坪上,一群弟子練劍,稚嫩的少女對著一個模糊的背影喊道:


    “師兄,師兄,陪我練劍。”


    場景頓然一變


    金色的陽光灑在粗壯的古樹上,探進少女的發間。少女坐在秋千上輕輕地搖蕩,忽然,一雙手將少女推得很高很高。少女嚇得緊緊抓住繩子,生氣道:


    “師哥,快停下來”


    場景又驟然生變


    少女一身紅嫁衣安靜的坐在床邊,嫁衣的紅,極美的紅。桌上的紅蠟燭照在窗邊,染成喜字。合歡杯中的酒透過敞開的窗映出一輪潔白的圓月。


    門響了,細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透過紅蓋頭的縫隙,看著心愛人一點點靠近。


    四處的紅,紅的耀眼。窗上,牆上,衣上,床上。還有臉上,身上,地上,刀上。紅的極美,但紅的過了多了。


    合歡杯裏裏的紅月也極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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