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成站在門邊:“你要帶她迴京?”


    “不重要。”趙宸賀說,“不是已經把他打發走了?”


    “打發走了一個,還會有第二個。”他搜尋著趙宸賀露在外麵的脖頸側臉,沒找到什麽可疑痕跡,“你要跟多少人上床,要跟多少人過一輩子?”


    趙宸賀停頓了片刻,已經準備好的說辭完全變了:“你既然吃醋,為什麽不同意?”


    雲成聳起眉心,似乎非常疑惑。


    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就是吃醋嗎?他想。


    在趙宸賀說過‘一輩子’之後,他們之間的模式沒有發生任何實質性的變化。仍舊是他想去找他就去,不想去也可以拖著不去。


    雲成感覺比之前更自在,因此得過且過的拖著。


    但趙宸賀不想拖。


    雲成迴想剛剛那人滿是世俗的眼神,那讓他很不舒服:“她隻是貪圖你的地位和榮華富貴的生活。”


    趙宸賀:“你現在跟我在一起,不也是因為我給出的京郊布防圖嗎?”


    “不是。”雲成否認的很快。


    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思考,然後謹慎的做出迴答,那或許他權衡分析過後會認下這件事。


    但眼下的情況太緊湊,他根本來不及思考。


    “……我不知道,宸賀。”他顯得有些焦躁,這種情緒出現在他身上格外罕見,“我說過,我都可以的,隻要你……”


    “隻要我提出要求,你就可以酌情答應。”趙宸賀接下他的話,歎了口氣,“你嘴裏說著都可以,卻什麽都不告訴我。”


    風還在繼續,吹得雲成發絲亂舞。他睜大眼睛看著他,裏頭的人影很清晰。


    趙宸賀仍舊抄著手倚著門:“你把秋韻放迴忠勤王府是為了扳倒你三哥。你送給福有祿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什麽隨便找來的舞女,而是你的手下,叫妙蘭。”


    雲成眨了眨眼,眼皮亂跳:“你知道。”


    趙宸賀點頭認了:“你想讓自己的好兄弟駱深出任鹽鐵司,除了撈錢還能造兵器。”


    雲成眼梢壓低,將難得一見的純真無措壓沒了。


    “這是打算做什麽呢雲成,起兵造反嗎?”趙宸賀伸手將他頰側淩亂的發絲撥順,讓完整的一張臉呈現在自己麵前。


    風聲攪動樹葉,枯葉如碟盤旋而下,一瞬間蓋過了所有的聲音。


    雲成在嘈雜聲中沉默,隻要他不開口,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因而占了一張年輕的臉的便宜,他籌謀的線總是放的很長。


    “我什麽都知道。”趙宸賀說,“放心,我不會揭發你。”


    “因為你喜歡我?”雲成問,眼神銳利地盯著他,“所以不揭發我,給我布防圖,把手下指派給我,處處讓著我幫著我,隻是因為,你喜歡我?”


    “對,隻是這樣。我想教你,什麽是喜歡。”趙宸賀說,“你不懂,我教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兄弟們,可以擁有你們的評論嗎?[伸出試探的jojo]


    第34章


    邵辛淳又一次跪在了勤政殿冰涼冷硬的地板上。


    他賭上身家性命, 舉報揭發沈歡不軌之心。


    跪在旁邊的沈歡則一如既往的單薄,同身前擺放著抄寫了幾頁的罪責書一樣的沉默。


    這次驚動的人要更多,大尚書何思行受召冒雨趕來。即便撐了傘, 肩頭仍舊濕了一片。


    他的衣擺滴著水, 垂著眼冷靜道:“皇上,臣沒有聽明白您的意思。邵辛淳審案沒有問題,是沈少府誣陷他的, 是這樣嗎?”


    天昌帝麵色格外的難看,他先是睜開眼把沈歡上下巡視了一個遍, 隨後滿是怒意的質問何尚書:“你的徒弟說,沈歡因為對當年你搶他師父一事懷恨在心,所以今日才要誣陷他辦案不力。何思行,你怎麽說?”


    何思行抿了抿唇, 那一瞬間他的態度非常不自然, 但他沒有看其他人, 仍舊收斂著視線溫聲答:“幼時年少, 又都是些頑皮事情,想來不至於。”


    天昌帝從鼻孔裏重重唿氣。


    邵辛淳直起身, 不顧自己腫的滲血的臉頰:“沈少府說, 當年何尚書搶了他的師父, 逼他遠去西北, 後來父親在路上遇刺, 歸根結底,都是尚書的錯。所以他才夥同三爺要拉尚書下馬,以此泄……”


    “辛淳!”何思行打斷他, “不許放肆。”


    天昌帝臉色青白交加:“讓他說。”


    邵辛淳遲疑著看向尚書。


    何思行頓了一下, 放緩了語氣:“皇上聖明。當年之事臣與沈少府尚且年少, 許多事情不知道其中隱情。但若是沈少府有心責怪,臣也認。”


    邵辛淳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不可能,”他重複著,搖著頭,“當年沈少府父子遇刺明明是……”


    “閉嘴!”何思行嗬斥道。


    邵辛淳急道:“師父!”


    這句‘師父’並沒有撼動何思行,他甚至沒有偏一下眼神。


    然而天昌帝的眼神已經由氣憤徹底變成了狠煞。


    “看來邵卿對當年之事十分了解。”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去問沈歡,“你了解嗎?”


    沈歡脊梁彎著,頭埋得很低:“罪臣了解的已經全部告訴了邵大人。”


    天昌帝轉而問何思行:“沈少府說是你害得他家破人亡,你認嗎?”


    何思行閉了閉眼,他明知道這代表著什麽,還是緩緩道:“認。”


    “那你們是仇人了。”天昌帝端起盞來抿水喝。


    兩人靜靜聽著,沒有反駁。


    邵辛淳渾身都在顫抖,他望著何思行,但是沒有收到絲毫迴應。


    天昌帝喝水的聲音讓他渾身汗毛直立。


    他潛意識裏發覺,自己似乎被放棄了。


    何思行在他和沈歡之間,選擇了後者。


    甚至沒有遲疑哪怕一刻。


    何思行曾經告訴過他當年沈歡父子被刺殺的真相沈歡自出生便養在虎威將軍名下。高祖皇帝的親弟企圖篡位,一邊派人馬追殺當時南下的太子,一邊派人行刺沈歡這個高祖皇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後來篡位失敗,太子登基,處死叔叔。隨後太上皇在位十八年,禪位於堂弟,就是如今的天昌帝。


    兜兜轉轉,篡位者的兒子終是當上了名副其實的皇帝。


    但是確確實實,虎威將軍在當年亂鬥中慘死是不爭的事實。


    這些陳年往事,自從天昌帝登基之後就成了宮廷秘聞,沒人敢再說了。


    畢竟哪位皇帝都不想有一個篡位失敗被秘密處死的父親。


    現如今沈歡把虎威將軍的死算在何思行身上,而何思行又肯接這個鍋,天昌帝樂意之至。


    唯有半道上蹦出一個邵辛淳,偏要說不行。


    天昌帝本來想利用他扳倒沈歡,然後在雲成迴京之前叫他徹底閉嘴,從而把他曾派人行刺試探雲成的事情徹底掩埋。


    但是邵辛淳太‘愣’了。隻要事涉何思行,他連腦子都丟了。


    天昌帝把茶盞放迴桌上,清了清嗓子:“邵卿年輕,憑空揣測出這些事肯定是有人教唆。尚書教過這些嗎?”


    邵辛淳仰起頭,怔怔地看著何思行。


    隻要他說教過,那自己就是無辜的。但是他肯定會因此收到重責。


    然而何思行隻是望著麵前的地板,不曾迴首看他一眼,也不曾浮現動容或是遲疑的表情。


    “沒有。”他說。


    邵辛淳看向他的眼神很複雜,最初的震驚已經不複存在,現在是悲憤、不甘和果然如此。


    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起,使他徹底在與沈歡的較量中敗下陣來。


    他不再咄咄力爭,也沒有再出聲辯駁。


    天昌帝最後問道:“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邵辛淳突兀的動了動嘴角,卻是自嘲般笑了一下。


    他搖了搖頭:“沒有了。”


    天昌帝擺擺手,邵辛淳一聲不吭地被飛快地壓了下去。


    內室短暫的聲過去,恢複了一貫的死氣沉沉。


    在寂靜中,沈歡跪地更低了:“臣有罪。不該同邵大人說私事,以至於他情難自抑。微臣自請抄寫罪責書十遍。”


    天昌帝冷冷地注視著他。


    沈歡埋著頭,繼續說:“並於每日朝會前後,在宮門處宣讀,以表罪臣悔過之心。”


    天昌帝的視線來不及起變化,何思行請罪道:“臣不善教,以至於辛淳心有旁騖,案子辦得不好,還牽連許多人,請皇上責罰。”


    其實這件事橫豎挑不出他的毛病,不管是案子還是今晚的拉扯。


    天昌帝將視線移到他身上,突然問:“雲成遇刺的案子結果是否有你授意?”


    “沒有。”


    “當年將軍府慘案,你是否清楚內情?”


    “不清楚,當時臣尚年少。”何思行麵色不改的重複,繼而話鋒一轉,“若是皇上對當年事情心存疑慮,那臣願意重啟案卷,重新調查。”


    天昌帝沒立時開口。許是久坐小腿酸脹,他撐桌動身,福有祿立刻上前將他扶了起來。


    他站在榻前,目光巡視著跪在地上的何思行。


    這是朝廷幾代更迭以來,最年輕的一位尚書。用不了幾年,他的學生就會遍布朝堂,青黃不接的內閣將會迎來新的首輔。


    甚至將來年幼的皇子登基,僅憑一個趙宸賀還不夠,也要倚靠他穩定朝中局勢。


    天昌帝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微笑:“不必重啟調查,何尚書的肱骨之心朕心裏知道。”


    從勤政殿退出來後,何思行沒有立刻走,他一直等到沈歡也從裏頭出來,這才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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